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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章 函谷关破


  晌午过后。

  白起发五万雍州军,列阵大举进攻汉军大营。

  蒙恬忍无可忍,发十二万红衣军,迎战白起。

  两军于崤函地区,交战半个时辰。

  雍州军溃不成军,仓皇撤退。

  蒙恬紧咬住白起的后军,一路追向函谷关。

  追至函谷关以西二十余里的一处山坳路段时,狂奔的红衣军突然止步,重新整兵列阵,不肯踏入山坳半步!

  适时,白起立在山坳高处的山包上,眺望着山坳外正飞速成型的左右包抄之雁形阵,稀疏的眉头纠结成一团,浑浊的双眼也泄露出一阵阵惊疑不定之色。

  前方这一段山道,勉强也算得上险峻。

  蒙恬会对这段山道提高戒备,他一点都不惊奇。

  毕竟他的确在这段山道两侧,设下了埋伏……

  真正令他感到不妙的是,蒙恬根本未对这段山道做任何试探,直接就摆出了两面包抄的架势!

  就好像,蒙恬早就知道这段山道有伏兵!

  白起将心神拔高到战场上空,迅速复盘了一遍敌我形式,面色猛然大变,提起佩剑转身就走:“传我帅令,三军退回关中……”

  ……

  雁形阵中。

  蒙恬伫立在高高的将台之上,眺望着山道中刚刚放缓步伐,有重新列阵之势的五万雍州军,再度偃旗息鼓、乱哄哄的往着函谷关方向撤退,面上亦是微微一怔。

  而后低头晃眼一扫下方的雁形阵,心下恍然,赞叹道:“果真老而不死,贼也!”

  他雁形阵才堪堪成型,那白起竟然就从他的雁形阵中,推演出他早就看穿他诱敌深入、三面合围、前后夹击的连环计。

  并且举一反三的推测出,他将计就计的提前布下伏兵,趁他大军倾巢而出、营中空虚的档口,强行抢关!

  这份儿堪称恐怖的眼力、脑力,蒙恬自叹不如远矣!

  “报……”

  传令兵快步冲上将台,向蒙恬抱拳道:“禀上将军,斥候回报,我大军东北方有敌军出没,兵力约在五万之众!”

  蒙恬听言握剑的手紧了紧,面不改色的回道:“再探!”

  口中说着再探。

  但他心头其实已经猜到,那五万雍州军,当是冲着他红衣军营寨去的。

  这一点,依然是他事先没能料到的……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算是真正彻底看清了白起的所有布置!

  借着侵扰战,白起将十万雍州军以蚂蚁搬家之法,悄无声息的化整为零,运送出关。

  五万布置在了前边这条山道里,配合今日诱敌之主力军,三面合围他追击的主力军!

  另外五万,布置在后方,趁着他大军主力追击之时趁虚而入,一举拿下他后方营寨。

  单凭山坳里埋伏的这十来万雍州军,围不住他红一军。

  单凭后方攻营的那五万雍州军,同样不足以撼动他红一军。

  可若是在主力军被包围的情况下,再接到后方营寨正在被敌军猛烈进攻的消息……

  蒙恬细想了一下自己落入那种境地的反应,觉得自己极大可能会选择撤退、突围,整军再战!

  嗯,若是大王统兵的话,他极大可能会选择先回师营寨,配合固守营寨的将士,先击溃了猛攻营寨的敌军,再调转枪头来,与后方穷追猛打的敌军决一死战……

  无论是哪一种,红一军都必定大败一场,且必然会元气大伤!

  兵力相近的情况下,用一支战斗力远不如他红衣军的寂寂无名之军,将他们红衣军逼到这个份儿上。

  蒙恬觉得,白起老贼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怕得多!

  眼下他心头说不出的庆幸。

  庆幸他得大势之助,提前堪破了白起的计谋!

  所谓大势。

  就是蒙恬虽无天险为依仗,但却并不是非打函谷关不可。

  他还可以选择堵着函谷关,与白起耗到底。

  而白起虽有函谷关天险为凭,却不得不舍弃天险,强行出关破局。

  因为他白起能凭借函谷关与他蒙恬耗到底,嬴政却不能凭借雍州一隅,与大汉十一州耗到底!

  所以白起必然会出兵函谷关。

  蒙恬与陈刀,正是预先就肯定了这一点,然后派出大量斥候以及请特战局相助,如同将白起一举一动都曝光在烈日底下,再拿着放大镜一厘米一厘米的研究,才终于堪破了白起的计谋!

  “战略上又阴又狠,咬着不死都得残废!”

  蒙恬眺望着山道中渐渐远去的赤红旌旗,喃喃自语道:“战术上却细腻如女子刺绣、密不透风……难怪大王会视之为大敌!”

  他口中说着话,右手拔出佩剑,向前一挥。

  “咚、咚、咚、咚……”

  步鼓敲响,节奏不疾不徐,指挥着大军缓缓驶入山道,如同吊靴鬼一般远远的吊在飞速后撤的雍州军后方。

  ……

  “咚咚咚……”

  战鼓喧天、飞箭如蝗。

  顶盔掼甲的陈刀立在渭水东岸,面无表情的眺望着西案那座巍峨的雄关!

  黑色的浪潮,前赴后继的拍击着那座雄关,浪头数次都几乎越过关墙,淹没整座雄关。

  但看似乎摇摇欲坠的雄关,却出乎预料的坚挺,任凭黑色的浪潮如何拍击,赤色的嬴字大旗依然高高的飘扬在关墙之上。

  “好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函谷关!”

  陈刀定睛看了许久,面色冷厉似冰冻的钢刀。

  函谷关之险,险有三重!

  第一重险,便是眼前这条滔滔不绝的大河!

  行军在外,遇山开路、遇水搭桥,比渭水更加湍急的河流,陈刀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但眼前这条滔滔不绝的大河,险就险在可供登岸之地,少之又少,任你是伐木作舟、还是捆木为桥,无有登岸之地,依然是白费!

  能横渡渭水的,仅有一条可供两架马车并行的吊桥……

  若是行人,这架吊桥自是足够宽敞。

  但是作战,这架吊桥就是能吊死无数将士的上吊绳!

  第二重险,就是函谷关下的那片河岸。

  那片河岸就如同一片绝壁之上开凿出来的平台,方圆不过两百见方。

  屁股大点的地方,莫说大型的攻城器械摆不开,就是千百士卒都站不下!

  也就是说,任你百万雄狮云集函谷关外,可能渡河对函谷关发起进攻的,顶天了也不过两三千之众!

  第三重险,才是那座七八丈高厚重城关!

  如此高的城关,上边的人扔颗鸡子下来都砸得死人。

  而下边人想上去,得将两架云梯绑在一起,才能架到城关上……

  即便不算城关上密密麻麻的箭垛、枪口,以及滚石、檑木、火油、金汁等等守城利器!

  单只是这三重险,常人便绝难逾越!

  此时此刻,依陈刀看来,城关之上守关的雍州军,顶天了两万之数。

  而他十万虎贲军前来攻打的函谷关,却只能隔江轻叹、束手无策……

  但即便是明知派遣大军上前是在做无用功,陈刀依然在一个团一个团的轮番往河对岸派遣,始终保持着对函谷关上守城雍州军的高压之势!

  他在心头低低的说道:‘小石头,看你了的!’

  ……

  函谷关上。

  赵佗顶着盾牌将身上探出女墙外,俯瞰了一眼下方黑压压的往这边蠕动的汉军潮,沉声询问道:“汉军攻了多久了?”

  侍立在他身畔的短兵侍卫长,看了一眼城楼中心放置的滴漏,答曰:“回将军,两刻钟了!”

  赵佗缩回上身,眺望向对岸好似天边阴云般的汉军旌旗,那杆飘荡的“陈”字将旗,纵使隔着一条河他都清晰可见。

  他无法确定,对岸的统兵大将是谁。

  只知道反正不是汉王。

  毕竟将旗的规格与帅旗的规格不一样,与王旗的规格更是天差地别,他没道理会认错。

  但即便敌将不是汉王,汉军中能统领十万军的大将,也没有没脑子的莽夫吧?

  没脑子的莽夫,能瞒过上将军,无声无息的将大军运动到函谷关下?

  可敌军若是有脑子,又怎么能看不出,他们这明显是无用功?

  摆明了打不下来还硬要打?

  总不能是嫌麾下将士太多了吧?

  赵佗思索着,沉声下令道:“传令各曲,彻查关内所有防御枢要……”

  他的话音还未落,突然听到一声惊慌失措的高呼声自后方传来:“走水啦!”

  赵佗猛地一抬眼,就见一条浓浓的黑烟自粮仓方向升起。

  再定睛一看,发现后方歇息的士兵,如同潮水一样大批涌向粮草处。

  起火了?

  谁不救火?

  更何况起火的是粮食?

  烧光了弟兄们吃什么?

  城关上的防御作战任务并不重,毕竟敌军虽然有十万之众,但攻城的不过两三千人。

  而关内足足有两万士卒卫戍函谷关,哪怕是无有城关之利,两个打一个都还富余一万三四。

  “不对!”

  赵佗陡然惊醒,拔高了声音怒喝道:“传某将领,各曲原地待命,不许救火!”

  周遭的传令兵还未来得及传令,就见西侧的关门陡然洞开,一股反射着冰冷钢铁光芒的黑压压人潮涌入关内。

  赵佗定睛一看,就见那黑色人潮,尽是身量魁梧、庞大腰圆,人人身披三层甲胄,一手战刀一手圆盾的精锐汉军!

  乍一打量,少说两千之数!

  他心头凉了……

  “吾乃汉将吴广,挡我者死、降者不杀!”

  凶厉的咆哮声响彻关营,两千红衣军勇士冲入关营之中,见人就杀!

  赵佗暴怒,一把提起倚在身畔的大枪,就快步往关下冲去。

  关中的诸多雍州军士卒见状也毫不犹豫的一拥而上。

  黑潮没有丝毫的退缩,直取东门,耀眼的战阵之力光芒自铠甲的黑光之中升起,不要钱一样的往前倾泻,落入雍州军人群之中,就是一片血雨腥风。

  所过之处,遍地的残肢碎尸,连完整的甲胄和兵器都找不出几件来!

  一拥而上的雍州军士卒还未来得及合围,便被两千红衣军将士杀得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两千红衣军将士,愣是在数倍于己的敌军围攻下,硬生生的杀出了一条笔直的血路!

  连提着大枪冲下关头的赵佗,眺望着这股好似好似虎入羊群般的黑潮,都愣是完全没有勇气冲上来……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千红衣军将士,杀至东门下。

  “列圆阵!”

  吴广挥舞着斩马刀,奋力的高呼道。

  “阵!”

  两千红衣军将士以圆盾结阵,团团围住东门。

  一面挡住后方的漫天箭雨枪矛。

  一面拿人清理堵塞关门的石木。

  “破阵者,赏万金、晋军侯,贼军人头,一颗十金、十颗晋升一级!”

  赵佗终于组织起麾下将士,以重赏刺激麾下将士冲阵。

  自己却远那圆阵足有二三十丈。

  “杀!”

  重赏之下,千百雍州军兵将纷纷红着眼,不要命的往前冲!

  万金、军侯,他们不敢奢望。

  但哪怕只能杀死一个敌人呢?

  十金也能娶一房妻、买两头牛、起三间屋、置十亩地……

  只要杀死一个敌人,全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杀啊!”

  一具又一具沉重的尸体冲撞得圆阵起波澜。

  四溅的鲜血也染红了吴广瞪大的牛眼,他高举着血淋淋的阔背斩马刀,满头青筋直跳的厉声咆哮道:“尔等再敢冲阵,破关之时,满关上下、寸草不生!”

  赵佗听言,同样厉声咆哮道:“二三子,切莫听此獠狺狺狂吠,守不住关门,吾等才会死无葬身之地,杀啊!”

  他亦是扯着喉咙拼命大喊,字比吴广还多。

  可惜他的声音离得远了些。

  而吴广的斩马刀,就近在咫尺。

  奔涌的人群终于减缓、停滞。

  雍州军将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的赤红渐渐褪去……

  不多时,只听到“砰”的一声。

  仿佛是什么重物坠地。

  远处的赵佗听到这道声音,一口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却也是只能转身牵来一匹战马,疯狂的向着西门冲去。

  函谷关破。

  大势已去!

  ……

  当白起率领着十万大军匆匆赶回函谷关外之时,函谷关上已经飘扬起黑底红字的汉军大旗。

  九万虎贲军,陈兵函谷关东岸,列阵相迎!

  再看后方,蒙恬带着十万红衣军将士,姗姗来迟。

  前后狼。

  后有虎。

  进退维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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