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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藁皋仓


却说淮南道庐州城中正各处闹粮荒,虽不至饿殍遍野,但已是到了极危急的时刻了。还有些存粮的家家户户皆紧闭户门,而没有存粮的人家则日日拎着袋子聚集在城中各处米店门口闹事。

  淮瑾赶到之时,城中已有两家米店遭了打砸。铺门大开,仅剩的一点原用于贵人养鸟用的鸟食都被洗劫一空,恐慌迅速蔓延,若再不想法子恐会闹出人命。

  淮瑾一到便去了县令府衙,庐州县令周哲亲来接待。

  “给三殿下请安,殿下舟车劳顿多日,不若先去府内休息片刻,明日一早再行审查?府内已备好汤泉宴,最适合远行劳顿的人了。”

  下头说话的便是周哲,生的圆脸笑眼,颇为和善,瞧着是个很好说话的性子。

  淮瑾似好奇问道:“汤泉宴?”

  周哲见三殿下感兴趣,忙堆了笑道:“殿下有所不知,咱们这里有一处天然形成的温泉眼,里头的水可不是寻常的水,沐浴其中可治百病。殿下您远道而来,属下们特意在那里备了洗尘宴,您沐浴休息一番,岂不美哉?”

  淮瑾却凉凉地扫他一眼,道:“百姓苦不堪言,虽不至路有饿殍,但我来时已见着许多聚在米店前守着开门的百姓,想来都是家中断粮许久方才出外蹲守。情形如此危急,我岂敢休息?”

  此话一出,噎得周哲不敢再说话。他原本瞧着淮瑾颇为和善的样子,打量他好说话,却不想上来就噎他一句。

  庐州县乃上县,周哲也是堂堂六品官,如今出了这等事,恐怕他也不能善终。可淮瑾瞧他却是姿态闲适,毫无将被审查的紧张感,若不是心中无鬼,那必然是认定淮瑾无能,查不出这断粮背后的阴谋。

  淮瑾于上首坐定,其余人等皆侍立,见始终无人出来回话,便知此处无一人将他放在眼里,笃定他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强龙不压地头蛇,事情没查清楚之前,淮瑾不打算打草惊蛇。

  他对周哲道:“庐州城外的义仓应有存粮,现今情势紧急需立即调动。”

  与别州不同的是,庐州既有流转仓也有义仓,按道理来说是最不应该发生粮荒的地方,因此淮瑾才发觉此处蹊跷,上书请求彻查。

  周哲闻言却上前跪下道:“殿下容禀,这庐州的义仓只有一处,正是城外天甘村的村民们于谷丰时捐赠所出的,义仓不大,原就容纳不了多少粮食。但此次粮荒牵涉范围甚广,且不说这义仓的粮食便是全部拿出来也禁不住全城百姓一天的口粮的,便说是这天甘村的村长村民们也不会同意拿出来的。”

  “你先告诉我有多少存粮便可。”

  “这……下官……不知,约摸只有两百石吧?下官这就派人去查。”

  淮瑾接过载义递给他的茶,凉凉道:“且慢。”

  那周哲跪于下首,似是有些慌张。只闻得上首道:“周县令的意思是,义仓就在城外,城中百姓已饿了多日,你不仅没有想法子去城外调些粮食,更连城外有多少余粮都不清楚是吗?”

  周哲这才慌张起来:“属下这就着人去查!”

  淮瑾放下杯盏道:“不必了。周哲当断不断、涉嫌渎职,先行关押至大牢候审。”

  底下的护卫得令便将那周哲押了下去,周哲口中却只道冤枉。

  见淮瑾下狱了县令,其余人在底下面面相觑。

  少顷,有一黄姓县丞出列道:“殿下,城外义仓存粮不多,不若从扬州调些粮食过来,以解燃眉之急?”

  淮瑾叫他起来,又道:“来时便已取了调令发往扬州,扬州仓廪丰实,调了一万石过来希望能解庐州此困。只是粮食甚多,赶过来最快也要五日。这五日却是庐州城最危急的五日,若是不好恐闹出人命。所以现下最紧要的便是要将这五日的粮食缺口给解决。载义,你拿周哲的令牌去城外天甘村义仓调取粮食,只调一半,剩余的留作天甘村村民备用。并告诉村长这借走的粮食五日后必定归还于他。”

  “是,属下这就去。”

  载义得令自去天甘村调粮不提,只是这调来的粮食恐怕连一餐饭都不够。还得另外想法子。

  淮瑾又问:“藁皋仓就在庐州城内,存粮该有不少怎么不见动用?”

  黄县丞答道:“回殿下,藁皋仓的存粮原先就不多,去岁末拨了一万石到寿州,其余还剩五千石,尚未及补粮,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动用藁皋仓需得州级长官的许可令。”

  “既如此,申请便是,为何等到如今?”

  “周县令说已经上书给淮南道高节度使了,只是如今却不见消息。”

  若如此便有三种可能,要么是周哲未上书申请许可令,要么便是高节度使扣着不发。

  还有一种可能,淮瑾暂时没有证据。

  “不必去请许可令了,已来不及了。我此处有圣人谕旨,最高权限便是州级长官权限,拿我的令去将这五千石粮食全部调出来,必定能在扬州流转仓的粮食到来之前安然度过此次危机。”

  护卫们得令正要去,淮瑾也站了起来道:“等等,我亲去调取。”

  城中百姓亟待粮食安置,淮瑾却觉得此次粮荒透着蹊跷,因此打算先去藁皋仓看看探探虚实。

  一行人骑着快马速速抵达藁皋仓,淮瑾的护卫胡洪如拿着令牌上前去请仓督开仓放粮,那人却是一脸为难道:“殿下,不是属下不肯开仓,只是周县令前两日才来吩咐过,说已经上书去请许可令了,不日就将下来,这原本的流程便是见许可令方可开仓,这也是多年以来的规矩,从圣宗时候便传下来的,属下如今却不敢擅自破了这规矩。”

  这仓督话里话外敲打淮瑾不要不守规矩,还是圣宗传下来的规矩。

  淮瑾不欲与他做口舌之争,当即问道:“城内百姓俱是水深火热,这其中也有你的家人,更有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当真要守着这死规矩不顾活人性命吗?”

  仓督却道:“属下明白三殿下体恤百姓之心,只是这规矩便是规矩,且这许可令本就在路上了,说不准今晚便到了。不若殿下明日一早再来,说不准那时许可令已至,属下必定立刻开仓放粮。殿下且先宽心。”

  淮瑾打眼瞧去,见这仓督身后还站了许多人,瞧着皆是数一数二的好手,似是专等着淮瑾来而做足了准备。若是处理不好起了冲突,必然是着了这帮人的道。

  只是这帮人守着粮仓竟做起了强盗来,没有上面人的许可必然是不敢如此,可见其中水不浅。

  淮瑾佯作歉意:“仓督说得极是。既是圣宗传下来的规矩,那我等儿孙必然是要遵循。且这许可令既已在路上,我便明日再来。”

  “殿下说的是,恭送殿下。”

  待他回到县衙,载义已经带着五十石粮食回来复命。

  “殿下,天甘村的村长不肯让步,只肯给五十石,他们那仓里说不准两百石都不止,村长不让我去看,莫不是心里有鬼?”

  淮瑾安抚他道:“无碍,便是将那两百石都调过来也无济于事,他肯给五十石已是不错。为今之计且先将这五十石粮食分别送至城内东西南北四处各米店门口,每户免费发放一捧,凭户籍领取。若是户籍上人口大于四人,便额外多给一些,不要叫人瞧出来,先将今日给平安度过去。”

  “是,属下领命。”

  载义说着便要往外走,淮瑾却拦住他道:“叫下面人去办,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和洪如去做。”

  这一夜,淮瑾早早歇下,庐州城中因为这一捧米暂且安静了下来,各处静谧。只藁皋仓夜间仍有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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