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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闹天龙(三)


看样子,高长河对叶钧的了解已经有了极大的通透,这位隐于幕后布局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坐在一间格局典雅的客厅中,满脸微笑凝视着不远处皱眉苦思的jǐng局局长,李怀昌。

        对于叶钧的突然造访,李怀昌起初很疑惑,这阵子一直对北雍机场附近那场火拼心烦意乱。伴随着北雍宝藏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省公安厅自然对那起火拼事件产生高度的关注,就连省委都摆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作派,目的无一例外,就是想借此探知北雍宝藏的真实xìng。

        可即便李怀昌清楚省里这群‘顶头上司’醉翁之意不在酒,可这节骨眼上,自然不能摆出副推掩的姿态,只能坦言事情的进展依旧毫无头绪。对此,省委倒是没有直接表态,不过公安厅却对李怀昌的‘率xìng而为’予以批评,并隐晦点出,倘若这件事无法做出妥善的解决,那么下届换选,将重新考虑内定中的人选。

        基于这种原因,雪上加霜的李怀昌只能求神拜佛,祈祷神灵能看在[他一片心诚的情面上,予以一次灵验的机会。

        可面对叶钧毫无顾忌的坦白从宽,叙说着这起火拼的肇事者正是他跟胡有财后,李怀昌不仅没有开心,反而陷入到更深程度的矛盾之中。

        说实话,他宁可得罪省公安厅,甚至省委,也不愿意将董家、胡家两尊封疆大吏彻底得罪。这是非黑白尽管不足为外人所道也,但李怀昌却深知,一旦招惹这两尊封疆大吏的怒火,引来的绝不止九级地震那般简单。真闹到那步田地,李怀昌只是满嘴苦涩的想着,怕就算京里有人,也要在这场算不上权力斗争的漩涡中,沦为被牺牲掉的棋子。

        “小钧,阿财,这么说,事情真是你们干的?”

        李怀昌饱含希冀的问了句,很明显是希望叶钧与胡有财是在哄骗他,可瞧着这两个年轻人沉着冷静的坦然应允,李怀昌整颗心可谓骤降谷底。半晌,似是感慨世态炎凉,又或者在感慨世事无常,李怀昌苦叹一声:“算了,既然如此,我会另想办法,当务之急是替你们遮挡过去。好了,我很累,需要休息一下。”

        言下之意,送客的韵味傻子都能听得出来,不过叶钧与胡有财并未起身离去,这倒不是不识趣,也不是真傻,而是另有所图。

        对于眼前两尊大佛,李怀昌也不敢动怒,心里琢磨着难道叶钧跟胡有财还有其他事相求?嘴上不说,但心里多少有些恼火,毕竟很可能连累他在仕途上划上休止符的两个人,就这么直愣愣坐在他眼皮底下,尽管深知招惹不起这种层面的敌人,但心中多少有着人xìng本能的排斥与怨恨。

        “李局长,对您造成的麻烦,我跟财哥都心中通透。当然,为了尽可能弥补我们不计后果的鲁莽过失,我们自然愿意替李局长分忧解难。”

        叶钧的话让李怀昌有些意外,当下缓了缓心中积攒下的不悦,笑道:“小钧,阿财,你们真有办法妥善解决这事?”

        “没错。”

        叶钧斩钉截铁的话,令李怀昌升起一股厚重的好奇,毕竟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最关键的,便是北雍宝藏的事情早已惊动京城,连带着那起火拼也被好事者挖出来并加以报道。尽管省里不少人都清楚李怀昌在这起风波中要多无辜,有多无辜,但总归要拿出一个交代,做给京城里的人看。

        有句话叫死道友不死贫道,正是此理,这就是政治权衡利弊的残酷xìng。

        瞧着李怀昌露出倾听之sè,叶钧不愠不火道:“李局长,如果用一个恶名昭彰的人顶这黑锅,你不仅能转危为安,甚至还能立下大功。”

        “谁?”

        “吴达央。”

        “什么?”

        听着叶钧那平淡如水的回答,李怀昌险些跳了起来,此刻站直身,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盯着眼前这不愠不火的青年。

        吴达央是什么人?

        那可是江陵不可一世的恶霸,jiān.yín掳掠、欺男霸女可谓无恶不作,以吴家三兄妹为首的犯罪集团,早已在江陵市根深蒂固。往届局长尚且不敢去撼动这尊大佛,李怀昌自问何德何能,自然也不敢轻易得罪这说不上三句话就可能喊打喊杀的滚刀肉。

        “小钧,你疯了?吴达央他可是…”

        瞧着叶钧不似说笑的神sè,李怀昌也赶紧放下满肚子的不满,想要劝解叶钧千万别鲁莽行事。

        但话没说完,就被叶钧伸手拦住,只见这大放厥词的青年先是高深莫测站起身,然后玩味道:“李局长,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您很清楚这吴达央的底细?”

        “唉,一言难尽。”

        李怀昌满脸苦涩,稍稍冷静下来,便颓废的坐在沙发上,先是捂着头,这才苦笑道:“我这局长当得真够窝囊,当年上任后雄心满志,想要彻底整顿看似风平浪静的江陵市,因为谁都清楚,这风平浪静只是表象,暗地里,黄赌毒可一样不缺,黑社会势力,更是无孔不入。”

        说着,李怀昌忽然瞥向满脸尴尬的胡有财,然后才将目光移往他处:“可是,真坐上这位置,才知道这背后有着太多令人忌讳的猫腻,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尽可能迎合旁人的心意。都说政治复杂,年轻时还真以为凭着良心办事,再守着洁身自好的底线,就能化腐朽为神奇,将这复杂的政治化繁为简。可真应了这实事需要,才发现这手不管怎么伸,都有种上气不接下气的矛盾,到头来,累过、哭过、遗憾过,当年那份雄心满志,也渐渐随波逐流,成为一种该掩埋的祭奠物。”

        “李局长,您是好人。”叶钧平静道。

        “算不上好人,但起码没想过要做人人喊打的恶人。不懂政治的老百姓总以为咱们是官官相护的zhèngfǔ蛀虫,被骂过,被敌视过,被恨过,却唯独没被感激过。可惜身处这个位置,也就注定一切的所作所为都身不由己,不过良心上却始终坚守着当年那份本心,只是做法上,尽可能从政客的角度权衡利弊得失,这才能身处政治漩涡中进退有序。”

        李怀昌长叹一声,苦涩道:“与其说这种做法是在保护手中这算不上沉甸甸的金饭碗,倒不如说是在保全自身与家人的安危。倘若真有一天退下去,相信这些年得罪的人,肯定不会放过我,更不会放过我的家人。”

        “李局长,那您愿不愿意为家人,以及自己的xìng命,赌上一把?”

        尽管叶钧满脸平静,但李怀昌这番发自肺腑的感言,多少给他带来一阵难言的触动。确实,身处政治权利斗争的漩涡之中,往往有着太多事情,无法尽着本心去慷慨陈词,因为每一言每一语,若太过率xìng而为,都足以招来‘以身殉职’的杀身之祸!

        “让我考虑一会,你们先回去,我会尽快理清头绪,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李怀昌脸上的犹豫没能逃过叶钧的肉眼捕捉,看样子这位江陵市的jǐng局局长,并不敢以身涉险,无端招惹以吴达央为首的犯罪团伙。可倘若无法争取到李怀昌的立场,势必在布局上会出现难以掩饰的瑕疵,眼看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叶钧与胡有财互视一眼,这才平静道:“李局长,只要您愿意扳倒以吴家为首的犯罪团伙,相信董家,以及胡家,rì后也会对你感恩于心。”

        “此话当真?”

        李怀昌终于动容,董家、胡家,只要取得任何一方的支持,相信就算成不了龙,也不会沦落到成蛇的境地。玩政治,智谋、城府固然重要,但远远不及关系、人脉,所谓的官官相护、党羽之争,之所以能延续几千年,也并非毫无道理可言。

        叶钧与胡有财互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然后异口同声道:“千真万确。”

        李怀昌眯着眼,脸上泛起一层不成功便成仁的觉悟,仅过了一小会,就理清这风险背后惊人的财富,顿时沉声道:“好,我这就着手安排,今天江陵市的jǐng察局,就暂时交由你们指挥,我只负责做一个发号施令的传讯官。”

        叶钧很满意李怀昌的答复,当下微笑道:“多谢李局长,相信您这份玲珑剔透的心思,他rì定能在仕途上扬帆起航,再次领略到无限的美好风光。”

        当下,客厅中的三个男人,均是展演大笑。

        可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天龙赌场的吴达明显然还沉浸在咬牙切齿的情绪之中,瞧着监控屏幕上一群二世祖正疯狂的搜刮他积攒下的财富,这让吴达明数次想端起板凳狠狠劈碎眼前的所有屏幕。

        而赌场某位资历最老的荷官,此刻正捏着冷汗站在吴达明身后,起初,还唯唯诺诺,不知该不该吱声,最后,才壮着胆道:“老板,这群客人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出老千,这手段就算是外行人,都能瞧得仔细。下边人也不知该不该进行处理,毕竟这一味装瞎子,咱们的流动资金可承受不起。”

        “cāo!这群人也能算是客人?”

        吴达明怒视着这一瞬间噤若寒蝉的荷官,咆哮道:“装!就算真将眼睛戳瞎了,也给老子装!没看见他们这群人正赌得兴高采烈?我不管你们是装瞎扮聋,只要记住秉承着客人就是上帝的宗旨,好好侍候着就成!”

        “是,老板。”

        这荷官撂下一句话,就屁滚尿流逃出监控室,而吴达明却转过身,沉着脸死死盯着监控屏幕上兴高采烈玩得正欢的陈胜斌等人,半晌,咆哮道:“一群王八羔子!这笔账,一定会让你们连本带利全部还上!”

        “哈哈,陈少,咱们今天怕是赢了有上千万了吧?”

        一个体格彪悍的二世祖笑眯眯搭着陈胜斌的肩膀,激动道:“我这辈子都没赌过这么大的筹码,整整几十万,脸不红心不跳,就敢直接朝上压。事后联想到就算输了,也不心疼,却没想到怎么赌,还真就怎么赢!”

        “上千万就乐成这样?咱们的尚书大人已经放出话,今天谁赢的筹码最多,就请他去南唐千江水见一见云烟小姐。”

        “当真?”

        这二世祖顿时瞪大双眼,惊喜道:“拼了!刚刚赢了六十多万筹码,我要一口气全压上!反正这本钱也才几百块,输完也不心疼,就当花钱玩心跳!大不了过两天再赢回来!”

        这话一出口,差点让发牌的荷官一屁股瘫倒在地,本来就双手颤抖着握紧事先出千弄出的一手好牌,但现在惊闻这二世祖竟盘算着玩孤注一掷的把戏,再也无法掩饰那噗噗噗直跳的心脏,艰难道:“这位老板,咱们赌场每局的赌额,是有限定的…”

        “限定?怎么刚才没说这规矩?”

        一听荷官这话,这二世祖双眼一亮,顿时摆出副死鱼眼,冷声道:“你有种就将那话重复一遍,放心,我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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