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八月十六。

  薛元诏用他之前在城里租的三辆马车，拖家带友地，带上秦子姝、陆娘、以及窦荆一家，动身前往冉州——他才离开一年的地方。

  刘湶一大早就过来了薛宅，帮着薛元诏一众人将行李装上马车，将薛元诏一行人一直送到了永熙府城外。

  薛元诏之前已经特意向他解释过了，这次为何只带上窦荆一家人去冉州。他能够理解。他心想就在永熙府等待薛元诏回来。

  “诏哥，荆哥，你们在冉州多保重，我就在永熙府等着你们回来。”

  薛元诏笑道：“要是我们隔久了没见面，你也可以从永熙府来一趟冉州！”

  刘湶：“好！”

  ……

  薛元诏拖家带友从永熙府出发前往冉州的时候，此时距离皇帝邹嵘开始整军备战刚好一个月的时间。兵部和户部依然每日进宫向邹嵘汇报诸事进展，尚书令祁尚卿也加入了君臣的讨论，每日进宫与邹嵘以及邹嵘召集的武将们议定攻略。

  时间越往前走，众人的神经就越紧绷。

  ……

  九月中上旬。

  历时近六十日，皇帝邹嵘出征前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完成了。

  最早购买的三万匹兆国马被收运到了永熙府；璒州道、?州道的五万士兵抵达了永熙府，与十万翊卫军汇合，十五万人组成骑兵五万、步兵十万；各地筹集的粮草运到了永熙府。

  诸事已毕。

  皇帝邹嵘决定：九月十六，十五万人正式从永熙府出师。

  ……

  九月十五。

  出师的前一日。

  上午，皇帝邹嵘在永熙殿召开了他动身前的最后一次朝会。

  会上，邹嵘正式下达了诏命：此次北征，以翊卫大将军张季为行军元帅，节制战事。大军出师之后，尚书令祁尚卿领镇朝中，裁处诸事。前线有需，倾力支助。

  ……

  下午。未时。

  祁尚卿走进了永熙门，请内侍省禀报，他要见皇帝。他想在邹嵘出征前与邹嵘最后单独见一面。

  “尚书令稍候。”内侍省的人赶紧去报内侍监冯畋。

  ……

  池苑的石亭里，皇帝邹嵘、皇后刘姉、皇太子邹鄑，一家三人围坐着石桌说话。

  邹嵘明日就要出师了，今日特意将邹鄑从东宫召过来，再吩咐一件事情。

  “明日过后，你每日到尚书台。尚书令处置事务，你便傍观，不懂之处可以请教。但不得指令。诸事皆由尚书令处分。”

  邹鄑：“是，父亲。”

  此时内侍监冯畋候立石亭外，见人来报：“尚书令到了内侍省，要见陛下。”

  冯畋便走入亭中，向邹嵘禀报：“尚书令求见。”

  邹嵘听了，说道：“快引尚书令来见。”

  冯畋：“是。”

  ……

  祁尚卿到达石亭的时候，见皇帝、皇后、皇太子都在，依次行礼。

  “不必拘礼。”邹嵘让他也围坐一起。

  “我就知道你要过来。”邹嵘笑着对祁尚卿说道。

  祁尚卿：“臣也不知是否扰了陛下与皇后殿下、太子殿下说事。”

  邹嵘：“我说的，正好也与你有关。刚才我还跟太子讲，明日过后，每日到尚书台。尚书令处置事务，他便傍观，不懂之处可以请教。但不得指令。诸事皆由尚书令处分。”

  邹嵘告诉祁尚卿：“朝廷诸事，就都交给尚书令了！”

  祁尚卿：“臣虽万死，亦不敢负陛下之付！”

  邹嵘：“太子年才十二，尚书令多加引教，我也把他交给你了。”

  祁尚卿：“臣定竭心竭力，不负君望。”

  邹嵘：“有你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如此，我能安心出师了。”

  祁尚卿：“臣祝陛下得胜而归！”

  邹嵘：“四十五年了，我定国两败启国之耻，这次一定一朝得雪！你就在京师等待我的好消息吧！”

  祁尚卿：“臣翘首以待。”

  邹嵘看着眼前的祁尚卿：“你留镇朝廷，也非轻松。你也上了年纪了，也要多保重身体。”

  祁尚卿：“臣谨记。”

  邹嵘：“我待会就吩咐内侍省的人，再往你的家里多送些苦茶过去。你现在的担负更重了，多喝些苦茶，安心助眠。”

  祁尚卿：“臣谢陛下。”

  邹嵘站起身，走到湖水前：“这时间真是过得快。从你进入东宫开始算起，一晃眼，就要三十年了。”

  祁尚卿也起身，来到邹嵘身旁。他想到当初进入东宫，邹嵘只有八岁，如今已经是临御天下的皇帝了。

  “是啊！时间转眼三十年，陛下如今已经临御天下，臣也到了半朽之年了。”

  邹嵘：“这近三十年的时间里，你承受了许多，辛苦你了。”

  祁尚卿回忆起幕幕往事，不禁思绪泛浮。

  “臣见陛下今时，已足欣慰。”他告诉邹嵘。

  邹嵘笑道：“往后，我需要你的时间还长，多多保重。”

  祁尚卿：“陛下亦多保重。战场凶险，安危为要。”

  邹嵘：“尚书令宽心。有这足足十五万定国勇士，我定无虞。”

  祁尚卿继续说道：“一日三餐，勿要缺漏。”

  邹嵘：“知道。”

  祁尚卿：“冷暖变替，谨防受凉。”

  邹嵘：“知道。尚书令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琐碎了？你当我还是东宫里的那个年幼的太子呢？”

  祁尚卿：“臣……”

  邹嵘：“你跟太子就在永熙府等我归来！”

  祁尚卿：“臣盼陛下早归。”

  ……

  第二日。

  定国的十五万人正式出师。

  尚书令祁尚卿及太子邹鄑，率领留守永熙府的众臣，为邹嵘、为出征的将士送行。

  十五万人列于永熙府城外，接受祁尚卿、太子等人的揖祝。

  祁尚卿另为邹嵘备了酒，邹嵘饮过三杯。

  太子揖祝邹嵘：“臣祝陛下得胜而归！”

  邹嵘很高兴：“且等大捷！”

  说完上了车辇。

  号鸣旗动，十五万人向北而发。

  祁尚卿与太子目视送行。

  ……

  一个月后。

  邹嵘的十五万人已经过了隼州，定国最北的州城。

  经过隼州的时候，他没有过多停留，只做了简单的休整。隼州距离启国已经不远了，兵贵神速，不能给启国人更多的固防的时间。

  即将抵达北境的路上，邹嵘坐在车辇里，思绪泛浮。

  他回想起了十六年前。

  那一年，他年十八，他的父亲邹颙带领十万精锐出征启国。他在朝中，以储君的身份监国。

  夙夜期盼，却盼来了前线失败的消息。

  那一场败，定国十万精锐损失殆尽，朝野大震。甚至都有人不敢再对启国言战了。

  此后，定国人开始了漫长的恢复。历经曲折之后，最终也开始培育自己的良马——“卷云骁”。

  眼下，尽管“卷云骁”尚不足数，但是凭借之前从兆国人手里购买的三万兆马，这一战，定国人至少不会再蜷缩进山谷里。

  这一次，定国的勇士要跟启国人正面对决。

  “父亲！如今由我来履行使命了！我定国四十五年的耻辱，我定一朝而雪！！”

  邹嵘信心满满，定要完成他父亲邹颙没有完成的事业。

  ……

  启国人在一个多月前就知道了定国人整军备战的消息。这一次，他们没有掉以轻心，而是即刻应对。

  在邹嵘的十五万人即将越过两国边界的时候，他们的迎战主力也将集齐。

  十六年前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将由定国人和启国人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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