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弥死了。

  彻底死了。

  元神散去，只剩下一副躯壳。

  因为它乃佛妖，坐化之后，身体也慢慢老化，坍塌，最后竟是连血肉都开始溶解。

  直到最后地上留下一枚妖丹。

  它本就是妖。

  即便死去，也修不出金丹舍利。

  又或者说，是它不愿。

  孙弥肉身坐化。

  宋绍站在房间中待了许久，最后取走妖丹，离开天牢，关门之时。

  一道虚无缥缈的气机落在宋绍的身上。

  但宋绍并未察觉。

  宋绍站在门外，看向自己面前的九间牢房。

  如今，第九间的孙弥已经坐化。

  第二间的李山自囚于此。

  原本宋绍以为这里关押的只会是妖魔，如今宋绍才反应过来，恐怕被关押在这里的，并不只是武朝罪人，或者妖魔那么简单。

  他止不住开始好奇，剩下七间中关押的到底是什么存在？

  不过这抹好奇心很快被他压了下来。

  李爷叮嘱过。

  这九间牢房不能轻易靠近，甚至就算是死去的孙弥，元神都足以斩杀宋绍。

  只不过是它没了杀心而已。

  但宋绍可保不准，剩下七间里的怪物，会不会要自己的命。

  宋绍思索片刻后。

  挥动衣袖，回到小屋。

  宋绍走后。

  原本安静的地阶九间天牢，突然响起一道沧桑的叹息。

  “那猴子，果然还是看不开吗？”

  紧接着，又是一道尖锐的声音，嘲讽道：“你个死秀才，死都死了，现在在这儿装什么悲天怜人？之前它自囚一方世界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来帮它？”

  沧桑的声音似乎被戳到痛处，声音也冷了许多。

  “天下万物皆有其因果定数，贸然插手，只会凭空沾染无妄之灾，更何况它本就是佛门大妖，别说我不敢插手，就算是你，你敢插手吗？”

  “我也不敢，但是我最起码不会像你一样，又当婊子又立牌坊。”

  “你！粗言晦语！”

  就在这两道声音争吵之时，盘坐在第二间牢房中的李山，猛地睁开眼，不耐烦地吼道道：“都给我闭嘴，吵吵吵，吵得老子耳朵都要炸了！”

  “眼下孙弥已经死了，便让它安息吧。”

  “祖龙被夫子放走，回归妖域山海。”

  “你们有本事也想要出去，或者心存不爽，大可去向夫子问理，在这里吵算什么本事？”

  见李山直接搬出夫子，天牢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别看它们没有一个简单人物。

  但是同夫子并肩。

  那是它们想都不敢想的事。

  眼看没人再敢言语。

  李山方才重哼一声，再次闭上眼睛，打坐静修。

  只是孙弥旁边的天牢中。

  一位枯瘦的老人，手中握着一卷圣谕，抬头看向方才宋绍离去的方向。

  在他身后，端庄的盘坐着一道虚影。

  等到天牢平静下来后。

  老人空洞的眼神中，凭空多了一抹色彩。

  口中低声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这圣谕上，说的就是这小子。”

  “不过，我说师弟，你是不是在庙堂呆的太久了，脑袋都已经糊涂了？”

  “这小子，怎么可能会为你所用？”

  老人念叨完。

  手中的圣谕顿时变成一地碎片，而在他身后的虚影，此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撕毁圣谕后。

  老人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毫无形象的扣着自己的鼻子。

  “你家老子明明让你亲自来天牢请我，并且乘势将那小子收入麾下，结果你只敢来见我？”

  听到老人的话。

  虚影见老人同自己说话，立刻端坐，正色道：“大先生说笑了，本宫并非不愿亲自前来，而是因为身体实在抱恙，故而只能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见大先生。”

  “至于圣谕提及的那个打更人，虽然他以前确实厉害，但他不仅放走了对武朝而言最大的祸害，而且根基早就断了。”

  “即便将他收入麾下，对本宫而言，不仅并无益处。”

  “甚至还有可能会成为其他人攻击本宫的把柄。”

  听到虚影的回答。

  躺在地上的老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笑的四仰八叉，甚至眼泪都流了出来。

  嘴里更是讥讽道：“师弟啊，师弟！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般没有长进！”

  见老人突然发疯。

  虚影微微皱眉。

  一年半前。

  他突然收到圣谕，让他来天牢中请宫中先生的师兄出山，辅佐其左右。

  并且被叮嘱一定要留意，镇守天牢的前打更人首席，宋绍。

  他接下圣谕后，欣喜若狂，第一时间便让稷下门客施展神通，将其灵魂送到此地，来请大先生出山。

  毕竟，宫中那位先生的手段，外人不知深浅。

  他可是心知肚明。

  若是有宫中先生的师兄辅佐自己，整座天下，谁能跟他一争？

  所以即便老人一直不松口。

  虚影也有耐心。

  每隔几日便会前来，请这位出山。

  一直等到现在。

  至于宋绍......

  虽然不知道圣谕为何会提及他。

  但一个断了根基的废人，加上满朝文武都知道的罪人，就算他曾经是打更人首席，在虚影眼中，也早已失去了价值。

  他实在搞不懂，这有何可笑？

  片刻后。

  老人似乎笑累了，片刻后，方才朝虚影冷漠道：“说实话，我不知道我那师弟为什么会选择你，但以你小子的城府和底子，还不配来请我。”

  虚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来。

  低头道：“前辈说教的是。”

  见虚影恭敬行礼，老人不屑的哼了一声，随后问道：“不过前些时日你派人送来的《聊斋志异，其一》，确实有些东西，这本书册当真是你的人写出来的？”

  见老人提及《聊斋志异，其一》。

  虚影顿时来了精神，正色道：“正是如此，此书乃是我听潮书局编纂，如今此书已经传遍天下。”

  “虽然天下文人闹得不可开交，但这次本宫不会再妥协！”

  老人听闻此话，方才多看了虚影一眼。

  “看来你也并非一无是处。”

  听到老人的赞许自己，虚影喜出望外，赶忙道：“大先生谬赞！”

  时间过去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老人夸自己。

  老人说完，便不再开口。

  而是翻身挠了挠屁股，扭头看向一旁，地面上他用手指，在地面上刻下的棋盘。

  棋盘错综复杂。

  寻常人根本看不懂，就连虚影也看不懂。

  只有老人，盯着棋盘上被白子包围起来的黑子，目光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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