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迎来第一场雪，稀稀疏疏地落在屋顶、地面、自行车座。薄薄的一层，像少女的眼泪凝结成霜。

  事情一直没结果，连陈丽的家长也闹不动了。夫妻俩苍老许多，憔悴万分。

  学校上上下下只要是男性就被采样，连刚从京城回来的白灏也不放过。

  他和棠朵曾有一样的想法，以为学校能来个欢迎仪式啥的。结果等来的是下车后，老师直接把他拉去警局采样。

  白灏虽入围国家集训队，却没能入围国家队。很遗憾没能代表国家出战，带着他的金牌、保送协议从京城回来了。

  学校为他们举办了庆祝仪式，发了奖金。三人轮着发表一通获奖感言。感谢学校、感谢党、感谢老师培养得好。

  林老师也完成了她的任务，是时候和大家说再见。

  人生就是这样。不断地说你好，又不断地说再见。

  *

  经过长达两个月的DNA比对，学校内并没有男人和胚芽DNA吻合。

  警察根据胚芽发育时间，也就是陈丽自杀前一个月至两个月的生活轨迹做调查。在和林浅做朋友前陈丽生活很单一，基本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

  据陈丽父母透露。陈丽以前除了学校基本不外出，也没什么朋友。

  而出事的两个月前，她说她交到了新朋友。新朋友人长得好不说，经常带她去以前不敢去的地方。

  例如：咖啡店、饰品店、一些装修精致的甜品店等。

  之所以以前不敢去，是因为陈丽家庭条件不好。平时没什么零花钱，碰到喜欢的东西也没钱买。

  和同学出门，别人用零花钱买零食，她只有干看着的份。为了维护自己小小的自尊心，陈丽只好哪也不去。

  之后与林浅成为朋友，经常周六周日出门，有时一出门就是一大天。回来时笑容满面，把林浅送她的小饰品或者包装精致的零食拿出来和家里人分享。

  毕竟时间有点长，细节记不清。但陈妈妈隐约记得有一天陈丽回来时脸色不大对，心事重重的。

  以为闺女和朋友闹别扭了，也没多问。之前就劝过陈丽不要收人家东西，咱家还不起。但陈丽说她经常给林浅讲题，东西是林浅给她的辛苦费。

  按照陈丽父母提供的线索，警察调取9月中旬陈丽的生活轨迹监控。

  时间有点长，陈妈不记得具体是9月份哪天，反正是周六周日。时间间隔将近两个月，调取监控难度很大。

  街道监控保存时间长，可有些商铺、小区监控压根不会留存那么长时间。

  7天、15天，最多一个月。

  最后锁定在9月15日，陈丽与林浅一起逛街，喝奶茶，随后进入雍景华府小区，也就是林浅家所在小区。

  小区内监控已经过了留存时间，只能看见她与林浅手挽手进小区。过去大约3个小时出来，接着陈丽回家。

  警察继续盘问林浅也没问出什么，只说是简单的做客。

  因一直没有进展，案件暂时被搁置一旁。陈丽是自杀毋庸置疑。不管找没找到孩子父亲，最后只能以自杀结案。

  学校赔了陈丽父母好大一笔钱，事情总算是了解了。

  随着时间推移，自杀事件渐渐淡出人们视线。被一张又一张试卷掩盖，强大的学习压力让学生们自顾不暇，没人关心事情最后如何收场。

  林浅重新交到新朋友，所有人专心迎接期末考试。

  而“陈丽”这个名字，彻底在江城三中消失。

  *

  在本学期激烈的期末考试后，学校给高三学生开家长会。

  明年便要迎接高考，学校给家长们“上课”，教家长们如何利用寒假时间让孩子学习。

  家长会在放假的前一天。每个班黑板上都会用红纸贴着此次期末考试成绩单。

  进来的家长不约而同去看成绩单。孩子成绩名列前茅，家长春光满面。孩子成绩靠后，只能装作毫不在意。

  全班只有棠朵没有家长。老师安排她主持此次会议，并分享一下自己的学习经验。

  主持会议她陌生，分享学习经验她可熟。记得刚回江城没两天就有记者来学校采访她，并让配合拍摄《学霸的第一天》。

  那一天别提多难受了。

  棠朵负责开场白，分享经验后是各科老师讲话。站在台上能看见各位家长的脸色，有些就差要把“男女混合双打”写在脸上。

  结束后不少家长问她有没有报补课班，报的什么补课班?

  自己的统一回复：题海战术。

  *

  像她一样没家长开家长会的，还有——方云也。他同样被老师喊来主持会议，且分享学习经验。

  每个班都有一两个学生逃不过被抓来分享经验的命运。

  不少互相熟络的家长站在走廊唠嗑。孩子成绩好的家长腰杆倍儿硬，不好的家长则走在回家打孩子的路上。

  男生穿着件纯白色羽绒服，长至膝盖。脖子围着条灰色围巾，耳朵上两个毛茸茸的耳包。

  不懂他明明不怕冷，却比怕冷的她捂得严实。

  “你寒假还会找工作吗？”

  两人漫步在白雪皑皑的操场，印下的脚印步伐一致。

  “会呀。”棠朵呼出口气，像一团白白的云。

  方云也鼻尖红红地冲她笑：“你要找什么工作？帮我也找一份呗？”

  ？

  “哟，大少爷想体验生活呀？”若是白灏想找工作可以理解，毕竟冬天小吃街没生意。方云也找工作纯属凑热闹。

  “…不是。你和白灏全有工作，就剩我自己一个人多无聊。带我一个呗？”

  她轻哼一声，唇边笑意不加掩盖：“…到时看看，假期是家长给孩子找家教的高峰期。到时…我们可以一起去做家教。”

  话音刚落，迎面吹来一股劲风。像无数钢针扑面而来，将棠朵羽绒服的帽子吹掉落在脑后。

  冷风灌进衣领，让她没忍住原地抖个冷颤。

  而这时，男生一个跨步站在身前，像一面厚重的墙遮挡刺骨寒风。他伸手帮棠朵把帽子戴好，双手揪住帽子两侧的绳子问：

  “两个人教一个孩子，是不是有点浪费资源？”

  棠朵：……

  为什么最近觉得方云也智商不如从前了？

  刚认识的时候多激灵一人，现在说句话还得解释解释。

  无语道：“当然是一个人教一个孩子。”

  方云也：“是你说‘我们一起’的？”

  棠朵抽回被捏住的绳子，越过他向前：“我还说我们一起吃饭呢。难道我们要同吃一碗饭吗？”

  男生快步追上来，贱嗖嗖地说：“也不是不可以，我不嫌弃你。”

  “我嫌弃你。”

  他满脸受伤：“你怎么可以嫌弃我？我还打算邀请你去我家过年呢！”

  她一个急刹车，“去你家过年？”

  “是啊。”方云也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只哈巴狗。

  对上他期待满满的眼睛，棠朵下意识逃避，“我…不去，过年是要和家人在一起的。我去算怎么回事？”

  “这不好办。”他用肩膀撞了下她，语气意味深长：“…你去了不就是一家人了？”

  “……”直愣愣地与他对视2秒，然后掉头就走。

  “我不去。”

  方云也的提议像块烧红的炭，烫得自己不知如何是好。

  什么叫去了就是一家人？又不是嫁给他们家了。

  “哎呀你就去吧。”

  “不去。”

  “去”

  “不去。”

  “必须去，你不去我就把你抱去！”

  “…你变态啊。”

  “对，我就是变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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