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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教导


这回接生的孩子先天发育不全,生下来的时候李婶子也努力的抢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能哭出来。

  他们家有怎么样的悲伤苏秋月不敢看不好听。

  不忍心但是无能为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心冷下来。

  世事无常,人生就是这样,哪可能事事如意。这是李婶的原话。

  这次孩子没有用红布,裹着的是孩子家里压箱底的花布。

  上一回非要红布,是李婶子看不上王长根儿一家办的缺德事儿,为孩子不平,所以才非要红布的。

  这回的孩子可是个足月的孩子,快有五斤了。

  苏秋月抱着越来越冷的孩子,跟着李婶一起往山上走。

  这时候山上的雪还不算大,李婶领着苏秋月沿着山上一条小路往上走。

  走到一处平坦的地方,继续往里面走。

  “这里以前有个土地庙,后来被推倒了。

  再往上是山神庙,现在都没了。

  原来也就是个小房子没有多大,但是毕竟是以前供神的地方。

  这时间长了也没人来了。

  你看这片林子,有好多小树,我过手的孩子都埋在这儿了。”

  李婶子找了棵大树,不算粗,并不直溜儿,中间还有点弯儿。

  “就这儿吧。”

  李婶儿拿着铲子就开始贴着树根开始刨坑。

  已经入冬了,地也冻得有点硬了,苏秋月和李婶刨得浑身都冒汗了,才刨了个半米深的小坑。

  “哎,得亏你小,要不然这个坑我们都刨不动喽。”

  李婶儿薅了一些干草,垫在坑底。

  然后小心的把孩子包裹好,放进坑里。上面再放上干草,才和苏秋月慢慢的把土埋了上去。

  “大树好,大树是最可靠的。能陪着你。

  这辈子身体不好,就是活着也遭罪。下辈子咱们好好的养好身体,生下来做个全活人儿。

  好好的再回来哈。”

  李婶絮絮叨叨的,苏秋月看着她在努力的安抚这个事情生命的小小灵魂。

  “婶儿,为啥埋在大树底下?”苏秋月问。

  “你年纪还小,没有经历过。我小时候就跟着姥姥和我妈一起接生。

  我小时候,孩子能顺利的生下来长大可不容易。

  几乎家家都经历过死孩子。

  有的孩子是没有照顾到,意外没了。有的生下来就没了,还有没到月份,干活儿累的直接掉了。

  听见老人吓唬孩子说,不听话把你扔西山去,是真的。

  那时候死了的孩子,那草席裹吧裹吧就直接扔西山。

  这都是好人家了。

  有的直接扔壕沟里。

  更有那不讲究的人家,掉下来的孩子或者生下来就没气儿的,直接喂猪。”

  李婶说到这里都觉得心里还觉得发凉的厉害。

  那时候人命真的不能算是命,轻贱的很。

  “我这么做也是和我姥姥学的,只要是她伸手处理的孩子,都送到山上,埋在大树底下。

  我姥姥说她年轻的时候,看到野狗野狼把孩子叼走,还看见过被野狗啃食的,实在是不忍心,就把看到的孩子埋了,入土为安,图个安心就算是积德了。

  到山上找一棵不那么好的大树,给这些孤苦的小孩儿做依靠。

  长得好的树,养分足,跟前愿意长些蘑菇啊野草啊。

  山上的野兽就愿意来觅食,树长得太好,人也惦记砍了盖房用。

  所以找这种长得不好的树,山上的野兽轻易不会过来刨食儿,孩子在下面也安生。”

  李婶儿起身拍拍身上沾着的冻土和雪沫,拍拍大树和苏秋月往山下走。

  “别说这些孩子,过去的女人都不算是人。

  生了孩子有几个坐月子的?更有那刚小了孩子第二天接着干活儿的。

  我姥姥说,过去女人命短,结了婚生了孩子都是一身毛病。

  死了能有块坟地,一副薄棺材就满足了。

  现在都说啥女人能顶半边天,我偷摸和你说,你别犟啊。

  和过去比生活好了,但是人也傻的紧。

  我姥姥的姥姥就会接生,仗着这门手艺,小门小户的在家过日子,和一般人家比生活很不错了。

  以前的娶媳妇可不止是传宗接代,还能当牲口使。

  生闺女在家当牲口使,出了门子给别人家当牲口。

  那哪是日子,可是就这么一点点的熬过来了。

  现在日子好了,女人是人了,也能和男人争辩了,反倒是被忽悠傻了。

  争着抢着和男人比干活儿,除了把自己累够呛有啥好处吗?

  本来这女人啊就吃亏,还抢着干活儿,是不是傻。

  你看你那个大表姐,“铁姑娘”说是荣誉,得啥好处了?给钱了?还是不用受累,结婚后是不用她干活还是不用她生孩子?

  就是个好听的虚名,啥好处没有。别人还得指着她干活儿,要是以后男人选差了,没准还得撑家。傻不傻。

  你呀别学她,自己心里得有数。

  别的都能比就是干活儿不能比,以后啊结婚生孩子,带孩子遭罪的是你,你还和男人抢着干活儿。

  你有本事能挣钱,可别犯傻啊。”李婶苦口婆心的说着她的人生见识,不希望她辛苦。

  “婶子,你放心吧,我看这么多生孩子的女人了,知道女人不容易,咋还再给自己添困难,我不傻。”

  苏秋月轻笑了一声,和李婶说,要是李婶知道她可没打算结婚,八成又有另外一种说法了。

  “你是个心里有数的,你心里明白就行。

  你还养个妹妹,没事儿多说说,别辛苦带大的孩子再想不开,在男人这事儿上犯糊涂,以后有你操心的。”

  李婶想到她妹妹,提醒道。

  她就是从小跟着姥姥,耳濡目染的,长大了定性了可就改不过来了。

  “知道了,我知道婶子为我好,替我操心呢。”苏秋月挽着李婶的胳膊,撒娇的说。

  “你明白就行了,当师傅的操心点儿徒弟的事儿还不正常吗?

  还有埋孩子那些话啊,不能在人前说,犯错误。

  得了,别跟我腻歪了,赶紧往回走,这上回山冻够呛。”

  李婶子扒拉了一下苏秋月,赶紧拉着她往回走,这天儿可冷了。

  苏秋月回到家,真的是冻透了。

  和新月两个人坐在炕头上,讲今天的事情。

  不用李婶说,苏秋月自己和妹妹几乎是有什么话都说。

  不管啥世道都不能当烂好人,就像现在可怜的人多了,但是她们只能努力的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

  因为如果换成她们自己,她们是被可怜的,谁能可怜你?可怜你又能怎么样呢?谁又能救赎谁啊。

  她让妹妹知道这些,就是让她知道人活世上是啥样的,能活下去的人,好人也得咬着牙根适应生活。

  可不能养出来个傻白甜。

  “姐,我听到他们背后说你了。”苏新月听完姐姐的话,想起来这段时间大队里的风言风语了。

  “说我啥?”苏秋月后腰垫着做好的大靠枕,手里拿着个苹果,啃得嘎嘣脆响。

  “说你不好,说你不好找婆家。没准都嫁不出去。”苏新月噘嘴。

  “为啥?我也没干啥啊?”苏秋月倒是没在乎,就是不明白。

  “你之前去王长根儿家,当着大队那么多人,还有好多男人的面儿,说那个处女膜啥的。

  说你一个大姑娘不知道害臊,张嘴闭嘴的处女膜,男女房事啥的。

  说你当时那么多人,脸不红不白的张嘴就说。

  说的可难听了,说你还干接生的活儿,眼睛里看着,人都不干净了。

  还说你都不像个大姑娘,以后谁敢娶啥的。

  他们以前根本就不懂,你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咋回事儿,背后又说你坏话。

  他们嘴咋那么损呢。说说咋就不害臊了,有能耐他们别干那些事儿啊。自己干那事儿不闲磕碜,怕人家说了?”苏新月说着说着就来气了。

  “哈哈哈哈,你气啥?这么说我还高兴呢。”苏秋月看妹妹生气,觉得挺好玩儿的。

  这小辣椒似的,瞧瞧那话说的,嘴可真厉害。

  “我说你咋不像之前那样出去疯跑了,原来是听见别人说我坏话生气了。

  不用管他们,背地里说就当听不见,不痛不痒的。

  要是当着你的面说,你就骂回去呗,当谁好欺负呢。”

  “敢当我面儿说?!敢说我就敢大嘴巴抽她。”苏新月气愤的说。

  “你要是真抽啊,大队里就得说咱姐俩都嫁不出去去了。”苏秋月回答。

  “长舌妇,整天东家长西家短的。管的那么宽,我们嫁不嫁人用得着他们操心?

  就是蘸盐吃黄豆,闲出屁来了。”苏新月直翻白眼儿。

  “知道你厉害,以后指定有人叫你小辣椒儿。

  对了,你过了年该准备去公社上中学了。

  咱们大队离得远,你就得住校了。”苏秋月忽然想起来这件事儿了,赶紧起身去把棉花弄出来,准备做被子。

  “去住校得自己带铺盖,家里旧的给你整一套,重新打打棉花。

  用新的太惹眼了,万一有人嫉妒找你事儿。”苏秋月给她解释。

  “我知道,好日子得偷摸的过。咱俩在家啃苹果,出门就得啃土豆儿。”苏新月把姐姐教的重复一遍,她不是小孩儿了,这些她都知道了。

  猫冬的日子很清闲,活计也少,累了大半年,终于能歇歇了。

  许凤和孙艳秋没事儿的时候就会过来帮忙。

  “新被褥就是好啊,这宣呼。”孙艳秋抱着新做好的被褥,往炕柜上摆。

  “过两天把我的被抱过来,把旧棉花一起弹了,我的也该重新做了。”孙艳秋说。

  知青院没地方,要重新弹棉花就得排队,炕上做被都忙不过来,不如到苏秋月这儿来。

  “行啊,三两天的吧,到时候请五叔来。”

  大队有会弹棉花的,一床棉花几毛钱,自己弹也行,可以跟人家借工具。苏秋月自己可弹不好,就不费那个事儿了。

  “行,明后天我拿过来。”孙艳秋说。

  “大姐,今年你家弹吗?”苏秋月问许凤。

  “弹啊,也是好几年没弹了。今年许辉儿上班儿了,每个月有工资,现在一个月差不多三十块钱呢。

  一个月都往家里交二十块钱呢。家里也有活钱儿了。

  估计也就这几天了,你们先弹,到时候我家再弹。”许凤挺高兴的,家里出来个挣工资的,家里收入也多了。

  家里一年的收入,她爹这一年接的木匠活儿,再加上大弟的工资,这样还表妹的钱也能快点攒够。

  “我听新月说,外边人说到你,你还高兴呢,咋的呢?”许凤说。

  “为啥不高兴,我这一年年的大了,他们看不上我就不会来我跟前叭叭那些结婚的话了。

  省不少事儿呢,这还不高兴?

  最好那些三姑六婆啥的,一提起来介绍对象,想不起来我才好呢。”苏秋月看着妹妹不在家才说的。

  “你咋想的?你也知道自己一年年大了,再这么下去不嫁人了?”许凤皱眉问她,这个时候女孩儿大了是要嫁人的,要不然大队里都得指着脊梁骨说闲话了。

  “大姐,我自己有房子,能挣钱,找个啥样不得我自己做主吗?

  要是让他们觉得我好说话,啥玩意儿凑过来烦死了。

  再说我妹妹还小,我也不着急,等她大点儿在考虑。

  要不然带着妹妹上人家,或者让人家上我家来都不方便。”苏秋月可不敢说她不想嫁人。

  “也是,要是让那些三姑六婆盯上,啥歪瓜俩枣的都能给你弄过来。”许凤也觉得她说的对。

  毕竟是人生大事儿,她爹妈只是表亲,能介绍不能给她做主,还得她自己拿主意。

  “还是艳秋好啊,不用烦这个。”许凤对着孙艳秋说,毕竟他们是知青,大队里的人轻易不敢打她们主意。

  “好啥呀,也烦。知青院里有处对象的,还有和别的大队知青处对象的。

  都不敢结婚,这结了婚就得搬出去住,哪有钱呐。

  还有的知青和大队里的人处对象的,还不知道咋办呢。

  这半年知青院里书信可是来的勤了,年前年后你们看着吧,快有信儿了。”孙艳秋看着他们都烦死了。

  “谁和大队里的人处对象了?和谁啊?”许凤好奇的问。

  “我们屋的,和隔壁大队的。对了宋小娟这半年书信也挺多的,还不是一个人呢。

  她说是朋友,不是处对象,也不知道咋有那么多话说。”孙艳秋撇撇嘴。

  “好几个?都哪儿的?”许凤问。

  “上河村的,别的公社的,她认识的人还挺多。我也没注意,偶尔看到一两眼。”孙艳秋说了两嘴,然后和许凤就开始聊起来她们的猜想了。

  上河村?不会是陈江吧?她们咋认识的呢?

  苏秋月一听上河村就想到了陈江,最好是她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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