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梦界。

‘异化杂种’、‘非人’、‘肮脏的污秽’……

一连串关键词与标签占据各大版块的热门与头条。

更引爆舆论的，是几段标记为曦阳林地的影像。

北边帝国完全不把隔离带的异化者当人，他们把异化者当人肉靶子，测试武器，将他们如猪狗般虐杀，甚至仅仅是为了取乐，

异化者的惨状，凄厉的哀嚎，满地的尸体……

这一系列影像，哪怕打了马赛克，仍旧触目惊心，

一种‘物伤其类’的阴郁氛围，迅速在梦界用户之间弥漫。

有人开始兔死狐悲，

更多的人开始愤怒，

从隔离带挡住他们的北下之路，阻断生机，与亲人两地相隔；到帝国切断了水电通讯，将他们踢出人籍；再到他们在隔离带挣扎求生，总算是熬到了新帝国的诞生。

可他们，安稳日子并没有过多久。

有人怒意凝聚成实质，有人已经开始收拾细软了。

“小动保做得不错。”

司零庄园的御前会议上，桌首的陈牧舟肯定的点了点头。

听到表扬的沈语棠嘿嘿一笑，将脚丫子俏皮的搁在陈牧舟的膝弯上。

她负责的小动物保护协会是‘五号种子’的测试机构之一，

晨曦号路过曦阳林地时，陈牧舟保存下来的树屋模版被他们利用了起来。

小动保里显然是有人才的。

由于五号种子可以被五号界面远程操控，一个小动保小组直接整了个‘假聚落’混入本地聚落之中。

凭借五号种子以假乱真的伪装，他们打入本地聚落内部，并四处播撒传眼柄之类的传感器。

一听到风吹草动，假聚落便切换模版，拔腿就跑，颇有点‘流浪聚落’的意思，

那些引爆舆论的影像，就是他们沿途投放、渗透的传感器发回来的。

“老师，要激活潘多拉果实吗？”

长桌另一头的郁小宁问。

“我看看啊。”

陈牧舟看了眼果实进度，98.89%。

“还有两万多人没普及……也差不多了，应该是普及不动了。”

他思忖起来。

潘多拉果实，内含两个主要的调用机制。

这种调用机制，类似于胧城的一次性调用，直接通过梦界发出请求，由司主授权激活。

其中一个是羽权柄的‘离散自动群’，这是被陈牧舟赞作‘集体主义终极形态’的一个调用。

集体协作，没有奴役、洗脑那一套，靠的全是自发自觉。

对人类这种社会性生物来说，这个调用显然是一个凝聚力倍增器。

基于普遍共识，不需要说教，口号，人们自会向着统一的目标坚定不移的前行，

而小动保传回的影像，显然给大脔帝国送来了一个基础共识：

他们是谁？

隔离带上的异化者？大脔帝国的公民？梦界用户？苍曦帝国的弃子？还是异化了的非人类杂种？

潘多拉果实，会促使异化者建立真正的身份认同。

“小宁，可以激活了。”

想到这里，陈牧舟点头道，“我会向你开放相应权限，一切就交给你了，你只管践行你的理念就好。”

“明白了，老师。”

郁小宁点头。

“至于那两万人……你先试着用舆论裹挟一下。”

陈牧舟道，“不过不要抱太大希望。”

说罢，他皱起眉头。

任何会动的生物，都存在着‘非战即逃’的本能反应，

而人类更是无出其右，甚至在此基础上分化出‘臣服’、‘僵堕’、‘叛离’等机制，反应在个体上就是妥协，摆烂，逃避。

这也是人之常情。

不用想也知道，在梦界大力宣传、推广之下，仍旧坚持到现在的那两万人，除了没断奶的稚童，多少都沾点问题，

不过陈牧舟对此并不在意。

他之所以把这枚果实称作‘潘多拉果实’，自然是知道它真正的力量。

‘身份认同’，只是一个开始。

他并不担心民众会把‘共识’给凝聚歪了，再完美的集体主义也需要领导与决策者，

郁小宁这种拎得清，学过屠龙纲要的利他主义者，恰恰就是那个集满了BUFF的最佳人选。

陈牧舟只需掐着羽权柄调用这个总保险，静坐观海即可。

至于潘多拉果实的第二个调用，那是一个触发式的精神保护机制，和发往西北的树人一样，处于‘随机应变’状态，

等它被触发了，陈牧舟会根据效果，看碟下菜。

又嘱咐了郁小宁几句，陈牧舟才转向铁血军的新任军座。

“星河，你们这边大方向不变，还是按你姐姐的意思，在南岸划出五到十公里的管制区，作为缓冲带……”

“等一下！”

陈牧舟话没说完，宋星河一头雾水，问道，“姐姐，什么姐姐？我没有姐姐啊。”

“？”

陈牧舟一怔，“你丫不是又在耍我吧？”

“我？耍你？”

宋星河摊开双手，一本正经的连连摇头，“怎么可能？”

“……”

陈牧舟抿唇不语。

“守义，你怎么啦？”

沈语棠疑问道，“宋军座哪儿来的姐姐啊？”

“？！”

陈牧舟脸色一变，他意识到什么，不由呼吸一促，“没听说过宋军座有个姐姐的举手。”

随着唰的一下，郁小宁，石松，安晴，沈语棠，宋星河，白梧等人，纷纷举起手来。

“……”

陈牧舟神情凝重，注意到不远处小白一双大眼睛悄咪咪的打量着众人，一脸愕然，却犹疑着没有举手，

他松了口气，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想了想，他从第六梦界的私藏中，找了一张宋星歌的英姿飒爽的军装照。

“她是谁，你们认识么？”

包括宋星河在内的多数人摇头表示不认识，只有小白默默点头。

“嘶……”

“没别的事，我就这么一问。”

陈牧舟嘴角一抽，“大家继续开会，我先撤了。”

说罢，他带着小白一道退出了御前会议。

“怎……怎么啦？”

小白退出梦界后，便匆匆来到穹顶，“……大家都变得好奇怪！”

“我正在想。”

陈牧舟揉了揉小白的发顶，“别担心。”

下一刻，他把船上人集中到穹顶。

姜晨曦、楚霜染、小白都确认宋星歌确有其人，就连百里映萝都点头认出了宋星歌的照片。

“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陈牧舟点头，又立即远端询问一番。

[公子，妾身记得她！]

[牧舟哥，这是军座姐姐呀，怎么啦？]

[……好像……有印象……]

[牛顿先生，给你个提示，帝国双璧！]

……

“我明白了。”

询了一圈，陈牧舟打发了众人，背负着双手走到‘舷窗’边。

记得宋星歌的人，都见过帷幕拦截者。

包括这艘船，以及为这艘船提供物质基础，各种调用和传感器的司主们。

所以梦界仍旧存储着她的消息。

“这里面隐藏着什么关联？”

他皱眉思索起来。

他也凭‘三个一起’去过帷幕拦截带，但却没有被人遗忘，是因为他立即被踢出来了，还是他不是本体进入？

军座大人去帷幕拦截带上班了，所以大家遗忘了她？

基于这个想法，陈牧舟等到御前议会结束，又联系了宋星河和安晴等人，找他们确认了一些事情。

很快，宋星歌在现实中的痕迹被陆续确认，

她的座驾，房间，衣物、生活用品，还有保温杯，这些仍旧存在，只是他们要么说不清这些的来历，要么是拿出另一套合理的说辞。

“物质没有被影响，出问题的是信息还是认知？”

陈牧舟顾自沉吟道，“见过濯缨，就不存在这种影响……”

“不存在！”

陈牧舟眸光一亮，他想起了晏莹一直挂在嘴边的‘必须不存在’。

“脔脔也说过，海里的东西，能让人‘不存在’，流形，濯缨……”

“关联是帷幕拦截者？”

陈牧舟感觉自己理出了一丝头绪，但没有勘破本质，哪怕那一丝灵光已经进入脑仁，最终却没有绽放开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今天的这个发现，让陈牧舟心中涌现起一阵不安。

小舅子宋星河把他亲姐给忘了，

难保他这个姐夫也会忘记些什么。

一想到那种情况，陈牧舟便不受控制的焦虑起来。

“绝不能让那种情况发生，我得……做点什么。”

他沉声说着，又骂骂咧咧道，“特么的，怎么会发生这种烂俗的破事？”

“必须想办法再去拦截带走一遭……”

“也不知道宋小星谈的怎么样了，希望她快点放假吧……”

就在陈牧舟嘀嘀咕咕之际，潘多拉果激活的通知发到了他的蓝图终端，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宁那边，开始了啊。”

他抬手抓了抓头发，神情逐渐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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