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没想到，过去这么久，自己竟然还能和路元星扯上联系，她眉头紧皱，看向了季乔岁的眼神有些不善。

  每临近高考一天，她身上的压力就重一分，整个人的戾气，也越来越大。

  逐渐的，那股戾气已经大过了自卑，对于打扰自己的人，她表现出来的不再是内耗的痛苦，而是外露的愤怒。

  季乔岁被江婉看得心里发毛，但面上还是努力装出一副温柔可亲的模样。

  路元星的目光，也不自觉地看向了江婉。

  他依旧趴在桌子上，但头却悄悄抬起来一点，凤眸直至地盯着视觉中心的主人公。

  江婉，会怎么回答呢？

  “明明是无关的问题，为什么会问到我的身上？”江婉干脆否认了自己和路元星的关系。

  随后，她眼神犀利地看向了季乔岁，毫不遮掩的揭露道：

  “如果你想去，就直接自己说好了啊。”

  她对自己曾经最羡慕的同桌的滤镜早已破碎，季乔岁在她这里的印象甚至已经差过了路元星。

  季乔岁的脸色瞬间苍白下来，她没想到一向木讷的江婉，这回竟然敢这样反驳她。

  所有人的目光又从江婉身上挪到了季乔岁的身上，季乔岁第一次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她窘迫地红着脸，不知道怎么解释，心里把江婉骂得狗血淋头。

  而江婉则是在把目标转移到季乔岁身上之后就全身而退，将身心都投入到了题海之中。

  路元星看着江婉的回应，刚刚才燃起的趣味，顿时消散了，他重新把头埋到了臂弯里，心里无端又多出一股郁气。

  江婉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他总是下意识注意？

  大少爷发觉了自己情感的异样。

  可他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来自己为什么对江婉这么上心。

  江婉好看吗？摘下眼镜来打扮打扮的话，也就能勉强混个中上。

  江婉有趣么？非常无趣，甚至称得上阴郁木讷，也就只有被欺负的时候，才让人生出趣味。

  反正怎么想，他都不可能喜欢上这种人。

  打死他都不信。

  可他现在偏偏就是对江婉欲罢不能。

  路元星越想越郁闷，最后直接起身从后门溜走，逃课去了。

  ……

  班上闹起了一股传闻，所有人都在传季乔岁暗恋路元星，到处都在起哄。

  如果季乔岁不知道路元星和江婉的事情，她一定会暗自窃喜，觉得自己和这位富家大少有戏。

  可她偏偏知道路元星和江婉之间的关系，甚至还被路元星抓了个偷听的现形，严辞警告过！

  这就让她十分窘迫难过，整整一天，她都在走神，一节课都没听进去。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季乔岁还有些恍惚，看着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江婉，她恍惚更甚。

  江婉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秋季校服，脸上被一副厚厚的镜框遮住，显得老土无神，整个人怎么看怎么穷酸。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输给江婉呢？

  季乔岁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江婉没看她一眼，背着书包走出了门口，徒留季乔岁一人还呆坐在凳子上一脸的幽怨。

  天色黑的越来越早，前一阵，放学的时候还能看到漂亮的夕阳，现在只有沉沉的暮色。路灯暗淡的光芒打在江婉的肩膀上，衬得她愈发羸瘦单薄。

  她今天带了手机，因为她需要去面试一份兼职。

  站在无人的脚步，她长按开机键，等着老旧的手机慢慢开机……

  路元星正要上车，就看到了在胡同里看手机的江婉。

  不受控制的，他的目光迅速被吸引。

  江婉上学竟然会带手机？

  他怎么不知道！？

  “刘叔，你先别开车。”他连忙道。

  刘叔正要启动车子，听到路元星这么说，有些诧异，顺着路元星的视线看过去，他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江小姐啊，少爷，我们要一起捎江小姐一程么？”他热心肠的主动问道。

  路元星连忙拒绝，“她可看不上咱们的车，何必自讨没趣呢？”

  刘叔听着路元星这酸溜溜的语气，有些意外。

  他颇为怪异地打量了这位大少爷此刻的表情，干巴巴地说了一个“哦”。

  老旧的手机终于开机了，江婉正要打开微信，去和老板聊面试的事情，就看到手机上方传来不知到多少次电话提醒。

  是中介么？

  江婉有些疑惑，随后又有些担忧，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变故？

  很快，电话提示过去，又是连片的微信消息提醒。

  顶部的延迟消息提醒不断地冒出来，江婉知道了那个不停来电的陌生号码的主人是谁——寇允书。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电话？

  又为什么给自己打这么多电话？

  江婉眉头微皱。

  理智告诉她不要再和寇允书  任何不该有的联系，情绪却让她赶快给人回电话看对方是否有要紧的事情。

  江婉陷入了短暂的纠结。

  而今晚这场戏的男演员，此刻却无比狼狈地蜷缩在人烟稀少的公园角落，面色苍白如纸，在寒风四起的仲秋只穿了一身单薄的夏季睡衣，裸露出来的皮肤青紫交加，整个人狼狈又脆弱。

  江婉没有接电话的事情完全在意料之中，毕竟三好学生上学怎么会带手机呢？

  就算因为某些原因带手机，也绝对不会在学校里打开。

  他打了那么多电话，无非是为了渲染一下悲伤脆弱的气氛引人注意到自己。

  可是……

  为什么他会如此失落和痛苦呢？

  寇允书现在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真的崩溃痛哭，还是在有预谋的演戏了。

  或者说，他已经入了戏，无法自拔。

  他把自己玩进去了。

  但这种时候的演员一般都是疯狂的，堪比疯狂的赌徒，纵使知道自己坠入了深渊，也不会产生畏惧，甚至还会自以为理智、聪明地拥抱黑暗的深渊。

  眼泪顺着眼角落下，他不停地盯着手机，期待江婉的来电。

  他第一次向别人展示自己的伤疤，怎么能被如此丢弃呢？

  谁都可以丢开他，甩开他，只有江婉不行！

  他不会让江婉这么轻易的和他斩断联系的！

  已经晚上七点了，江婉应该下课了，难道是因为没有回家，所以现在还没有看到他的消息么？

  亦或者是看到了，但还是不想搭理他？！

  崩溃和痛苦在心中疯狂滋长着，他咬紧了牙关。

  寒风摧残着他的身体，少年抖了抖身体。

  他今天一直有意放纵着自己的情绪外露出来，现在已经发展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两眼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已经陷入到了魔怔的地步。

  时间从19:01跳到了19:02，明明只有六十秒，但在寇允书看来，却如一个世纪漫长。

  江婉为什么还不给他回电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寇允书没有一丝之前惯有的胜券在握的姿态，而是变得患得患失，他彻底沦陷下去了，在他主动向江婉露出自己伤口的那一刻。

  “铃铃铃——”

  铃声的骤然响起让寇允书立刻紧绷起了身体，这一刻，他竟然有些忐忑去看手机的来电人，他很怕不是江婉。

  但怎么不会是善良的江婉呢？

  “喂，寇允书，你有什么事情么？我看你给我打了好多个电话。”

  江婉在纠结过后，还是给人打了过去。

  寇允书和路元星不一样。

  对路元星，她可以毫不犹豫的斩断联系，但寇允书，她还是做不到，想到这里，江婉忍不住对自己生起淡淡地唾弃。

  但少年充满绝望的嗫嚅很快让她从对自己的唾弃转变为对少年的担忧。

  “江婉……”

  “来见我，求你了……”

  寇允书的声音颤抖，带着浓烈的哭腔，充满了绝望和彷徨，没有任何之前温和强大的影子。

  江婉听后下意识想拒绝，但电话那头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瞬间把拒绝的话停在了嗓子眼，转而无比的惊惧和担心。

  “我只有你能告诉，这是只有你知道的秘密……我不能再和别人说了……”

  “但我……但我活不下去了……我……”

  “抱歉，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我可能……”

  少年语无伦次的说道，话语间没有任何的逻辑。

  “抱歉，打扰你了，”

  “你一定要加油……”

  “再见……”

  他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堆无关的事情，语气崩溃而又带着一股歇斯底里。

  但到了最后，也没再说一句让江婉来找他的话，而是语气忽然平静下来。和人理智地说再见。

  江婉心急如焚，她打断了寇允书的告别，“再见什么？不是说要见面么？”

  她几乎是吼了出来。

  这种在经历极度的痛苦后对活下去的无望，她也尝到过许多次，每一次，她都艰难地挺了过来。

  她清楚的知道那种冲动感，清楚的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真的是一念关生死！

  她必须要快点见到寇允书。

  “寇允书，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路元星看江婉的表情忽然变得焦急，过了没一会儿，甚至连公交车都不坐了，竟拦了一辆出租车。

  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婉家里，该不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江婉已经坐上了出租车，路元星连忙道：“刘叔，跟上江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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