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呼唤道：“五德！”宝宝生病了！

  然，她的呼唤没有得到回应，空荡荡的室内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和宝宝急促的呼吸。

  离开被窝之后，她的体温快速降低，从窗户缝隙里进来的冷风蓦然令她打了个寒战。

  她猛然意识过来，五德还没有回来。

  不知是因为寒冷的天气，生病的宝宝，还是因为空荡的室内，一种莫名的恐惧席卷她的内心。

  大概是太难受了，小乔文州即便是在梦里也不安分，他的四肢扭动着，并发出了很小声、好似哭泣一般的呓语。

  “嗯……妈妈……”

  这样的声音令叶文心猛地回过神来，她赶紧矮下身子，用手掌轻轻地抚了抚小乔文州的头顶，“宝宝不怕，啊，妈妈在呢，宝宝不怕……”

  她的声音十分轻柔，但还是无法掩藏其中的一丝丝细密的颤抖。

  或许是因为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小乔文州慢慢的安静下来，他再一次睡着了，只是呼吸的声音依旧很大，呼哧呼哧的，不像是一个三岁的小孩能够发出的声音。

  他在很艰难、很艰难的呼吸着。

  看到这一幕，叶文心猛然落下泪来。

  “宝宝……我的宝宝……”

  似乎是害怕自己的声音吵醒小乔文州，她的哭声十分压抑。

  不敢耽搁时间，她快速从床上下来，并赶紧穿上衣服，同时，她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小被子，她小心翼翼地把小乔文州包裹起来。

  整个过程，她全都尽量放轻动作，因为她害怕自己把小乔文州惊醒过来。

  将小乔文州抱进怀里，并在腰间别了一把伞，她关上灯，又拉开房门，跨步走进茫茫黑夜之中。

  她的宝宝看起来情况不太好，她不敢让宝宝拖到明天。

  就现在，她要徒步走到八里之外的镇上给宝宝看病。

  因为家里的自行车被乔五德骑走了，再加上现在已经半夜，她趁不到别人去往镇上的车，也不好意思在此时叫醒别人。

  在这个村子里，她只对自己的小家才有归属感。

  只是八里而已，只要走快一点，她很快就能到了。

  这么想着，她不由地加快了步伐。

  黑漆漆的夜里，天上只有零星几个似乎快要熄灭的星星，没有一丝月亮的的光辉，四周几乎已经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但没有关系，她对这条路十分熟悉，即便看不见，她也能顺利走下去。

  茫茫黑夜中，只偶尔有几声乌鸦的叫唤，还有冷风吹过杂草发出的沙沙声响。

  一开始，叶文心还会被这样的声音吓到。

  完全冷寂的，没有任何人类象征的声音，在黑夜中，很容易引起心中的恐惧。

  叶文心也不能幸免。

  她只是一个本就不怎么坚强的女人而已。

  并且，外面的温度比她预想的还低一些，寒风就像刀子一样狠狠刮着她的脸颊，极低的气温快速掠夺着她身上仅有的温度。

  她感觉自己快要冻僵了，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不再流淌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呼出热气了。

  身体像铁块一样僵硬，但她脚下的步伐仍旧没有停止，她还在向着目的地前进。

  她用已经冻得通红的手掌归拢着被寒风刮歪的围巾帽子以及小被子。

  同时，她下意识将小乔文州的面颊对准自己的怀里，这样，他就不会被寒风刮到。

  她低着头，快速向着山下而去。

  慢慢的，她的耳边只有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音，那些恐怖的乌鸦叫唤似乎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在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以后，她的身体逐渐暖和起来。

  人类就是这样的，哪怕在极致的寒冷中，只要运动起来，总能获得一丝热量。

  叶文心便是如此。

  但被她抱着怀里一动不动的小乔文州就不是这样了。

  他的体温应该在寒冷中快速下降，但是他生病了，他的免疫细胞在身体里杀疯了，他的体温一直维持在一个不正常的区间内。

  他能够感受到外界的寒冷，同时他的体温又是炽热的。

  又冷又热，便是他的感受。

  尽管叶文心已经很努力了，但他仍旧感到一阵颠簸，这让他更加难受。

  很快，他从粘稠的梦乡中醒来。

  “妈妈……”他气若游丝一般呼唤着。

  听到声音，叶文心当即垂下脑袋，她用很温柔的声音说道：“呀，宝宝醒了？”

  小乔文州沉闷地给出回应，“嗯。”

  小脑袋拱了拱，他用沙哑的声音问道：“妈妈，我们要去哪里啊？”

  脚下的速度不停，她柔柔地回应，“宝宝生病了，妈妈要带你去看病。”

  好像慢了半拍似的，小乔文州有些迟钝地‘哦’了一声，之后便再也不出声了。

  或许是因为担忧，或许是因为害怕，也或许是因为疲惫，叶文心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和小乔文州进行沟通，哪怕大多数时候小乔文州只会给出简单的回应，或者干脆不说话。

  “宝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难受……”

  她连忙追问，声音中有些慌乱，“难受？哪里难受？宝宝，可以妈妈说一说吗？”

  他不说话了，“……”

  她转而又问起其它，“宝宝，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呀？”

  咕咕哝哝的声音，“我冷……”

  她下意识重复，“冷？”

  黏黏糊糊、不甚清醒的声音，“嗯……热……”

  “……”顿了下，她有些艰难地说道：“……宝宝，我们很快就到了，别害怕，妈妈一定会把你带到医院的……”

  “很快就好了，只要吃了药，你很快就能好起来……”

  “吃了药，你就不会再感到热了，我们回到家，你就不会再冷了……”

  “很快的，宝宝，你再坚持一下……”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中已经染上了一丝哭腔。

  她是一个有些懦弱的女人，她没有经历过太多磨难。

  还在家里的时候，她依靠着父母，结婚之后，她依靠着丈夫。

  而现在，茫茫黑夜、寒风料峭，她没有父母，也没有丈夫，她只有一个需要靠着自己的宝宝……

  她只有自己了，她的内心难免生出一股害怕。

  尤其是，她能感受得到，她的宝宝好像越来越冷了……

  她是热的，而他是冷的。

  她和他，他们之间是极致的温度反差。

  并且，她的宝宝好像不怎么动弹了……这让她更加感到害怕。

  冰冷的、不再动弹的，她只能想到一个现象，那就是……死人……

  “宝宝……宝宝……宝宝……”她一声声的呼唤。

  寒风灌进了她的口腔，狠狠刮着她的喉咙，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腥一般的气息。

  她抱着她的宝宝，快速向着山下而去。

  她已经很快了，可还是遥遥看不到尽头。

  好远……怎么会这么远呢……

  她不知道。

  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唤以及怀中微弱的呼吸。

  终于，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一声小小的回应从怀中响起。

  “嗯……妈妈……”

  霎那间，一股突如其来的勇气蓦然涌入她的心间，同时还伴随着难以言喻的力量。

  她不再彷徨，也不再恐惧。

  她向着山下快速而去。

  同时，她还笑着回应，“嗯，妈妈在呢。”

  “妈妈……”

  “嗯。”

  “妈妈……”

  “嗯，我在。”

  无论多么微小，只要那声‘妈妈’响起，她总会回应一声——‘嗯，我在’。

  尽管微弱，但她听着那一声声呼唤，真的感到满心的欢喜。

  于是，她更加加快了脚步。

  快了，快了，真的快了，只要按照这样的速度，再有不到半个小时，她就能赶到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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