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这才起身下床，急急忙忙生火做饭。

  两个人的饭菜，林放不到一会就收拾停当。林放把饭菜端上桌摆好才支会林曦出来就餐。两人碰面，刻意回避目光，只是尴尬示意，便各自埋头吃饭。

  家里今天发生的异常变故，林放始终缄默不语，林曦显然也不会打探。但彼此都明镜于心。既然还能勉强捂住，谁也不愿当面戳破，挑起尴尬。

  林放忙完一切，又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停当，这才慢慢冷静下来，很有些郁闷也很有些无奈地坐在沙发上，默默点上烟，默默抽着烟。

  屋里慢慢安静下来后，林放这才突然想起刚才发生尴尬意外，再静下来细细想着，却隐约听见林曦房间传出压抑的抽泣。林放稍稍犹豫，起身上前，轻轻敲了几下门，里面的哭泣还在传出，林放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林曦扑在床上，死死埋着头，哭得更加伤心。林放听着林曦的哭声，心里感到莫名的烦躁。在林曦房间来回走了几步。

  “你哭什么哭？谁欺负你了？”

  “你！你说好不带人回家的，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怎么骗你了？刚才——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她是和爸爸一起开公司的。我们俩就像当初和你舒倩姐姐一样。”

  “那又怎样？又有什么区别？反正你就是离不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还美其名曰给我找后妈。我要后妈干什么？你看见哪个后妈会善待继女？最后不都是连亲爸都抢走了，合起伙来欺负一个没人要的累赘？”

  “你少胡说八道！人小鬼大胡搅蛮缠，你跟谁学的一套一套的歪理邪说？”

  “我跟我自己学的，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吗？娶了媳妇娘都可以忘，还在乎一个背时的累赘啊？”

  “我怎么不在乎你了？我不在乎你还把你接到身边，好吃好喝伺候你，供你学这学那培养你。我还对你不好吗？”

  “那是现在，还没有人来破坏我们的生活。你就是开始厌烦了，就想找个坏女人来陪着你，来欺负我。你就看我小好糊弄，我就不许你找女人，休想给我找后妈。”

  “谁说给你找后妈了？你个小孩子哪来这么多屁事，烦不烦？”

  “你既然这么烦我，干嘛还把我接来？”

  “我愿意啊？我不把你接来谁管你？谁养你？我把你接来是为了照顾你，不是要你来管我的，真是越大越不懂事！”

  “我不要你管我，你不是我爸，你把我送回乡下去，我让爷爷管我。”

  “你住嘴！”林放突然一拍桌子，暴跳如雷，林曦吓得后退几步。“你不是我爸。”这话虽然只是小孩子吵嘴随口发泄的气愤，但林放听了还是有种被刀刺在了心窝的痛楚。林放也气急败坏恶狠狠瞪着林曦：“好！我不是你爸！那爷爷也不是你爷爷！”

  “你骗人！你是个骗子！我讨厌你——”

  “你吵什么吵！你再说你一句，我明天就把你送回乡下去。”

  “我不要你送，我自己回乡下去，我讨厌这里，讨厌你——”

  林曦说着，哭着，还真的起来收拾自己的东西，林放气愤不已，上前将东西统统扔到地下，一把拉着林曦走到客厅。

  “你还没完了！你要回乡下去？看你怎么回去？回去了谁还管你？”林曦似乎也突然间明白什么，捂着脸委屈地哭喊着：

  “爷爷——奶奶——我要爷爷——”

  “不许哭！爷爷！爷爷！我不要你了，爷爷也不会再要你了，看你找谁去？”

  林曦这下真的被吓着了，突然止住哭泣，抽泣着擦着眼泪，愣愣地站在屋里。

  刚被气昏头了的林放。也慢慢冷静下来，平息自己的情绪。看眼像是被吓傻了的林曦，心里陡然又好生怜惜。

  “对——对不起，今天是爸爸的错！爸爸给你道歉。”

  林曦和林放本来就好长时间没有交流，彼此都有了距离和生疏。今天突然间发生了这么大的芥蒂，更是不知道怎么沟通释缓。

  “你——你不用跟我道歉，这本来就是你的真实面目，是我不该跟你来这儿，是我打扰了你的生活，打扰了你的自由。”

  “爸爸给你道歉了，你还不肯原谅吗？”

  “你让我怎么原谅你啊？你是爸爸，你是大人，我哪有资格和权利管你啊？你找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做那些乌七八糟的恶心事。你——你——去哪不行啊？是你跟我发过誓，不会再带这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回家的，自己说过的话你都不算数了。”

  “我没有不算数，你个小孩子，也不能这么干涉大人的事。”

  “我也没管你什么，你还要我怎样啊？你就是嫌我多余，嫌我碍事，你就想用这种方式把我赶走，回到以前自由自在的日子。你根本就没把我当女儿，当初干嘛要带我来呀？呜——我就是个累赘，我就不该来这个世界——呜——”

  “你没完了？是！爸爸是有很多不好、不对。但是，你不能这么冤枉爸爸！我是爸爸你是女儿，我们是血肉相连的亲人。爸爸犯任何错，做任何事，都不会影响爸爸对你的爱。你也应该一样，不许再胡思乱想。”

  “可是，爸爸在我心中——形象那么高大，我不许你破坏爸爸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你知道吗？你明白吗？我已经没有妈妈了，爸爸就是我一辈子的寄托和依靠，我要为爸爸努力奋斗，让爸爸为我骄傲，那爸爸就不能让我也为他骄傲吗？我们都是孤苦伶仃的寄托和依赖。你就这样爱我疼我的吗？”

  林放突然一脸窘迫看着林曦。女儿好像真的长大了，看她无理取闹的背后，居然还藏着这么多小心思。林放尴尬地咳嗽两声：“对不起！曦曦！爸爸错了！爸爸——”

  “爸爸——我——我真的——我很爱你——但我——我现在——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要怎么做——”

  “曦曦！爸爸也爱你！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都是爸爸不好！我们——忘了这些不愉快的事，我们重新开始——爸爸重新做人，重新做个好父亲，好吗？”

  “那你——绝不许再带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回家，你——你能做到吗？”

  “爸爸发誓，如果再犯，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爸爸——”

  林曦带着幽怨哭喊着，她已经好久都没有这样饱含深情地直视父亲了。此时此刻，还有一股突然翻腾的冲动不断撞击着她的胸膛，她真想冲上去扑在爸爸的怀里，发泄出她心中的那份爱、那份恨、那份愁、那份怨！

  林放却始终不敢直视女儿，哪怕偷偷瞟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这次的丑陋意外，几乎彻底击碎了他在女儿面前的仅存的自尊与威严。作为父亲，他太不负责、太不合格了。他怎么就这么混蛋，怎么就忘了家里还有一个正处在懵懂年龄的女儿。

  两人在这种沉闷凝固的气氛中，默默坚持了许久。林曦终于含着泪花，乞怜地看了林放一眼，静静走开。林放这才敢抬起头，偷偷看着林曦离开的背影。随着林曦房门再次关上，林放只看到眼前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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