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齐夫人就带着几个儿媳来苏家了、脸上没有特别欢喜，哪怕是笑也带着淡淡的疏离。

  齐月婵深怕自己亲娘在苏父苏母面前甩脸色，全程高兴又很紧张。

  苏母十分惶恐、面对她们的时候局促不安，小心翼翼。

  一盏茶的功夫后、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走的时候更是约好下一次去喝茶，完全不似刚来的时候那般。

  齐月婵送娘家人出去、齐夫人谆谆教导，“你婆母性格不似其他乡下人，更不像你祖母那般惹人讨厌，你那二嫂一看也是好相处的，往后一家人和和睦睦我也就放心了。”

  齐月婵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苏家人、苏家人都没有纳妾，丈夫也承诺一辈子都不会。

  公婆和善、妯娌好相处，丈夫贴心她觉得这辈子这样就值了。

  休息两日、苏熠进宫复命，也是这日他才从皇上口中得知自己女儿差点被欺负的事。

  听完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苏熠就差没当着皇上的面黑脸了。

  皇上适时安慰，“爱卿别担心，那些狂徒已经被绳之以法，也算是替安然报仇了。”

  苏熠行礼，“多谢皇上替小女做主。”

  皇上解释、“这事跟朕没有多大关系、是你家小子自己报的官，刑部受理的时候才知道是你家的。”

  “这不、那日进宫就聊到此事了。”

  “怎么、你家那姑娘小子回去没说？”

  这句话才是最伤苏熠心的、怪不得那日回去后儿子罚站女儿，原来就是因为这事。

  这让他原本觉得自己离孩子更近的心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受欺负这么大的事自己就解决了，他这个做父亲的还有什么用。

  皇上也听说过苏熠儿子和他不亲的事情，知道这会儿人估计是伤心了。

  转移话题道：“爱卿还是先回去好生歇息几日、朕看看朝中有哪些位置空缺再做定夺。”

  苏熠有气无力回到家、女儿甜甜的呼喊也让他精神全无。

  十分难受的他找到柳欢说起此事，柳欢一听还当是什么大事。

  “我还以为是出了何事，原来就是这？”

  苏熠一听觉得妻子的都知道只瞒着自己，那就是根本没有将自己当做依靠，小心翼翼问：“你也知道？”

  柳欢两手一摊，“我不知道啊？”

  知道丈夫难过的点后她开始认真安慰，“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很正常、只要自己能决绝他不跟我们说又有什么关系？”

  她捧着苏熠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他们始终是要飞走的、而我不会，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这一辈子都是。”

  柳欢的话抚慰了苏熠的心、生出千好万好媳妇最好的感叹来。

  忍不住抱着她的腰细语，“夫人、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柳欢将他推出来，“你是想我老蚌还珠？”

  苏熠笑得谄媚，“夫人如此美丽，怎么能说自己是猪？”

  柳欢再次抱着他的脑袋认真道：“别想其他的石头、你还有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不要伤心不要想其他的。”

  自从几年前柳欢知道苏熠的秘密后，自己就在努力帮助他走出幻境，

  也就是疫病那一次，苏熠自觉看到了柳欢醒来又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那一次。

  后来陆陆续续出现过很多次、都是在苏熠睡着后，自己一个人起来坐在床上自言自语，说的都是和柳欢的对话。

  柳欢找到长白了解情况，才知道他已经出现这种情况好几年了，除了他和长云其他人都不知道。

  柳欢知道后也没有将此事告诉苏家人，包括苏父苏母。

  只是默默的观察、和无意引导，时刻告诉他自己就在身边，这些年苏熠的症状才慢慢有所好转。

  她不希望苏熠因为孩子内心再次受到伤害、儿子很懂事可是这就是儿子的一个坎，怎么都迈不过来柳欢也不知道怎么劝他。

  只能将这事交给时间、她相信儿子会想明白的。

  苏熠埋着头哽咽，“我只是想弥补他们，想他们需要我，可是怎么都做不好。”

  柳欢笑着说：“我需要你啊、你弥补我好就可以了。”

  将此事说开后、苏熠心情美了也就不纠结孩子的事。

  将两人叫来询问：“你们是想去国子学念书还是找先生来家里教？”

  安之抿唇道：“我去国子学。”

  安之都去安然自然也是要去的、苏熠高兴的找到礼部要到两个入学名额，他觉得自己终于能替儿子女儿做点什么了。

  结果就是高兴得太早了、他女儿在还没入学的时候人走了。

  “找到了没有？”

  “主子、小姐只怕是有同伙，早没影了。”

  苏熠跌坐在椅子上、看着手里稚嫩的书信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今天本该是他上任大理寺卿的日子、起来准备跟孩子一起吃早饭顺便送孩子去国子学，没想到女儿没在屋子里。

  桌子上只留下一封信，上面写着她去玄真派学武术去了，还道自己五年后就回来。

  哪怕是一直秉承要给孩子自由的柳欢都被她这个操作气得不轻，当下苏家炸开了锅，苏熠哪里还有心思去上任，所有人都出去找企图将人拦截回来。

  只是没用、人早跑没影了。

  特别是苏母，听到孩子没回来直接气晕了，原本身体就不好要不是求皇上要来严院判，只怕人当日就没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也是叫人去找孩子，“她还那么小、两个小姑娘在外出了事可怎么是好。”

  柳欢自己生气的同时还要安慰家里的老人、看着旁边无事发生的儿子就觉得此事和他也脱不开干系。

  将人单独叫进屋子、厉声呵斥：“跪下！”

  安之板正的跪在她面前，柳欢见儿子的样子就忍不住想哭。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们商量，是不是觉得娘亲和爹爹没用了，不需要了？”

  安之猛的抬头、娘……”

  “你是不是也想走？是不是也想悄悄一声招呼也不打留下书信自己去闯荡江湖？”柳欢急促的打断他的话，带着哭腔控诉儿子。

  安之着急解释：“娘、我不离开您，可是安然……”

  说到一半他又说不出口了、柳欢盯着他，“说啊，她想干什么？”

  安之从来没见过柳欢生这么大的气，低着头小声道：“安然从小就喜欢做侠女，她向往外面的世界，我作为哥哥怎么会不忍心帮她。”

  “娘、我不想她一辈子困在京城，也不想她以后再找个名门望族困在后院，我想她是自由的、哪怕以后没办法改变至少这几年她是自由的。”

  外面打算进门的苏熠停住了脚步、他听到儿子的话愣住，心里万千的怒意在这一刻变成无力。

  里面的柳欢听到这番话情绪更激动了，“你怎的就断定你爹娘会将她推入深渊、苏安之！难不成在你眼中你爹娘就是这么肤浅，为了权贵牺牲子女的恶人？”

  安之跪在地上拼命摇头、“娘、不是的娘，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儿子知道错了。”

  柳欢失望的摇头、转身不让眼泪被他看见，“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回去吧我累了。”

  安之红着眼出门、和苏熠对视上的瞬间很快低下头。

  苏熠关门前就见他那平日不理人的儿子走到院子中央笔直跪下，任由太阳炙热洒在他身上。

  “回去了？”柳欢抽着鼻子问。

  苏熠拉着她坐下，“没有，在外面跪着的。”

  柳欢心里好受许多，“算他还有点良心、不然老娘十月怀胎差点要了命岂不是生下一个白眼狼来。”

  回应她的是苏熠久久的沉默。

  苏熠不回答柳欢也默默将自己的心里话说给他听，“虽然每次我都在安慰你，可是我也害怕孩子真的不需要我了。”

  “安之就是太早熟了、什么都似懂非懂，更多的是对苏家没有安全感。”

  安之依旧觉得是苏熠抛弃了他们、对苏家的信任为零，又不知从哪里听说女子都是大家族用来联姻的筹码，所以想早早替自己妹妹打算。

  苏熠道：“我去找他谈谈。”

  柳欢拉住他，“先别去、让他跪着，这次的事就是他做错了，让他自己先反省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苏母听说后不顾还在养身体，让人扶着来正院，看见孙子跪在太阳底下心疼坏了。

  “安之、这是怎么了，快起来怎么跪在太阳底下？”

  安之侧开身子，“我没事。”

  苏母急得不得了，“怎么就没事了、是不是你爹娘叫你跪的，苏熠柳欢你们给我出来。”

  屋子里的两人对视一眼，无奈起身前后脚出去。

  苏母走到两人面前说教，“你们说说、小时候我可罚跪过你们？”

  这自然是没有。

  “那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我知道安然走了你们很着急，但你们拿孩子出什么气，自己做父母的没看好孩子怪人家哥哥，有你们这么做父母的吗？”

  说着说着苏母就忍不住抹眼泪，“我两个孙孙这么听话懂事、一定是家里让他们不高兴了，不然怎么会想着走。”

  李家出走这事苏家有阴影，特别是当年柳欢不告而别，给苏家的打击很大。

  柳欢两人赶忙将人扶住，“娘、不是我们让他跪的，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您身子还没好，我先送您回去。”

  苏母在一旁坐下，“我不走，安之不起来我就在这里陪着他。”

  教育孩子的时候最怕遇到溺爱孩子的父母，柳欢只能暂停，“你先起来吧。”

  安之听话起身扶着苏母出去，“祖母，我送您回去。”

  回来再准备跪时丫鬟传话，“少爷、夫人叫您进去。”

  “娘”

  柳欢叫儿子坐在旁边，语重心长问：“儿子、在苏家就真的让你这么不喜欢吗？”

  安之很茫然，不知道自家娘为什么会这么问。

  “娘给你说说我和苏家的事吧、娘其实有两个记忆……”

  两人聊到深夜无人打扰、甚至都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

  “太晚了、你先回去吧。”

  安之退出去后、见旁边的书房灯火通明，犹豫一瞬还是敲门试探着。

  “进”

  里面人的声音不似旁日那般有温度、冷冷清清得可怕。

  推门的瞬间还能见到里面人皱着眉头不悦、见到他才慌忙舒展开来。

  放下手里的折子，起身努力扯着嘴角问：“你怎么来了？”

  “父亲、我有一些话想跟父亲谈谈。”

  苏熠很激动，手都有点不知道放哪里，“坐吧。”

  两人谈话后，一晚上的时间就过去了。

  由于苏熠没有去上任特意进宫去请罪，惹得皇上好一番嘲笑，“爱卿足智多谋，没想到会败给一双儿女。”

  苏熠无奈叹息，“臣对两孩子真是一点招都没有。”

  皇上大笑许久才说道：“为人父母才知养育之恩，苦恼的不止你一人。”

  “皇上、荣小世子来了。”

  “宣”

  有人来，两人的话题被打断，苏熠打算起身告退，皇上将他留住。

  “唉、是景琛你不用回避，几年没见长高了许多，正好你也见见。”

  苏熠不好推辞，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少年进门。

  十四五岁的年纪身高已有七尺，小小年纪一副老成的模样，模样倒是生得好，完美继承了荣王和荣王妃的优点。

  他起身朝少年行礼，少年忙压低身子回过去，“苏大人。”

  皇上也在旁边劝道：“景琛小时候你还抱过，这长大了怎么还客气起来了。”

  苏熠又朝皇上抱拳，“皇上，礼不可废。”

  “是是是、你们兄弟俩一个德行，行了你先下去吧，明日记得去大理寺就成。”

  苏熠退下后，皇上戏谑的看着少年，“怎么、又和你爹吵架了？”

  少年没有说话皇上也不恼，“行了、叫你来只是问问太子的学业，绷着脸做甚，放轻松些。”

  安然走后的第十天，安之也走了。

  不过这次走是苏家一家人都允许的，苏母更是恨不得将全部家当都给他带着。

  “穷家富路、出门在外多带点银子总没错。你爹娘也是心狠、小小年纪便让你兄妹俩外出这么远。”

  说到最后，苏母只堪堪说了一句，“去了哪都别忘了带信回来，我和你祖父没有多少个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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