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雪的一式剑气在莫名力量的助推下竟径直砍上第四重天，无数上界百姓眼中神秘的天宫，第一次展现在众人面前。

但和话本中，说书先生口中的描述不同，一截染血的仙骨就这么从空中掉落，掷地有声。

世界仿佛陷入寂静。

天玑堂使者终于慌了，他们想要上前堵住那处缺口，却是无用功，更多的仙骨从天上的大窟窿里掉下来，有些甚至还粘连着血肉。

金色的血液倒灌，远远望去，如同琼浆玉液落九天，芳香扑鼻。

如果忽略那是神仙的血，眼前这景象的确美轮美奂。

柳惜雪第一次飞升，并不清楚那是仙骨，但仍旧浑身涌现一股寒意，踟蹰着不敢向前。

沈遇之则是定定盯着破碎之处，从缝隙看去，似乎能看到里面有更多仙骨，还有青面獠牙。

脑袋“轰”的一声，耳边的嘈杂已经入不了他的耳。

先前沈遇之就想过一个问题。

在既定的剧本中，主角并不会有太惨的下场，就算剧情发生偏差，都会有宿主前来纠正。

那故事线结束之后呢？

沈遇之走后，万千世界的“迟既白”又如何了呢？

没了系统的庇佑，他们还会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吗？

迟既白重诺，既然他说了会在上界等沈遇之，便不会食言，但如今就连断剑“且慢”都落到他人手中，是否是他出事了？

沈遇之虽然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相信迟既白，但见到眼前这一幕，仍旧是大脑一片空白，旋即白骨链锯出现，打散眼前追兵，他便飞快朝着那处空缺飞去！

“你！前辈——”

柳惜雪看到沈遇之的样子也吓了一跳，干脆也跟着他飞上去，只不过心中的不安感更甚，脸上的怒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慌张与担忧。

很显然，她的猜测与沈遇之一样。

沈遇之的速度比起柳惜雪御剑竟是要更快，顷刻间，他便越过无数天玑堂使者的阻拦，来到那处缺口。

天宫本身的威压压着二人有些喘不过气来，若无天宫使者引路，靠近中三界便极其危险，更何况像他二人这般不走寻常路硬闯。

沈遇之的手攀在第四重天之上，迎面而来灼热的气息要将他吞噬，如今经天磊的肉身可遭不住这力量！

“且慢”的力量被抽出些许，护住了肉身，然而就在力量溢出的那一瞬间，柳惜雪大道的力量却是骤然迸发出更强的劲势。

这下子柳惜雪更加慌张，毕竟她什么都没有做啊！

沈遇之从经天磊的体内脱离，一把抓住即将掉落的“且慢”，其上的红绸快速延长数倍，漫天红绸将三人的身形笼罩，身后的天光将影子拉长。

等到红绸消失，断剑已然消失不见，柳惜雪则是一把抓住了已经晕过去的经天磊，眼中惊疑不定。

缠满红绸的断剑？

似乎有些眼熟，好像是她那个没心肝的师兄留给师弟的东西。

可“且慢”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来不及想太多，已有无数天宫使者出现，将柳惜雪团团围住。

【飞升之人，还请跟我们走一遭吧。】

——

在【往故】的作用下，断剑竟与那些仙骨中残存的力量产生了反应，带着沈遇之强行脱离经天磊的身躯。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有熟悉好闻的香味萦绕在鼻尖，他才缓缓睁开眼，又是身为剑灵被困在“且慢”之中。

回来了？

经天磊不会有事吧？

虽说待在经天磊身边只是受到法力限制，但带他遇险毕竟是沈遇之的错，他也不愿看经天磊命丧黄泉。

只不过还没等沈遇之反应过来，耳边便传来好听的声音。

“紫霄界迟既白今日飞升，还请天道开路。”

虽说着“请”，但这白衣仙人的气势可没有一丝一毫的客气，大有天道不让路便一路杀上去的狠厉。

但——

迟既白？

沈遇之朝外看去，这里分明是紫霄界，是当初迟既白飞升时的情形！

他为何出现在这里？

难道【往故】带着“且慢”回到了过去？

但沈遇之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些，他眼神定定看着迟既白的侧脸。

对，活生生的迟既白。

他想发出声音，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但正在登天阶上的迟既白却似心有所感，骤然看向挂在腰间的断剑，神色也柔和了许多。

“我会在上界等你。”

迟既白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着，尾音勾着笑意，声线干净而温柔，似早春的潺潺流水敲打在心间。

迟既白尽力克制自己不要回头。

沈遇之天赋异禀，只要他能开辟这先河，那沈遇之飞升的路也会好走许多。

便以断剑为誓，许诺来日相逢。

迟既白只是很少与旁人接触，才会被紫霄界的其余人误以为不好相处，实际上只要被沈遇之忽悠一通，便会变成儿时追着师兄跑的小师弟。

在他眼中，这断剑便是二人情定的信物，若非身上背着苍生重责，迟既白也不愿将沈遇之留在这里。

苍穹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异彩，祥云缭绕，精光穿云裂石，山川草木皆沐浴在天道落下的光辉中，紫霄界无数生灵被恩泽垂怜，或是止步不前的境界开始松动，或是路边的石块蝴蝶生了灵智。

前有迟既白与沈遇之斩杀临道仙，硬撼天阙，如今天道相当给面子，不仅没有渡劫的雷云，甚至祥光万丈，祥瑞铺路，自九天之外传来的龙吟引动万兽齐鸣。

转瞬间，迟既白已然走至天阶最后，紫霄界的声音在他耳中变得清晰而立体，树叶轻触落地，鲤鱼跃出水面时的水花，青云剑宗众弟子关切的声音，都逃不脱敏锐的听觉。

走天梯时不可回头，否则贪恋下界的事物，便会耽误了飞升。

迟既白的步子顿住，一股强烈的冲动袭来，让他想要再回头看沈遇之一眼。

沈遇之在他飞升之前曾信誓旦旦保证自己一定会去上界寻他，但没来由地，迟既白总感觉自己这时若再不回头，便看不到沈遇之了。

这股强烈的冲动驱使他想要回头，迟既白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当初认出沈遇之并非先前为祸紫霄界的大恶人，便是凭借这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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