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世界之树
浑身发冷的惊悚突如其来,又迅速远去。
当震撼和恐惧从槐诗脑中姗姗来迟的浮现时,一切就都已经结束了。
整个世界好像在这短暂的瞬间陷入了某种无以言语的停顿里,只有槐诗尴尬的摸着脑袋,开始思考——犹豫着,自己要不要礼貌性的啊上一声,以示尊重?
以及,自己,好像……不受盖亚的压制和侵蚀?
明明是庇佑生灵的大司命和掌控天象和地动的云中君,本质上就是盖亚的延伸才对,如今竟然独立于盖亚的影响之外?
这合适吗?
可当他脑中浮现出无数疑惑的时候,却仿佛有一张无比熟悉的笑容从眼前发现。
令他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一阵无奈。
作为天问之路的升华者,逃出了盖亚的压制,可代价却是被另一个黑心女人玩弄与鼓掌之中?
这究竟是悲是喜,实在难以分辨。
可不论如何,现在都不是慢慢思考的时候了——在反应过来的瞬间,槐诗的意志就运转与鹦鹉螺之上,下达了突进的命令。
尼莫引擎剧烈的震颤着,炽热的焰光从喷口中飞出,在夜空中留下了一道灼红的痕迹。伴随着宛如漂移一般的剧烈回旋。
那些厚重的外层装甲板从舰身上被甩下,而水银一般涌动的金属从间隙里渗出,迅速在风中凝结,可那一层漆黑的崭新装甲却毫无物质的实感,反而如同虚无的裂隙,贪婪的将一切光芒尽数吞吃。
归墟!
此刻,不用担心盖亚的侵蚀和掌控之后,归墟再度开启,取代了鹦鹉螺的物质防御,化为了新的防御。
当天阙和归墟再度结合,鹦鹉螺的庞大身躯的最前端,骤然裂开了四道裂口,涌动着猩红的血光,宛如眼眸一样,扫向四面八方。
脱离了钢铁的结构之后,沉寂的遗恨再度活化。
随着此刻槐诗不加掩饰的抽取着战场上的残留源质和地狱沉淀,无数的鲜血、绝望和死亡,如同燃料一般涌动在铸造熔炉·尼莫的核心之中,令战舰的速度再度攀升,在夜空中留下了一道道猩红的血色之后,再度从天而降!
穹空之上,原本失去控制的天阙之剑再度弥合无数裂隙,向着下方的盖亚斩落。
在重重围攻之下,虚无的重生之环再无法抵御这一份切实的钢铁之重,在陨星坠落一般的恐怖声势中,灼红的剑刃贯穿了冻结的月光,深深的刺入了盖亚的胸膛,从背后传出。
难近母所释放出的火焰未曾焚毁它的利刃,反而附着在这源质所质变形成的钢铁之上,令整个剑刃如同火柱一般,熊熊燃烧。
此时此刻,崩溃的月光封锁之后,盖亚的双膝跪地,燃烧的手臂抬起,伸向天空,想要抓住疾驰的鹦鹉螺,可是合拢的手掌却握了个空。
挽歌的呼唤,再次无功而返。
而贯穿了躯壳的天阙之剑向刺出,一直深深的没入了大地之中。
竟然将盖亚钉在了大地之上。
“干得好!”
马尔斯喜形于色,向着身后呐喊:“伏尔甘,快点!”
“别催,早就准备着了——”
就在落满火山灰的庞贝城之中,燃烧的火山口中传来沉闷的回应,层层熔岩之上,伏尔甘手握着铁锤,奋力的锻打着手中的古老长枪。
割裂了手掌,任由饥渴的金属吞尽了自己的鲜血,铁锤再度敲下!
地火涌动着,焚烧。
在他手中,那一截遍布岁月痕迹的长枪,竟然肉眼可见的少了一截。
“接好了,槐诗!”
槐诗耳边只听见耳边传来了金铁碰撞的高亢声音,海量的源质和未知的神性凭空从他的意识之中涌现,强行将滚烫的神迹刻印塞进了他的手里!
来自于伏尔甘的技艺精髓,传承自锻造之神的惊奇技艺乃至无穷的力量像是烧红的钢铁一样,在他的灵魂里嗤嗤作响。
宛如被伏尔甘附体了一样。
根本不加任何的掩饰,向他展露出未曾想象的种种神妙变化,教授着炼金术和锻造的精髓,催动着他的身体,令他在无穷的感悟中向着天阙之剑再度伸出手。
失去维持之后,迅速溃散为源质的天阙之剑猛然停滞了崩溃,紧接着在伏尔甘的锻造之下迅速的生长。
抽空了庞贝火山所积蓄的所有热量,耗尽了锻造之神所攒下的所有收藏。
伏尔甘宛如癫狂一般的锻打着自己的作品,任由汗水和鲜血源源不断的将自己的力量带走。
当短短的十秒钟之后,伏尔甘最后一锤敲下的瞬间,永恒的火山也陷入了沉寂。
铁砧之上,已经空空荡荡。
遍布裂隙的铁锤从手中脱落,摔成了粉碎。
而伏尔甘已经从曾经魁梧的壮汉,变成了皮包骨头一般的枯瘦恶鬼,瘫倒在地上,只剩下了喘息。
当冲上来的下属们将冰冷的泉水浇在他的身上时,那一具身体竟然也如同钢铁一样嗤嗤作响,撒发出了恐怖的高热。
“早知道要这么累,老子就不来了。”
伏尔甘勉强的笑了笑,还想说什么,最后却疲惫闭上了眼睛,不省人事。
而此刻,就在战场之上……一切都已经变得截然不同。
以天阙之剑为基础,伏尔甘的创造降下,在地母的悲歌之中扩散,生长。
那究竟是树还是其他的什么呢?
在烈火和雷霆的焚烧中,沉重的钢铁扎根在大地之上,深深的楔入了泥土之中,而高塔一般万丈耸立的塔身,则在天穹之上开枝散叶。
而就在中间,无数分支已经渗入了盖亚的躯壳,纠缠在毁灭要素的身躯之上,将它彻底固定在了天空和大地之间。
悬挂!
而就在巨树分出的七根枝干上,亮起了七道截然不同的矩阵。
承载世界,囊括万物。
七道截然不同的神迹刻印,从七个地狱中萃取出的真髓和力量,重构出了这连毁灭要素都能封存在其中的囚笼。
此乃万物之轴、世界之树。
甚至就连北欧众神之父也曾经吊悬七日于其上,无法解脱。
——神迹刻印·尤克特拉希尔!
现在,在钢铁之树的中央,地母悲鸣着,残缺的头颅缓缓拧转。
独眸里焕发炽热的光芒。
嘶鸣再起!
一道炽热的光芒便已经从祂的眼瞳中喷出,瞬间切裂了大地,在千万里外留下了深邃的裂口,然后升上天空,势如破竹的撕裂了座天使的层层羽翼,在那酷似车轮的神圣躯壳上留下了惨烈的痕迹。
太阳历石重燃光芒,日轮回荡,却难以抵御这悲痛所凝结成的无形利刃,世界巨人的枯骨被撕裂大半,化作燃烧的陨石,坠落大地。
槐诗汗毛倒竖,早在烈光涌动的瞬间,便已经在死亡预感的冲击之下紧急机动。可不论如何在夜空中变换方位,也无法甩脱身后迅速靠拢的那一束烈光。
就在鹦鹉螺即将被焚烧殆尽的前方,万神殿之上,马尔斯再度嘶吼,撑起手中的方盾,降下投影。
追随了战神一生,传承了无数代升华者,遍布刀剑斩痕的盾牌竟然也在地母的悲痛之光中迅速的崩溃。
但这一次,再不用其他人提醒。
难近母已经抓紧了至关重要的机会。
向着眼前的钢铁巨树和毁灭要素踏出三步,充盈这无穷怒火和愤怨的圣痕就已经展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
口吐血舌,面目靛青,哪怕同毁灭要素相比也毫不逊色的庞大躯体行走在大地之上,倒持着毒蛇变化成的宝剑,穿刺而下。
再度贯入盖亚的面孔。
烧红的剑刃已经穿过了头颅,深深的钉进树干之中。
悲痛之光迅速熄灭。
因为活化的树身上无数钢铁的触须生长而出,迅速的笼罩了盖亚的双眼,向下生长……
“后撤!后撤!!!”
在剧烈震荡的鹦鹉螺之上,槐诗感受到地母躯壳中孕育的某种波动,面色骤变。
紧接着,他便听见,利刃和巨树的桎梏之中,地母在悲愤呐喊!
大地陡然下陷。
万丈深谷向着两侧裂开,地壳震颤着,崩裂缝隙……不只是大地,就连天空都开始震荡,无数阴云被撕裂。
前所未有的力量拉扯着鹦鹉螺,向下坠落……
刺耳的警报声里,鹦鹉螺内层的紧急维生系统已经紧急接管了所有的设备,龙骨在刺耳的鸣叫中弯曲。
他们在向下坠落。
重力!
是重力在瞬间暴涨,十倍,百倍,千倍……槐诗身体在瞬间溶解,进入源质化,包裹着鹦鹉螺,催动归墟。
影葬迁跃!
鹦鹉螺毫无征兆的从空中消失,重现,意图摆脱不断扩张的重力异常范围,就在他们后面,塌陷的大地如同巨口一样张开,迅速扩张。
吞没了山峦、河流和战场,在整个棋盘之上都凿出了一道贯穿的缝隙。
转瞬间,千里之内的一切在盖亚的悲鸣里被碾压成尘。
只有桎梏地母的世界之树还维持着原本的形状,不断浮现裂痕。每一次悲鸣和呐喊,都令更多的裂隙从上面扩散。
可就在巨树的最低端,却有苍老的身影死死的握着最后一根扭曲的根须,靛青的面孔在迅速崩裂。
就这样,逆反着千万倍的重力,向上爬行。
当足以抵御无数罗刹刀剑的皮肤在重力的拉扯下剥落,搬动山峦和毁灭的肌理在悲鸣中被撕裂,还有宛如黄金的骨骼存留。
抓住了盖亚身躯。
一点点的,向上,再向上!
一直踏着祂宽阔的肩膀,来到她的面前,将双手之中的宝剑对准了祂的面孔,奋尽全力的刺出!
重生之环的裂隙扩大,海量的盖亚之血从其中流出,可却尽数被世界之树所抽取,弥补自身的裂痕,维持着桎梏的存在。
冰冷的烈光在盖亚的身躯之上蔓延。
“来!”
化为血人的难近母回头,纵声咆哮。
马尔斯不假思索,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向着远方投出。
座天使的辉光在空中运转,接住了利刃,紧接着,瞬间闪现,曾经屠杀无数巨人和地狱大群的利刃出现在了难近母的手中,倒持,再度刺落!
盖亚的悲歌停滞一瞬,世界之树的根须再度生长,缠绕在祂的身躯上,封锁四肢。
太阳历石喷薄光焰,日轮中特拉尔拽住了自己的脊椎,猛然扯下,向着难近母投出,脱落日轮的脊椎化为了一柄石齿剑,在难近母的手中,再度刺落。
世界之书开始了迅速的生长,数之不尽的枝叶缠绕在了重生之环的顶部,将它彻底封锁。
无数岩石从盖亚的身躯之下脱落,破碎的裂口之后,竟然浮现出血肉一般的存在,可很快,在世界之树的缠绕之下,被彻底覆盖。
在座天使所幻化的神之车轮中,大主教伸手,抽出腰间的辉煌之剑,曾经屠杀恶孽龙种的圣乔治之剑再现锋芒。
然后在复仇女神的呐喊中,刺下!
地母的挣扎越发的强烈,挽歌高亢,而世界之树在汲取着盖亚之血,迅速生长,无数枝干顺着盖亚的身躯蔓延。
就像是渐渐合拢的铁棺,一点点的将祂吞入其中……
远方,毁灭的风暴迅速的蔓延而至。
宛如深海之中孕育的潮声迸发。
“阻止他们!”
察觉到此处的变化,化为毁灭之风的侏儒王霜月舍弃了眼前的俄联防线,再度催动原初之息,混沌的龙卷风暴如同巨蛇一样,拔地而起,向着世界之树飞去。
可在风暴的正前方,黑暗里,一点剧烈闪烁的光芒却在迅速升起,就像是破碎的星辰。
死死的拦在霜月的面前。
冥河涌动着,奥西里斯闪现,审判之剑斩落,将风暴拦腰而断!
“抱歉——”
残破的机神抬起千疮百孔的光翼,阻挡在统治者前方。
阵阵浓烟从破裂的装甲下升起,连带着仪器里冒出的火花,可在他身后,稀薄冥河依旧涌动着,连带着将亡国的血河、影境里的诡异存在,永世集团的毁灭集群一同隔离在外。
机舱里,欧顿抬起手,擦去鼻孔里流出的鲜血,满不在乎的抬头,告诉眼前的对手们:
“女士们,此路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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