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穆正君曾多次感慨原主继承了洛星儿的好样貌，却没能继承她半分聪慧，性子差得太远。

  穆玖昀便根据种种细节推测出洛星儿的性格，以及对待穆正君的态度。

  而根据记忆，他发现穆正君对洛星儿确实一直念念不忘。

  那隔三差五的祠堂打卡活动除了立深情人设，倒也真是有三分真心在。

  洛星儿之于穆正君确实有种白月光的存在感。

  白月光是什么概念？

  可望不可即，曾经的遗憾。

  那么，穆正君对于洛星儿有什么遗憾？

  整个洛家家产都被平威伯府吞掉了。

  那便只剩下洛星儿这个人本身。

  让一个道貌岸然深谙算计的伪君子奉为白月光。

  穆玖昀思来想去，恐怕只有穆正君虽然得到洛星儿的人却没能得到她的心这一个理由。

  让一个男人心动最容易的办法之一就是勾起他的征服欲，而显然，穆正君在洛星儿身上恐怕有着永远没办法实现的征服欲。

  其实穆玖昀一直怀疑洛星儿迷恋穆正君，甚至不顾孝期就勾引未婚夫媾和提早完婚，这个传言的真实性。

  毕竟，洛星儿从小锦衣玉食，加之西南地区民风彪悍，男女大防更低，她又是首富之女，又是第一才女，那她不仅应当见惯好东西还应当见惯好男人。

  穆正君这种货色，纵然皮囊万里挑一，却也不至于让她迷得神魂颠倒，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

  真实情况应当是穆正君等不及洛星儿出孝便强迫了她，逼得洛星儿不得不提前嫁给他。

  否则这种事情，没有穆正君的允许怎么能泄露出去？

  加上这些天来穆玖昀陆陆续续从穆老拐口中打探到的消息——别小看穆老拐，他作为甘州族地的无赖，总是有不少小道消息的。

  据穆老拐所说，当年穆家还与川陕总督攀过交情，在甘州地区很是豪横。

  若非后来川陕总督贪污案爆发，总督喜提九族消消乐，如今的平威伯府定不可同日而语。

  算算时间，穆正君与川陕总督勾结，正是穆洛两家议亲期间。

  一个穆正君，洛家或许还能想办法应付，但再加上川陕总督这个封疆大吏，洛家便只能乖乖当砧板上的肉了。

  没见洛星儿的父亲洛家家主洛丰便在她出嫁前就意外身亡，而洛星儿却连给他守够三年孝的机会都没有。

  “伪君子，当真是倒人胃口！”岳沉也不禁骂道。

  骂完又是一叹：“你娘太不容易了，但凡她是个男儿，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地步。”

  他又想到自己的母亲，心中难免不忿：“为何世道要如此苛待女子？多少人都是娘亲用命带到世上的，推己及人也该善待其他女子两分。”

  说完又摇头：“我倒是痴心妄想了，多少人连自己亲娘都不肯善待，何况其他女子。”

  “这世道便是如此，贵族压迫平民，男人压迫女人。”穆玖昀淡淡道。

  这是权力制度带来的结构性压迫。

  封建制度就是这样一个吃人的制度。

  “世道，太不公平了。”这话题沉重，岳沉觉得饭都不香了。

  “你想要个公平的世界吗？”穆玖昀突然问道。

  “啊？”岳沉有些懵，一时不太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转到这种高度上面了。

  穆玖昀突然笑了，摸摸岳沉的头发：“没事，我只是随口一问。”

  但是你的想法，我其实已经明白了。

  反正他本来就计划要站在权力之巅的，如今不过是增加一些人文细节，这点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当然，他明白自己有生之年是无法改变彻底改变这个世界的，但他可以加快整个历史进程。

  穆玖昀抬头对上岳沉明亮的眼眸，便回他一个温柔的微笑。

  交给我来就好。

  但凡你讨厌的，我会竭尽全力将其清除。

  但凡你想要的，我会竭尽全力为你奉上！

  没有人知道，千百年后被无数后人争论的“穆玖昀到底是何时想要改变世界”的论题，起因就在这个夏末夜晚的小院中，只是他想让心爱之人高兴的念头。

  ……

  因为中午睡过，如今吃完饭并不困。

  正好张满仓把穆玖昀托他买的纸笔送来，穆玖昀便挑亮灯烛与岳沉一起记录准备采买的东西。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零零碎碎的东西算下来，竟写了三页纸。

  穆玖昀下意识要让岳沉核对一遍看有没有遗漏，突然想到，岳沉不识字。

  “沉沉，你想不想读书识字？”穆玖昀问道。

  “啊？”岳沉一愣，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啊什么，这很难回答吗？”穆玖昀轻轻屈指敲一下岳沉的额头：“怎么这么呆。”

  “都嫌弃我呆了，竟然还敲我。”岳沉也敢跟穆玖昀开玩笑了：“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穆玖昀笑出来。

  岳沉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笑够了，穆玖昀便拉住他的手腕：“我教你识字好不好？”

  “你说真的？”岳沉眼睛一亮，惊喜之余没注意到穆玖昀这动作的暧昧。

  识字啊，这是多么大的诱惑！

  “跟救命恩人，不开玩笑。”穆玖昀说着又故意板起脸：“但我可是很严厉的。”

  岳沉也严肃起来：“我不怕苦不怕累，但是能不能轻点敲脑壳？我怕真被敲笨了。”

  “之前学做菜时怎么不害怕？”穆玖昀调侃。

  “做菜我有信心，学写字，我真的没信心。”岳沉实话实说。

  当下士农工商等级观念深入人心，读书人带有天然光环，岳沉自然会有些担忧。

  “那你要是做不好，不罚却是不行的。”穆玖昀故意逗他：“学堂里的孩童背不好书都要被打手心。”

  “能不能也不要打手心？我还想做饭，伤了手不方便。”岳沉自觉人家都肯免费教自己，自己却这般讨价还价实在不好意思，当即道：“这样，你用棍子打我背或者打我屁股，肉多，随便打！”

  穆玖昀：……

  穆玖昀差点呛出来。

  小夫郎，你知不知这想法很危险？

  穆玖昀多想答应啊，可他一想到对自己意志力的考验，瞬间就摇头拒绝了：“回头再说，总之如果你学不好，我肯定不会放过你。”

  岳沉不知道穆玖昀在电光火石之间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挣扎，只觉得穆玖昀真是个好人。

  当即点头如捣蒜：“当然了，我学不好，你想怎么惩罚都行。”

  因为刚刚那个打屁股的联想，穆玖昀现在都有些不能直视惩罚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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