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第 145 章(捉虫)
铜镜朦胧, 不过还是能将影子瞧清楚。
那是一个女子的身影,瘦弱纤细,好似一阵风来便能将她吹跑, 只见她着一身白裳, 此刻乌发披散的垂在面前。
头颅低垂,一动不动。
烛光微冷, 无风轻轻摇曳。
偶尔烛芯微跳, 发出“哔啵”一声脆响,在这极寂极静的夜里, 这一点声响,简直吓得人的小心肝乱颤。
此情此景,为这瞧不清面容的女子添一分的可怖诡谲。
好似下一瞬, 她就要猛的抬起头,眦咧着牙, 露出一张青白的脸从铜镜里夺命追来。
裴一清的心口不受控制的跳得很快。
血液上涌,耳朵雾蒙蒙的。
不过,这段时间锻炼的胆子到底有点功效, 见过白僵绿僵拜月,眼前这个场景, 对他来说还是能受得住的。
裴一清秉着呼吸, 继续的看了过去。
朦胧的烟雾一点点褪去了,里头的鬼影好似也有所感,慢慢的,她动了……
只见她一点点的抬头,黑发往后,在裴一清提心吊胆的注视中,一点点的露出了面目。
和方才想的什么青白脸, 红眼睛,獠牙,狰狞的表情不一样,这是一张平静的脸。
不,不能说是平静,应该说是死寂……
死白死白的脸色,唯一本该有色彩的唇也是黯淡的,眼眸死寂如灰,毫无波动。
这人的面容年轻,约莫二十来岁。
……
你……是我阿娘吗?
我是裴一清……清儿啊。
裴一清又忐忑又欢喜,正待开口,倏忽的,他的眼眸瞪大了,手抖了抖,拿在手中的香条差点都丢了去。
只见铜镜里,女子的身影一点点的化去了。
先是头发,然后是脸上的面皮,五官……就像烈日下的冰块,一点点的融化成水。
裴一清的视线瞥过铜镜旁边那两根被点燃的白烛,猛地又抬头看向铜镜里的人影。
不,与其说是冰,更像是蜡!
这人更像是蜡块一样,热火烘炙,一点点的蜡化了。
裴一清忍着俱意去瞧,铜镜里是晦涩的天光,这个女子身上虽然一点点化去,五官逐渐模糊,不过,她的周围是有光亮的。
有些冷的光,不是很亮,映衬得那化去的人脸,无端的多了几分阴森。
裴一清面露惊骇。
怎地,怎地会如此?
他脚下一个踉跄,往后一退,脚绊到了桌凳。
顿时,义庄这一处屋舍里噼里啪啦的一阵脆响,似兵荒马乱,在寂静的夜里,这动静声显得格外的大声。
片刻后,裴一清撑着凳子站好,他的眼眸重新看向那面铜镜,仍然心悸不已。
这人……她到底是不是他的阿娘?
为何像蜡一样化开了?
裴一清着急不已,他在铜镜前面来回的走,更是神经质的将手指搁在嘴中用力的咬了咬。
片刻后,他的视线瞧过自己手中的香条,忽然惊觉,在他犹豫的时候,香已经燃过了三分之一。
这时,顾昭前些日子说的话又在耳畔响起。
“……香火燃烧后,你开始念词,不要停,这是请亲,只要你心诚,你阿娘还未过黄泉路投胎,你便能瞧到你阿娘所在何处……”
“然后你轻触铜镜,这时,你的神魂会入鬼道,顺着牵引,它带着你去你阿娘所在的地方。”
“这一过程,也能叫做过阴。”
“……你也别怕,香火燃尽那一刻,你也就出了鬼道,这一次的请亲过阴也就结束了。”
“……还有啊,你别弄错了,错了就得等铜镜下一次的三光俱足了。”
……
裴一清低头看手中的香条。
香火燃尽,就寻不到他阿娘了吗?
片刻后,裴一清的面容坚毅了许多,他抬脚走到铜镜边,烛光摇曳中,那有些苍白的手将香条插进香炉。
香火缭绕腾空,嗅着那香气,裴一清的心神好似也平静了下来。
他伸手探向铜镜,倏忽的,此地风气乍起。
风吹得衣袍簌簌作响,然而,奇特的是,铜镜旁边那两盏烛光摇了摇却没有熄灭。
光亮黯淡了一瞬,随即又明亮的燃起。
此处,裴一清闭着眼睛僵在原地,好似时间在他身上定格一样。
……
裴一清只感觉自己如坠云里,如坠海里,那一刻,也许是一瞬间,又或许是万年般长久,等他再睁开眼睛时,瞧到的便是一片灰蒙的天地。
裴一清恍然。
这便是顾昭说的鬼道吧。
心神一动,他顺着牵引往前,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像是一阵风,很快,他飘忽的来到了一处宅子。
这一看,他微微瞪大了眼睛。
只见整个宅子华灯溢彩,或红、或粉、或蓝的灯笼悬在半空之中,高低不一。
和阳世相比,有些幽冷的光在这晦涩的鬼道天光中是那么的暖,那么的明亮。
此处热闹,就像元宵佳节的灯祭一般。
裴一清感叹,“大户人家,绝对是大户人家啊。”
原来,不单单是阳世有大户人家和贫民之分,这阴世也是如此。
片刻后,裴一清摇了摇头,颇为自我嘲讽。
是他着相了,都说佛是过去人,人是未来佛,这鬼不也一样么,鬼是过去人,人是未来鬼,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那三六九等之分,从古至今,从未变过。
鬼道也不例外。
……
他轻忽的飘过,身下是高高的门庭,门庭上头挂着匾额,龙飞凤舞的写着涂宅二字,旁边挂了两盏红灯笼。
不知是不是里头华灯溢彩的灯笼光彩映衬,这两盏灯笼显得有些黯淡,像是要燃尽了一般。
……
裴一清没有过多的注意。
他顺着牵引一路往里头飘忽而去,这时,他心里还在想着。
难道,他阿娘没有供奉,去了这大户人家做鬼仆了?
片刻后,裴一清停在半空之中,在一顶粉色的灯笼面前,他整个神魂都僵住了。
不……他阿娘不是去当鬼仆了。
她,她被点灯了啊!
……
这是一顶粉色的纱灯,竹条编织的框架,下头坠一根同色的百福同心结,粉纱轻薄,光亮暖暖的透出,灯笼摆摆,为这一处晦暗的天光添几分旖旎。
但是裴一清瞧到了。
灯笼里本该是插着蜡烛的地方,此时插着一个小小的人,不,不是人,是鬼。
只见这鬼缩着手缩着脚被插在灯笼烛盘的位置,面色死白,眼睛紧闭,头顶上簇着一道稍显幽冷的光亮。
裴一清想起方才自己在铜镜中见到的一幕,难以置信了。
竟然,竟然是被当做灯烛点了吗?
他眼眸急急的朝周围看去,半空中悬浮着一盏又一盏的灯笼……
此刻,这些华灯溢彩的灯笼在他眼里不再华丽旖旎了,它们每一个都好似一个个鬼魂,淌着血泪,化着皮囊,就像蜡化的蜡烛一样,幽幽的朝他看来。
“疯,疯了。”裴一清喃喃。
……
这时,下头有动静声传来。
裴一清急急的将自己藏进粉色的灯笼之中,这一刻,他的神魂贴着闭目的女子面前,也将她的模样瞧得更清楚了。
……是他阿娘吧。
他们的嘴巴生得像,额头和耳朵也有些像。
裴一清心中大恸。
……
涂宅的大门被打开,一顶轻纱漫漫的藤萝小轿被四位白衣女鬼抬出,上头坐一位云鬓粉腮,眼眸似春水般多情的女子。
“等一下。”涂九娘抬手。
只听那幽幢的声音,娇俏中带着分冷淡。
“小姐,怎么了?”小雅两步靠近,她微微弯腰,恭敬的问道。
涂九娘鼻子嗅了嗅,微微拧眉,她的眼眸朝四处看了看,哼了一声,不痛快道。
“我好像嗅到了烟火的香气。”
听到这话,小雅有些心惊,她急急的朝天上那些灯笼看去。
不可能吧,她特意捡的孤坟野鬼,阴间无缘,阳世无亲,没有供奉,也没有相交之人……
这样的鬼便是没了,也惊动不到旁人。
毕竟以鬼点灯,点的是鬼的魂力,就像阳世的蜡烛会被烧没,这鬼也有燃尽的一日。
等燃尽了,鬼也没了。
这等恶毒之事,自然得背着人,背着鬼,偷偷的干才成,是以,她寻的都是孤坟野鬼,孤坟野鬼,自然无人关心。
涂九娘轻嗤,“瞧你这点出息。”
她眼眸挑了挑,带着分漫不经心。
“有烟火香气又怎样,做了我的灯就别想被讨回去了,小雅,莫要担心,说不得是哪只鬼阳世的亲人一时兴起,又烧了香火下来。”
早干嘛去了,晚了!
“走吧,潘郎还等着我呢。”
涂九娘一个扬手,四位白衣鬼抬起了轻罗小轿。
只见此处风炁骤起,轻纱漫漫,似有鬼音阵阵,旖旎又热闹。
接着,只见那叫做小雅的丫头伸手朝天一笼,无数的灯笼化作流光,倏忽的钻进她的袖笼之中。
涂九娘诧异。
小雅笑得腼腆,“小姐,轻罗小轿再添上华灯溢彩,如此才能有咱们涂家的派头不是?到时烛灯下瞧美人,更添雅致,大公子定然对您神魂颠倒。”
“好巧的一张嘴。”涂九娘抬袖遮脸,眼眸含春,
小雅矮身道了道万福,“小雅说的是实话,小姐风华绝代,谁人瞧了都得对您死心塌地,爱怜非常。”
涂九娘娇笑,“好,小雅该赏。”
瞬间,此地起了一阵银铃一般的笑声,与此同时,鬼道人途相汇,四鬼抬起轿子,一路朝人途中奔去。
只见那轻纱漫漫的轻罗小轿越来越远了,跟在旁边的鬼丫鬟小雅也一路飘远。
最后,此处只有红灯妆点的阔气纸宅,大红灯笼映衬下,涂宅二字似浓墨在张牙舞爪。
……
裴一清在灯笼被小雅收走的那一刻,心中就暗道不好。
听她们交谈的意思,她们这是要去人途,和一位姓潘的大公子相会。
顾昭只说了,香条燃尽的时候,他的神魂便会被牵引回肉身,眼下,他要是被带出了鬼道,等香燃尽的时候,他还能顺利的回肉身吗?
可是,要是让他不管他阿娘,他,他又做不到。
裴一清瞧着灯烛闭眼的小人,咬了咬牙又不动弹了,任由小雅将灯笼一并带走。
自古以来,不单单是人妖恋没有好结果,那人鬼恋也一样没有好结果。
指不定花前月下时候,佳人突然就舌头吐长,变身青面獠牙,美人成老妪,吓也把才子吓死,顺道再吸收成人干。
这劳什子的潘大公子……呸!下流货!
裴一清对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潘大公子迁怒了。
……
“阿嚏阿嚏。”
樟铃溪的宝船上,潘知州紧着又打了一连串的喷嚏。
这下,就连顾昭都瞧不过眼了,她收了功法,起身朝船舱里头看去。
“唉。”船舱厢房里,潘知州拢着被子坐了起来。
“叩叩叩。”门被敲响,潘知州看了过去。
很快,他就听到顾昭的声音,虽然清冷,却暗含担心。
“大人,可是有哪里不适?”
“还是被褥太薄了?我去唤钱哥给你拿一床厚实的吧。”
潘知州瞧了瞧身下的被褥,有些心酸。
这是最厚实的一床了,难道,他真的是年纪大了,这才耐不住寒了?
顾昭瞧着那烛光映着的影子,见他没有应声,有些不放心,又道。
“大人?”
潘知州回神,“没事,顾小郎也去歇着吧,我屋里有些热水,喝一喝就成。”
“不打紧,许是你小潘哥在家里念叨我,这孩子和我亲,打小没离开过我,说不定这会儿窝在我屋里睡觉,偷偷的掉金疙瘩想我呢。”
顾昭听得好笑。
小潘哥还会这样啊。
“成,大人有事只管唤我,今夜月圆,月华之力浓郁,我在甲板那处修行。”
说完,顾昭离开了。
厢房里,潘知州起身喝了盏温水,他披着袄子,视线瞧着微微跳动的烛光。
只见橘光暖暖,不过是豆大的光团,一下便充盈了这不大的宝船厢房,无数的乡愁漫上心头。
他想他那憨儿了。
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被窝里掉金豆子了。
……
靖州城署衙。
潘寻龙确实想他爹了,因此,今夜他歇在潘知州平时休憩时歇下的书房里。
书房简洁,靠东的方向搁了张大书桌,旁边是一排排的书架,上面是湛蓝皮的书籍,屋里还搁了张休憩的床榻,不大不小,正正好。
夜色深沉,鸟笼中的八哥鸟垂着脑袋打瞌睡,书桌上的青花瓷盆中,偶尔有光华一闪而过。
似有一尾大鱼快活的摆尾,撩起一片的水花。
潘寻龙翻了个身,卷着被子在身下,睡得踏实又憨沉。
……
屋外夜色幽幢,风沙沙的从树梢顶上路过,一轮明月高挂幽蓝的天空,月色倾泻而下,如雾如水。
偶尔听到远处传来笃笃的敲梆子声,一并有的,还有老更夫中气十足的声音。
“鸣锣通知,平安无事。”
话才落地,老更夫停了停脚步,他揉了揉眼睛,瞪大了眼睛四处瞧了瞧,紧着又疑惑的自语道。
“这……我这是眼花了吧。”
此处哪里有什么影子一晃而过,有的只是月亮拉长了自己的影子。
老更夫摇了摇头,拎着灯笼,他瞧了瞧怀中的竹梆子,接着继续巡夜。
瞬间,这儿又是笃笃,笃笃的声音了。
这是三更天和四更天之间巡夜提醒的声音,不用铜锣,用的是竹梆子。
长巷月影梆声,自有宁静之意。
……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顶轻罗小轿趁着月色徐徐飘来。
只见帷纱漫漫,美人赤脚侧倚竹轿,云鬓香腮,微微闭目,她的鼻翼间眼睑旁,两颗眉笔点画的小点漾着莹光,平添几分诱人之意。
最后,四位白衣鬼僵僵的将小轿停在了府衙门前。
小雅轻声,“小姐。”
“怎么,到了么?”美人下轿,她拢了拢身上的轻纱,美眸抬起,似含有春水之光一般的瞧向那巍峨不凡的府衙。
视线扫过匾额,上头端正的写着靖州府衙四个大字,往旁边一扫,是两尊气势不凡的石狮子,在大门左边,还有一面的大鼓。
涂九娘扯着袖子遮面,笑得娇羞。
“这便是潘郎的家么?好生阔气呀。”
小雅:“大公子是知州大人。”
“嗯,我就知潘郎不是寻常人。”涂九娘与之荣焉。
说罢,她抬脚便要往前。
石狮子有灵,当下便朝这边吼了一声,瞬间罡风阵阵,带着肃杀之炁,声势煊赫。
“来者何人,府衙重地,岂可放肆。”
小雅往前一站,叱道,“放肆!”
“哎,小雅,怎能如此失礼。”
涂九娘抬手拦住了小雅,她抚了抚宽松的发鬓,确定没有乱了,这才款款的道了个万福,眼眸瞧向石狮子,柔声道。
“大哥,大嫂子,九娘倾慕潘郎久矣,今日没有恶意,只是见月明天疏,月华美好,想邀潘郎一道赏灯赏月罢了。”
说罢,她鼻翼间那两点眉笔画的小痣有桃粉之炁漾过,烟气如烟如雾,一下便迷了石狮子的心智,它们晕乎乎的重新坐了回去,呵呵傻笑。
“赏月好,十五的月儿圆啊。”
“对对,可得好好的赏一赏。”
涂九娘娇娇的一笑,“那么,九娘就多谢大哥大嫂子通融了。”
说罢,她回身重新坐上轻罗小轿,四鬼抬轿,身后是漫天的灯笼飞舞。
……
月影,朦胧烛光,纱幔……轻罗小轿里云鬓香腮的美人,此情此景,端的是旖旎香艳。
灯笼中,裴一清眼晕心又凉。
完了完了,他们靖州城完了。
潘郎?大公子?
他长居靖州州城,怎会不知道,这府衙只有一户人家姓潘,那就是他们的知州大人啊。
裴一清心中发狠,当真是养儿不孝,他们知州大人养了个坑爹的大公子啊。
人鬼恋……能的他!他咋这么时髦呢?
……
浑然不知一口大锅从天扣下来的潘寻龙睡得正香,他砸吧砸吧了嘴巴,因为近来苦读,脸颊瘦了些,有了少年人的轮廓。
月影自窗棂倾泻而下,瞧过去倒是颇为俊秀。
这时,屋外一道娇娇的声音响起。
“大公子,自前些日子鬼道惊鸿一瞥后,大公子的容颜和风采就深深震撼了九娘的心,从此,我这一颗芳心就再也不是我自己的了……”
廊檐下,涂九娘手捂着胸口,一双好看的远山眉轻轻蹙着,似有轻愁。
“它,它如今只为大公子你跳动,这大抵就是俗话说的一见倾心吧。”
涂九娘眼眸含情,声音柔柔。
“今日月圆,人间自来有花好月圆的说法,如此良辰美景,九娘想邀大公子一道赏月。”
“大公子……”
“大公子……”
“大公子……”
……
屋里,潘寻龙将被子蒙过脑袋,烦躁不已。
烦死了,烦死了,他才刚刚睡下,是谁,是谁一直吵人!劳什子大公子,烦死了!
“大公子,大公子,嘎嘎!”
原先垂着脑袋睡觉的八哥一下来了精神,它在笼子里跳来跳去,扑棱翅膀,嘴里嘎嘎的叫着大公子。
潘寻龙无奈的睁开眼睛。
“大吉利,你再吵,再吵……再吵你就去隔屋睡!”
他有心想说把你的嘴巴捆起来,瞧着那机灵的八哥鸟,又舍不得了。
捆嘴巴,回头吓到了大吉利怎么办?
“大半夜的,喊什么大公子啊,哪里学来的名儿,油乎乎的。”
潘寻龙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了,视线往下,他瞧到床榻还睡得安眠的自己,顿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儿,吓得跳了起来。
“哎呀我的亲娘哦,这是咋滴了?”
“我这是咋滴了?”
潘寻龙着急不已,不论是他绕着走,还是躺下去,他就是回不去那身子。
瞧着睡得酣香的身子,他着急死了。
大吉利也愣住了,“嘎嘎,两个小胖哥。”
潘寻龙瞪了个眼神过去,顾不上计较八哥鸟这一声的小胖哥。
“大公子?”屋外,涂九娘微微蹙眉。
她怎么觉得,今日大公子的声音没那么诱人了?
潘寻龙瞪大了眼睛,女,女鬼?
他诧异后,随即涌起的是生气,眼眸扫过床榻上的躯壳,恍然大悟。
好哇,原来自己变成这样,就是这个女鬼捣蛋的。
这时,案桌上那口青花瓷的盆子上,鱼儿大尾一甩而过,浓丽的鱼尾撩起水珠,在半空之中划过好看的弧度。
潘寻龙好奇的走近,伸手一捞,虽然是魂体,却一下就拿起了那玉佩,瞬间,他只觉得魂体都舒畅了,就像炎炎夏日里吃了一碗冰凌凌的冰镇酥酪。
潘寻龙多瞧了几眼,原来,这里头真的被顾昭封了一条鱼儿啊。
……
“大公子?九娘诚心相邀,还请大公子一见。”
屋外那道柔柔的女子声音又响了起来,与此同时,不知是不是冷的,她打了个颤抖,声音哀哀,惹人怜惜。
潘寻龙随手将玉佩揣进怀中,不理会外头的声音。
什么大公子不大公子的,他爹说了,他还小着呢,不能随随便便怜惜别的姑娘家,他还是别人怜惜他的年纪嘞!
小潘公子郎心似铁。
屋外,涂九娘眼眸一沉。
敬酒不吃吃罚酒,哼!
只见她一扬手,瞬间,大门被一阵风吹开了,风卷得她的青丝簌簌飞扬,瞬间那一身轻纱漫漫,飘忽的扬起,月华下如下凡尘的仙子一般。
潘寻龙差点被吹飞了。
还有没有礼貌了,这是他家!
居然破门而入。
涂九娘挑眉,“你不是潘郎,你是何人?”
潘寻龙稳了稳自己,惊疑不定,“潘,潘郎?”
涂九娘扯着衣袖,脸上浮起一丝娇羞之色,只见她轻垂臻首,轻轻启齿,“自然是潘郎了,上次一见,九娘已许下终身了。”
潘寻龙急眼了,“你和我说清楚,谁和你许下了终身了?”
涂九娘眼眸一嗔,“还能是谁,能被我九娘高看一眼,唤一声大公子的,自然是潘峻安潘大人了,我的潘郎。”
潘寻龙眼晕,潘峻安……他阿爹啊。
再看向涂九娘时,他眼珠子都气得发红了。
“臭不要脸的,那是我阿爹,谁是你的潘郎了,不许你这么叫我爹,呸!”
“臭不要脸,臭不要脸!”鸟笼里,大吉利跳脚助势。
……
半空之中,浮空的灯笼里,裴一清只想大声的喝彩一声。
好!骂的好!
是他误会了,他们靖州城的知州大人还是养了个好儿子的。
唉,原来不是儿坑爹,是爹坑儿啊!
这知州大人……裴一清怒其不争。
人鬼恋,糊涂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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