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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八章


第18章

        重重宫门之后,就步入禁中了。

        宫墙巍峨,庄严肃穆,每重宫门都有禁军驻守,进出皆要宫牌,且每块牌子都有登记来处,这是个难进也难出的地方。

        姬玉落跟着霍显,进得很顺利。

        皇帝的寝殿还在更远。

        在顺安帝之前,皇帝的寝殿一直设在离太和殿最近的乾安宫,以方便上朝和处理政务,但顺安帝不学无术,最厌烦便是上朝听朝臣们奏禀,唯恐下朝还要被围追堵截,索性把寝殿搬去了九重宫门内的重华殿。

        深宫幽幽,他尽可在里头醉生梦死。

        说起醉生梦死,这里头也有霍显的一份功劳。

        顺安帝生性窝囊胆小,色心么一直是有的,然在他还是祁王时,却一直是有贼心没贼胆,被皇后,也就是当时的祁王妃看得死死的,连个通房都没敢有,虽说后来做了皇帝,可胆子也不是一下就能立起来的。

        这都多亏了霍显。

        耳边风吹得一阵一阵,愣是激起了顺安帝那时懵懵懂懂的帝王尊严,于是慢慢地,歌舞升平,广纳宫妃,才有了如今的后宫三千。

        且这些女子里,不少都是霍显物色来的绝色美人。

        故而皇帝是喜欢霍显了,皇后却是热络不起来,态度淡淡的,一脸佛系,姬玉落到时,她正在修剪新摘的梅枝,一株一株斜插进瓷白花瓶里,见了新婚夫妇来谢恩,她也没多说出几句祝福的话。

        可见有多不待见霍显,然而又得压着这份厌恶,因此显得更冷淡了。

        比之皇后,顺安帝要亲切太多,他起身就道:“遮安,快来!朕倒是要瞧瞧,什么样的人儿让你求到了朕跟前。”

        姬玉落端正站着,任由顺安帝打量。

        不几时,顺安帝背着手连连点头,“水灵,模样倒是与姬爱卿有那么几分相似。”

        霍显拱手:“还要多亏皇上成全。”

        顺安帝乐道:“你要什么朕不成全的?今日你进宫来正好,早朝那些个老古董又给朕找事,你快替朕拿拿主意!”

        霍显侧目瞥了眼姬玉落,顺安帝揶揄地说:“放心吧,人在朕的后宫好好的,皇后也正无趣着,正好让你这新妇陪着解解闷。”

        霍显于是慢悠悠替姬玉落整了整衣领,又捋了捋她鬓角的细发,说:“别乱跑。”

        他的指腹沾过寒风,凉得很。

        姬玉落仰头对上那双笑不达眼底的眸子,局促地“嗯”了声。

        霍显与顺安帝进了书室,暖阁里一时静了下来。皇后还在剪梅枝,半响才停手看过来,神情是一种疲惫的淡漠,温着声说:“本宫今日身子有些不适,霍夫人初来宫中,不若让宫女引着去赏赏御花园的水仙吧,开得正好呢。  ”

        这是明摆着懒得应付她。

        姬玉落乐得如此,躬身退下,往御花园走去。

        引路的小宫女对她颇为好奇,忍不住频频抬眸打量。镇抚大人倾心姬家长女特求到重华殿请皇上赐婚的事儿,不仅是宫外满城风雨,即便是宫内也传得沸沸扬扬,只是几人费劲脑筋思索,也没想出这么个人来。

        想来是没有进宫赴宴过,于是都好奇着。

        得是什么样的女子,才有胆子同霍镇抚情投意合,真乃神人。

        这么想着,小宫女眼神里都含着崇拜。

        重华殿去御花园不算远,却也不算近,只是徒步前去难免要费些时间,这路上经过了好几座妃嫔的宫殿,于是也有宫女来回走过,姬玉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皇宫的情形,却是在瞧见好几个太监列成一队往一处角落去时,不住停了脚。

        小宫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说:“那是特意给掌印腾出的值房,为了离重华殿近些,好服侍皇上。”

        姬玉落盯着那处房檐:“掌印……赵公公?”

        宫女道:“正是呢。”

        姬玉落:“赵公公平日都歇在这儿?”

        宫女答:“应当是吧,赵公公在皇上跟前当差,奴婢是凤栖宫的人,也不是很清楚赵公公的行踪。”

        姬玉落环顾四周,这间值房正好离着一重宫门,前后都有禁军巡逻,就连值房外都有小太监把守,要想悄无声息翻进去,不容易。

        但下回进宫就不知道是几时了,她需得立即想出个法子才行。

        姬玉落走得很慢,正拢眉思忖着,这时一旁小径却忽地传来“哐当”一声,她思绪被打断,抬眼望过去,就见一个粉衣宫女跪在地上,面前站着的宫女身着紫衣,身份上就高了一级。

        只听那粉衣宫女连连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并非有意,还请姐姐饶命!”

        紫衣宫女冷着脸:“这支如意钗是皇上赏的,娘娘平日就宝贝得不行,只等着生辰宴戴着面圣,你倒好,御赐的东西你也敢损坏,便是我不罚你,娘娘也饶不了你!”

        粉衣宫女恐惧地哭起来,随即便被内侍拖了下去。而后头的宫女像是习惯了,视若无睹地捧着物件整齐走过。

        姬玉落收回视线,就听身后的小宫女低声道:“是惜妃娘娘宫里的,惜妃娘娘生辰要到了,想来是正在置办生辰宴礼,吓着霍夫人了,要不咱们往另条路走吧?”

        姬玉落对宫里的琐事没有兴致,满心还落在赵庸的值房上,闻言也只是“嗯”了声,继而脚下一顿,她问:“这宫里除了皇后,后妃也能大肆举办生辰宴?”

        小宫女面露怪色,“咳”了声道:“夫人没听说过么,如今惜妃正当宠,皇上疼得不行,想要天上的星星也得有人去摘,便是咱们皇后娘娘都不得不让她三分,一个生辰宴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为人跋扈得很,小宫女在心里嘀咕,她反正是不愿意和惜妃宫里的人打交道的,正这么想着,却见不远处的御花园里有一抹亮色,小宫女脸色顿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她呐呐道:“夫人,惜妃正在前头赏花,咱们……”

        要不然绕绕?

        姬玉落若有所思,目光落在御花园里那道纤纤身姿上,随后视线又慢吞吞挪到栽满水仙的池子里,说:“皇后娘娘说水仙开得正好,我自当要去瞧瞧。”

        说罢,她提步走上前,只是在宫女不注意时,顺手从路过的盆栽上捏了颗鹅卵石在指间。

        惜妃步态婀娜地走在花丛中间,边走边用指间拂过那些花儿,越走越靠近池子,她一转身,便悠哉喂起了鱼食。

        而另一边,适才那个训人的紫衣宫女急急走来,大抵是要报方才打碎了如意钗的事,给姬玉落引路的小宫女心下一叹,心道惜妃定是要大发雷霆了,可莫要牵连无辜才好,她边上这个可不是一般妃嫔,也不是皇后娘娘,这可是霍夫人刚过门的新妇呀!

        若是霍夫人在这儿出了点什么岔子可怎么好,届时引路的她不是得跟着倒霉?

        小宫女心下惴惴,没注意看惜妃那头的情形,只隐约瞧见有个东西从眼前飞了出去,她才眨了眨眼,忽然听到惜妃痛叫一声,她抬头时,就见那前面还在赏花的人影直直栽进了水里。

        宫女长大了嘴,愣了半响,才跟着那些人一块喊起来:“来人啊,来人啊!惜妃娘娘落水了!”

        惜妃在水仙池子里拼命扑腾,偏这些宫女都是不会水性的,个个在岸上焦急看着,有护主的跳下去,却只是添乱地多了几个溺水之人。

        几个宫女冷静下来,忙去唤会凫水的太监来。

        可太监尚还没来,姬玉落已然解了小袄往池边走去。

        小宫女“欸”了声,惊恐地拉住姬玉落,道:“霍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姬玉落朝她宽慰一笑,“你放心。”

        随即想也不想,径直跳进了水里。她刚一碰到惜妃,惜妃便如抓到救命稻草般死死缠住了她,姬玉落呛了几口水,抿唇屏息将她往岸上拽,只是拽上岸时惜妃已经快被池水呛晕过去。

        另一边,顺安帝却不是在同霍显认真议事。

        他起先是真拿了几本折子出来看,而后不由开始抱怨那些朝臣倚老卖老,欺负他是藩王登基,成日找事,可说着说着,望着窗外白茫茫一片雪,又小酌了几杯酒,就开始伤春悲秋了。

        他叹气道:“朕当初在封地逍遥快活,哪里知还会有坐上皇位的一天,可真当上了皇帝,也不是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事事由不得朕做主,唯一能做主的也就是夜里选择宿在哪个美人的榻上,可因为这人人又都说朕昏庸,我看这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看得上朕的!遮安呐,也就你懂朕,护着朕,肯真心替朕办事。”

        霍显看着这个大腹便便的帝王,唇角勾着,说:“锦衣卫乃皇帝爪牙,北镇抚司更是直接听命于皇上,臣替皇上办事乃是本分。”

        顺安帝拍着他的肩,正欣慰着,小太监绕过屏风,脚步匆匆而来,急道:“皇上、皇上!惜妃娘娘不慎落水,霍夫人跳进水里将人救了,已宣了太医前去查看,皇上可要摆驾?”

        霍显一顿,顺安帝的酒也一下就醒了,“摆驾!”

        -

        后妃寝宫,外臣不便入内,霍显就坐在外间殿上,漠然听着屋里女子嘤嘤啼哭的声音。

        惜妃早就醒了,只拉着顺安帝哭道:“皇上,臣妾险些就没命了呢!幸得霍夫人相救,否则怕是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美人一哭,顺安帝心都要碎了,什么油腻的话都拣出来哄人。

        姬玉落从另一间房出来时,就见座上的男人眉间隐有不耐之意,还抬手揉了揉耳朵,她走过去,他才起了身,上下打量她一眼,正要说什么,姬玉落就朝他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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