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电话
晚上。
林朝夕洗完澡下楼,脖子里挂着毛巾, 手里拿着ic卡, 准备按照约定,去公用电话那给院长妈妈打电话。
楼下玩乐高的小男孩们还在, 可人少了很多, 而让林朝夕意外的是,裴之也不在玩乐高,他坐在米黄色小沙发上, 灯光阴影让他的小脸像瓷器般白皙莹润。
他低着头,仍在摆弄孔明棋, 目光专注,仿佛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
林朝夕走过去,笑问:“花卷和陆志浩呢?”
裴之抬头。
与此同时, 隔壁楼传来小男生们的惊呼:“啊!!!”
“哎!!!!”
“臭球!!!”
探头看去, 主楼灯火通明,客厅里济济一堂, 到处是小男孩们毛茸茸的脑袋, 现在是世界杯期间,小男孩们都挤在一起看球。
就在她探头的当口,裴之又低头摆弄棋子。
纤小的手指捏住棋子,跳过一枚, 将被跳过的那枚仍进棋盒, 他动作和快, 棋盘上的棋子纷纷落入棋盒, 发出咔啦、咔啦轻响。
客厅内安逸静谧,很适合独自思考。
林朝夕不再打扰他,走到客厅另一角的挂壁公用电话,把ic卡插进去,抬手取下电话,开始拨号。
第一个电话给院长妈妈打的。听筒内响了两记等候音,很快被接起。
“院长妈妈!”林朝夕低声喊道。
“夕哥夕哥夕哥。”电话里却传来林爱民小朋友的欢呼声。
林爱民今天不知道干了什么,中气十足,林朝夕把话筒从耳边拉开一段距离,嘴巴凑过去笑问:“怎么啦,我不在你就这么开心?”
“沈妈妈今天,给我买了*屏蔽的关键字*!”林爱民说。
林朝夕花了点时间反应了下沈妈妈究竟是谁?随即才意识到,林爱民说的是准备收养他的沈教授夫妇。
果然,不用她问。林爱民小朋友已经竹筒倒豆子似地在话筒里叽叽喳喳给他讲沈教授夫妇带他去乐园玩的事情,还说他们下周末会一起来看她,让她做好准备。
林朝夕只能嗯嗯啊啊应和两声,心想下周找个什么理由躲掉才好呢?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嫌林爱民说个没完浪费电话费,党院长终于接过电话。
“今天怎么样?”女人沉着如水的声音响起。
林朝夕打了个激灵,早上考试、中午被训、傍晚分组的诸多场面在她脑海中再次浮现。
明明才短短一天,怎么过得这么刺激?
“今天还可以!”她挑了个非常中性的词汇。
“什么叫还可以?”
“就是……还可以嘛……”林朝夕笑嘻嘻地说,她不经意瞥了眼坐在沙发上安静玩孔明棋的裴之小同学,说,“今天我们考试了、还分组了,我和超厉害的同学一组呢!”
“要好好读书,别老想着玩。”院长说。
“好咧!”
“一个人要听老师话。”
“没问题!”
“别给人家同学添麻烦。”
“绝对不会。”林朝夕笑。
“那就这样吧。”院长妈妈说着要挂断电话。
“院长妈妈……”林朝夕软软地喊道。
“怎么了?”
“我……我要是拿不到冠军……只是努力了,可不可以就不用去沈教授家了?”她很不要脸地问。
“当然……不行。”院长很干脆的回答,尾音却带着笑意,电话就此挂断。
林朝夕撇撇嘴,心想您还真小气。
窗外是属于郊区的夜色,月亮看起来也比别处更亮。
公用电话就在窗边,她挂上电话,却没有马上把卡抽出。手一撑坐上窗沿,她晃着腿,吹着夜风,脑海中浮现出一串电话号码。
拨号盘金属键在昏暗灯光下现出莹润光泽,她伸手把话筒又拿下来,拨出那串熟悉的号码。
嘟……嘟……嘟……
漫长的等候音持续了很久,其实也就几十秒时间,林朝夕也说不上来时失望还是怎样的情绪,换了一个世界,连爸爸都不再是爸爸,那么电话号码不同也很正常吧。
不过,像所有影视作品里写的那样,当她准备挂断电话时,听筒那头传来低沉的一声:“喂,哪位?”
和老林现在总是无赖拖长调子的声音不同,这个声音很清醒,虽然有点沙哑,但并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气质。她晃了会儿神,在想还是老林吗?
“打错了?”电话那头喃喃地道。
“爸……师父!是我!”林朝夕喊,那个改口让她差点咬掉舌头。
“干~嘛~”老林问,没在意第一个她说错的那个音节。
林朝夕能很明显听见老林搁笔的轻响,说来也奇怪,明明嘴上语气那么不耐烦,却还特地放下笔和她说话?
林朝夕打起精神,笑道:“师父,想我没,我在绿洲基地给你打电话哦!”
“电话费贵吗?”老林问。
林朝夕有一瞬间感动,老林还在操心她的电话费问题。她赶忙地道:“还好啦,就是ic卡,一分钟三毛钱?”
“这么贵了,那你还不快挂电话?”老林惊讶地道,“等等我接电话要钱吗?”
林朝夕:“……”
那一刻,什么“完成爸爸曾经的一个小心愿所以想告诉爸爸一声”的微妙心思已经烟消云散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莫生气,回答道:“你接听不用钱的!”
四周越来越安静,隔壁小楼的孩子们估计在屏息凝视等进球,以至于她仿佛能听见电话那头,风翻动书页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呀?”她问,“在认真学习吗?”
“小林同学啊……”
“到!”
“我在干什么,为何要告诉你啊?”老林拿腔拿调的说,这个语气就很像后来的老林了。
“我今天在绿洲基地,见到很厉害的大牛了哦,大牛还送了我们孔明棋呢!”林朝夕看了眼液晶屏显示时间,已经过去55秒。这张卡才30块钱,还得维持给院长妈妈打一个月时间电话,所以她开始不和老林你来我往闲扯了,自顾自絮叨起来,“就是我们老师说,那个叫大牛,是数学界非常有名气的人,厉害到他们三味大学的学生,都听不到他上课!”林朝夕顿了顿,问,“你知道三味大学吗,他们说是超厉害的学校呢!”
“哦。”老林只回了一个音节。
越是不在意就越在意,林朝夕就知道老林会有点不服气,她故意说:“你也不问大牛是谁!”
“曾庆然嘛,还能有谁。”老林随口说道。
“师父,大牛这么大吗,连你都知道呀?”林朝夕继续地道。
电话那头,老林果然被噎到,林朝夕都能想象他说“什么叫连我都知道”的气愤表情。
老林状似随意地说:“安宁人,忽悠小学生都玩孔明棋,三味的大牛,除了曾庆然还有谁。”
“师父你果然好厉害。”
“呵呵。”
夜风拂过树林,间或有小孩们低声笑闹的声音飘散,大概是这些情景*屏蔽的关键字*宁,林朝夕不由得再次想起礼堂中同样静谧的时刻。
她很想和老林分享这些:“师父呀,曾教授今天讲了个演讲,他说,探索未知很美妙,让要我们好好学数学。”林朝夕说,“我好好在夏令营念书,好好学数学,以后也能探索未知的那个世界吗?”
“呵呵。”
耳畔再度传来老林的冷笑,林朝夕总有种被泼了一头冷水的感觉。
“他说的不对吗?”林朝夕问。
“那是他说的,你为什么要学数学?”老林问。
林朝夕一时语塞,不知道老林怎么又突然拷问灵魂了。
她第一反应是因为上次……
因为上次,你想让我好好学这些,我却没有把握住机会。
可抛开这些呢,可她却无法回答。
努力学奥数、考试、参加训练营,虽然被冠以想要获取自由选择收养家庭的名义,可究竟为什么要做这件事,难道仅仅是为了弥补老林上次未完成心愿的遗憾?
可现在,她身边明明已经没有老林,她孤身一人,几乎毫无牵绊。然而就算这样,她仍是在随波逐流的过程中,很自然被一步步向前推去。
她真的知道要去哪里吗?
电话那头,老林早已挂断电话,嘟嘟嘟的,让林朝夕觉得,她再活了一次,仿佛只是用一种似曾相识的方式,重复上辈子的老路,并没有任何区别。
窗外依旧是孩子们睡前游戏的轻声,客厅里有棋子咔哒咔哒落入盒子的声音。
重来一次,你真会成为,不一样的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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