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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朱标


  为皇后诵经守灵毫无疑问是大事,也是万万不能耽搁的首要之事,故而当差事交代下来之后,陈云甫只是简单收拾了几件法器后,就跟着姚广孝以及其他几位师兄弟踏上了入宫的路。

  此一路去,福祸难料。

  出了天界寺,映入到陈云甫眼帘里的,便是全城戴孝的金陵,大街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家家户户基本都是门窗紧闭,到处都是一片愁云惨淡的萧条,除了巡城净街的衙门士卒,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有。

  连紧挨着朝天宫不远的军器监、兵仗局都停了。

  国丧期间不能有声响。

  反正天界寺今早就没敢敲钟。

  看着眼前悲云密布的金陵,陈云甫心里叹了口气,也为朱元璋感到一些难过。

  老朱不容易啊。

  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失去了两位至亲。

  就在几个月前,也就是自己穿越来之前不久,大明嫡长孙朱雄英才刚刚早夭,这才多久啊,马皇后也薨天了。

  向着皇宫的方向走,陈云甫渐渐的看到了更多人。

  大多和他们一行一样,披麻穿孝,内套罗衫,看样子,是京中官员。

  街道上,往来奔走着很多胥吏,拎着帛书神色匆匆,而后张贴在城中各处的告示栏上。

  陈云甫凑过去瞥了一眼,知悉了大概的意思。

  虽是国丧,百官军民身上所穿孝服三日即除,不可妨政事朝务,另禁嫁娶一月即可。

  这已很是开明了。

  陈云甫还以为痛失挚爱的洪武皇帝会任性一回呢,没想过仅以如此行事来悼念亡后。

  不过在过了西长安门进入皇城后,皇榜上贴那一道出自朱元璋亲笔所写的诏书,还是让陈云甫看出了朱元璋对马皇后缅怀与眷恋。

  “诏皇后马氏:亘古帝王之兴,淑德之配;能共致忧勤于政治者,鲜开泰寰宇福被苍生。

  惟后与朕,起自寒微,忧勤相济,越自扰攘之际,以迄于今三十有一年。

  家范宫闱,母仪天下。相我治道,成我后人。

  淑德之至,无以加矣。

  朕意数年之后,吾儿为帝,当与后归老寿宫,抚诸孙于膝下,以享天下养。

  何期一疾弗瘳,遽然崩逝,使朕哀号,不胜痛悼。

  虽然有生必有死,天道之常。后虽崩逝,而后之德不泯。

  者存谨遵古谥法,册谥皇后曰孝慈,于戏公议所在,朕不敢私,惟灵其鉴之。”

  从这封诏书能看出的不仅只是朱元璋对马皇后的爱,也写出了对皇长子朱标的爱。

  也难怪后世会说,朱标要是造反,朱元璋甚至都巴不得把锦衣卫都赶到朱标那里帮自己的好大儿。

  原来,此刻的朱元璋甚至都已经有过禅位的打算了。

  踏足入皇宫,陈云甫收拾好自己的满腔心事,同着姚广孝等师兄,跟在一名内宦的身后,小心翼翼、蹑足轻踪的向着马皇后停灵的几筵殿而去。

  直到这个时候才看出什么叫外松内紧。

  先前出了天界寺,哪怕直到进皇宫的时候,陈云甫这一行人都没有遭受到什么过于严苛的盘查,然而到了几筵殿,还没进去呢,就被一群内监带在殿外一处小屋里给扒了个精光。

  一群和尚被一群太监扒光衣服,想想,也没什么丢人的哈。

  大家反正都用不到。

  就是陈云甫臊的厉害,他总感觉自己被那个老太监给调戏了,但却找不到证据。

  检查完之后这才放行,算是从偏殿的位置引着进了正殿。

  正殿里面早已装饰成一片白,白布裹满了整个殿,十几个幡无声的摇曳着,显得如此凄凉。

  正殿中停放着一尊上好楠木雕琢而成的灵柩,而在灵柩的西侧则摆放着八个蒲团,这是为陈云甫他们一行人准备的。

  而灵柩前正对面的便是殿宇正门,两者之间是空空如也的一条过道,走道两侧摆了数百个蒲团,看来,是给前来吊唁守灵的朝臣们所准备。

  哭灵三日,意味着百官们也得和陈云甫一样,在这里跪三天。

  三日后去丧服,这些百官们就可以离开灵堂继续去处理他们各自的政务了,这几筵殿就会迎来第二批奔丧之人。

  也就是分封边疆各地的诸王。

  陈云甫也就简单打量几眼后便不再多看,老老实实挑一个看起来舒适点的蒲团跪下,拿出携带的木鱼,闭目轻敲起来。

  一边敲一边诵经。

  马皇后停灵一共七天,七日后起灵柩葬入孝陵。

  这个时候陈云甫才算想起来一件事,那就是百官缘何还没到?

  马皇后是凌晨丑时走的,现在都已经快到申时了,足足一天的时间,他们天界寺来超度的僧人都来了,没道理守在近前的朝中百官一个不到吧。

  就算百官不到,那太子朱标呢?

  这几筵殿里停灵,身为马皇后嫡长子的朱标怎么说都得在这守灵吧。

  太子不在、百官不在,这事就很好想了,必然是朝中还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导致他们被束缚住,以至于为马皇后守灵这种事都暂时被耽搁住。

  一直等到殿外天色都擦了黑,陈云甫的耳边才响起脚步声和哭号声,没敢转头去看,只是用余光去扫,陈云甫看到的,是几个男性。

  当先一人年约三十岁左右,瘦高个,颔下留着短须,因为身上穿了一身孝,无法透过穿着来判断身份,但入殿时宫人喊得那声太子还是入了陈云甫的耳。

  朱标可算是来了。

  跟在这朱标的身后还有几个半大不大的少年郎,陈云甫估摸着,应该都是朱元璋膝下尚年幼的其他儿子。

  朱标入殿之时已经哭的泣不成声,才跨进殿内就跪在地上,一路膝行上前,未及灵柩已经哭到近乎昏厥,那头砸在地上咚咚响,看的陈云甫都替他疼的紧。

  “母后~母后啊!”

  “太子殿下节哀。”

  有几个太监守在灵柩左右两侧前,看到朱标这般也是上前来劝,掺起哭到如断了脊梁般无法站立的朱标,伺候着安抚着。

  “太子殿下务必要保重身体啊,您要是再伤着了心怀,天下可怎么办啊。”

  有老太监劝着,自己却也跟着扑簌簌的直掉眼泪。

  朱标没理,只是一个劲的哭着,哭到深处还会猛咳几声,以袖遮面,再放下时,袖口处竟染了点点梅花血迹。

  太子咳血了。

  这一下,几筵殿里更乱了。

  陈云甫还在敲着木鱼,而姚广孝的手却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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