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蓁拿着几颗碎银子，踩着几个石头利索地从墙头上翻下来。

  围墙外面是条小胡同，常有几个小乞丐在这里等着大户人家施舍些不要的饭菜。

  朝廷不作为，皇帝残暴无度，再加上天灾人祸，到处都是流民。

  看到一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在翻墙，这几个乞丐眼睛瞪得老大，纷纷看着她。

  顾蓁招招手让他们过来，小乞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领头那个伸手指了指自己，“叫我们？”

  这人身边围着几个人，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年纪，虽然消瘦又邋遢，但是双目清亮，炯炯有神，应该是小团体的主心骨。

  顾蓁笑得很温柔：“没错，就是叫你们。”

  几个人年纪都不大，警惕性倒是强，不过顾蓁看起来实在是太柔弱无害，笑容也不像其他大户家的人充满了鄙夷。

  反而能看到那一抹发自内心的怜悯。

  汪平想了想，光天化日的，也不会有人对几个臭烘烘的乞丐下手，便带人走了过去。

  这会儿晌午无人，顾蓁也不便久留，直言道：“想和你们做个交易，如果事成，这些碎银子就是你们的，我今后还会想办法让你们吃喝无忧，怎么样？”

  她毕竟是个女人，在这乱世不好行事，需要一个机灵的替她跑腿，这个小子目光清正，又透着一股狠劲，值得一用。

  汪平消瘦的小脸上闪过一抹疑惑，没有立即去接银子，而是小心问她，“杀人放火的事我们做不了，除了我，他们最大的也才8岁。”

  顾蓁笑了，摸了摸他的头发，汪平脏污的脸上红了红，不过谁也看不出来。

  “放心，不会让你们有危险，只是帮我传个歌谣出去就好。”

  汪平心动了，他们几个再加上生病出不来的弟弟妹妹们，急需一口饭吃。

  “好！什么歌谣，我们人很多，保证给你传遍隋城。”

  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小菜一碟，反正哪天去死都是未知数，还不如拿着钱潇洒一日是一日。

  顾蓁附耳过去教他，汪平闻着她身上的桂花香，酸酸的，家乡没被洪水淹没前，他的母亲和姐姐，也常抹香膏，就是这样的味道。

  本来不怎么信任这个奇怪的女人，可对方不嫌弃他脏，不嫌弃他臭，离得这样近还这么温柔，汪平一下子就决定要把这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听完了歌谣，他好像懂了什么，常年跟底层人士打交道，什么话都听过，这种事也不稀奇，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发生在员外府。

  “这些是定金，等到三日后，还是这个时间，我把剩下的钱给你。”顾蓁又交代了些旁的，才把银子重新递过去。

  汪平接过银子紧紧攥在手里，重重点了点头。

  顾蓁等他们离开了巷子，光明正大地走到后门那，在看门婆子惊诧的眼神中，迈了进去。

  那婆子脸色一变，想到自己午后打瞌睡时间有点久，许是二少奶奶趁她不备悄悄出门了。

  顾蓁冲她笑笑，“刘妈妈放心，我不会向婆母告状的。”

  刘妈妈脸色好了些，二少奶奶不说，她也不会主动揭发，不然谁也讨不了好。

  两人心照不宣，默默移开视线。

  顾蓁没急着回屋，绕着府邸大概转了一圈，果不其然见到好几个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小厮或是丫鬟婆子。

  见到她，这些人立即闭嘴不说话，但顾蓁还是听到了只言片语。

  什么荒唐，什么恶心，什么有悖人伦。

  顾蓁装作没听到，低眉顺眼地往厨房走。

  这会儿不是饭点，厨房只留了一个看门的婆子，正愁眉不展地坐在那暗自叹气。

  顾蓁找的就是这个人。

  原主的记忆中，员外府虽然有不少恶心的坏人，但是还有好人或者说是正常人存在的。

  厨房专管收拾打扫的王妈妈就是这么一个人。

  在她刚进门不久，因为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开口回话时没有加上“回母亲”这三个字，就被关到了柴房一整日。

  滴水不进，滴米未沾。

  王妈妈看她可怜，好心给送了些水喝。

  除此之外没有交集，后来原主怀了孕，听下人讨论，这个王妈妈为了给女儿治病，偷府里的东西出去卖，被商夫人给送官了。

  原主几番打听，得知王妈妈女儿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勉强活着，要不是性命堪忧，她怎么会铤而走险。

  只是王妈妈进大牢没多久就死了，她女儿估计也活不长。

  顾蓁想到这，敲了敲厨房的门。

  王菊霞回过神，还以为是哪个主子的丫鬟来要吃食，抬头却发现来的人居然是府里新进门的二少奶奶。

  难得的可怜人。

  王菊霞恭敬地站起来问道：“二少奶奶来了，可是要什么？打发伺候的来就是了。”

  顾蓁和善笑笑，在王菊霞惊愕的目光中，握住她的手：“听说王妈妈女儿病了，我受你滴水之恩，想着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王菊霞有一瞬间的感动，她不过是看二少奶奶可怜，偷偷给了点水而已，值当的她一直记在心里。

  可是二少奶奶自身难保，在府里比她的日子还难过，能帮上什么？

  “谢过二......”

  顾蓁捏了捏她，打断对方未出口的拒绝，“我在家里做女儿时，也曾跟着外祖父学过医术，你要是信得过，就带女儿进来让我看看。”

  这话真假无从查证，只是王菊霞带着女儿去过很多医馆，掏空了积蓄，那些个大夫也说不出一二三四，眼前年轻又软弱的二少奶奶，还能比他们厉害？

  顾蓁知她不信，便替她把了把脉，人哪有身子完全健康的，即便没有大病，小毛病却总是有的。

  尤其是生完孩子的妇人。

  “王妈妈，你是不是生完孩子后，就觉得小腹痛，还伴随有恶露少发紫，胸胀痛等症状，间或烦躁易怒？”

  王菊霞听完后两眼放光，二少奶奶还真懂医术？这些东西可除了她老头子，谁也不知道。

  二少奶奶光把脉就能看出来？

  顾蓁又示意她伸出舌头，果然是有淤点瘀斑。

  “寒凝血瘀，我开个方子给你，可以温经散寒，化瘀止痛。”

  王菊霞此时已经有八分信服。

  “二少奶奶，您......您这恩情，老奴无以为报......您就说实话吧，来找老奴，是不是有事？”

  要是因为日子过得不好，想从厨房拿点吃食，她冒着风险也能给办了，别的只怕是帮不上。

  顾蓁柔柔一笑，温言道：“我只求你能帮我一个小忙，你放心，我保证不会有任何麻烦惹到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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