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

  “嗯？是不愿意告诉姐姐吗？”

  “不，不是的！”

  “那为什么不肯说？”

  “……”

  “男子汉大丈夫，你难道害羞不成？”

  “才没有！”

  男孩低下头，悄悄瞄了眼蹲在身旁巧笑嫣然的黑发少女。

  “我没有名字，莫婆婆以前叫我三儿，说是……妈妈丢下我之前随便给我取的。”

  “这样啊。”黑发少女俏脸露出些许若有所思的神色。

  “三儿……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男孩摇了摇头。

  回头望了眼那早已成为雪原废墟的小镇，少女幽幽叹了口气，那如黑曜石般的精致眼眸微微眨动，思索片刻，伸手摸了摸男孩的脑袋。

  “既然如此，不如姐姐给你取个名字吧。”

  “既然你姓莫，不如……就叫你轻尘如何？”

  “正所谓，轻尘栖弱草，盖取居无定所，飘零世间之意。”

  少女莞尔一笑，正好对上男孩诧异抬起的眼眸。

  “不过呢，姐姐希望你为‘莫轻尘’，愿你以后，能够真正找到属于你的归宿，拥有属于你的家人。”

  莫轻尘怔怔看着眼前的少女，看着她那明媚夺目的笑容，突然感觉鼻子一酸，别过头，用力揉着眼睛，闷闷地问：“姐姐呢，姐姐你的家人呢？”

  “我的家人啊……”黑发少女一怔，她眼中波澜微掀，良久，弯唇浅笑。

  “他们，姐姐早就记不清了。”

  “对我而言，有太多太多数不清的人，成为了我生命之中的过客。”

  “那些在当时看来足以铭记一生的音容笑貌，现在细细想来，早已变得晦暗无光。”

  莫轻尘看着少女起身，背对着他，那纤细笔挺的身姿伫立在皑皑的雪地上，抬头凝望着远处天边依稀升起的骄阳。

  他听到她很轻的声音，空灵悦耳，却仿佛含着无比沧桑的重量。

  “我这一生，注定孑然一身。”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也势必要为之走到最终。”

  “这是我的信念。”

  “亦是……”

  “宿命。”

  ……

  记忆如同潮水起落，匆匆而来，匆匆而去，那稚嫩男孩凝望着黑发少女背影的画面在脑海内缓缓定格，旋即黯淡、破碎，最终烟消云散。

  流漓的意识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她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眉心处仿佛还残留着那一抹挥之不去的温热。

  “飞白？”

  洛飞白整个人被冰雪覆盖，笼罩着白霜的面庞上，依稀可以辨认出那含笑的眉眼，正温柔地注视着她。

  “洛飞白！”

  流漓的声音剧烈颤抖着，她的胳膊被洛飞白紧紧抱在身侧，此刻甚至没有办法去触碰他的面颊。

  “他已经没救了。”霜君的声音轻轻响起。

  “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流漓疯狂摇头。

  “他不会死！他怎么可能会死！”

  “不会的！”

  情绪明显失控的少女低吼着，她不忍挣开洛飞白的拥抱，便无比笨拙地伸长脖子，用自己的侧脸，不停蹭着少年脸上那层坚硬的白霜。

  一下，两下。

  晶莹剔透的冰粒一颗一颗从流漓的眼角凝结而出，转瞬便化作厚重的霜雪，落在少年的面颊上，可她却仿佛毫无所觉般，近乎虔诚地重复着如此没有意义的动作。

  “他体内的炽焰之血彻底燃尽，已经无法再抵御冰霜之力的侵蚀。”

  “他是为了救你而牺牲的。”

  “不要让他的期望落空。”霜君平静地陈述着，他的话语中仿佛不含有丝毫感情。

  “……”

  流漓静默了许久，她看着面前的少年，冰蓝色的瞳孔内，那极深的眷恋浓郁不化，仿佛要将他的容貌彻底铭刻在脑海之内。

  突然，她抬头吻上了洛飞白的嘴唇，一瞬间，周遭沉凝的寒气骤然涌动起来。

  “你在做什么？！立刻停下来！”霜君的声音陡然掀起波澜。

  流漓没有回答，或者说，此刻的她，已经不愿意再受到任何干扰。

  “你在吸纳他体内的寒气？你知道你的身体已经濒临破碎了吗？！”

  “他拼了命救醒你，是要让你压制火种不再失控！不是让你再一次为了他浪费宝贵的机会！”

  “一旦火种失控，你眼前的整个星球乃至星系都会因此而毁灭！”

  流漓明白，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浑身上下，那每一寸肌肤，甚至每一个细胞都在撕裂的痛苦时时刻刻压迫着她脆弱的神经。

  但那又如何？

  她只知道，如果拯救世界的代价，是眼睁睁看着洛飞白此时此刻死在了她的面前，那么她宁可让整个世界成为两人的殡葬之墓。

  我听到了。

  飞白。

  你说过的，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一起去面对。

  所以，我不会松开你的手。

  我的……恋人。

  ……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苍凉的雪原上，看着眼前背对自己的蓝发男人，洛飞白有些失神。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你……是谁？”

  望着男人的背影，洛飞白低声询问。

  “莫轻尘。”蓝发男人蓦然回首，洁白的面具遮盖在他的脸上，冰蓝色的瞳孔泛着无比沧桑与复杂的情绪，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的语气很轻，带着异样的柔和。

  “或者，你也可以称我为……”

  “【冰魄霜君】。”

  听到这个称谓，洛飞白瞳孔骤缩。

  “别害怕。”似乎感受到少年心中的不安，莫轻尘罕见地露出些许轻浅的笑意。

  “我对你们并无恶意。”

  “相反，我甚至很庆幸，今时今日，能够亲眼见到你，和她。”

  “她？”洛飞白一怔，他注意到男人的视线，似乎落在了自己的身后，便下意识回头望去。

  流漓虚幻模糊的身影，此时此刻竟悬浮在他背后不远处的半空中。

  “流漓？！”少年惊呼，但下一刻，他很快冷静下来。

  “你是……方才救活流漓的那道霜君灵冀？”洛飞白转过头，他看着男子，低声问道。

  “灵冀？”莫轻尘缓缓摇头。

  “我并非灵冀那种弥久不散的悠远回响，只是被封印在冰霜血脉传承之中的一抹残念。”

  “只有在某一个特殊的时刻，才能够被解封，而在封印被解除后，我便会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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