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奇怪。”

　　白老大笑眯眯地推演道，“首先，孽土实验室的研究人员，发生意外乃至死亡的概率是很高的——他们创造和测试的是极其不稳定的新神通、新法宝、新药剂，动不动就会实验室爆炸，新法宝失控，注射了新药剂的试验体走火入魔、大肆屠戮，还有，研究人员之间的勾心斗角和你死我活也不在少数，为了争夺几个亿的研究经费，死个把人算什么？很多学科带头人都在即将出成果时，死得不明不白。

　　“所以，咱们说的这名疯狂学者，或许早就出意外，一命呜呼了，在那之后不久，帝国的自主学习和升级型灵能傀儡的研究遭遇了重大挫折，包括孽土实验室也损失惨重，开不下去了，直到很久以后，武英澜前来收拾残局，才重现生机。

　　“如此说来，随着这名疯狂学者的死，整件事都湮灭于尘埃之中，连后来的武英澜和厉灵风都不知道——很有可能啊！”

　　拳王迟疑道：“但是，毕竟是如此重大的发现，就算人死了，不会留下一些遗言和痕迹么？”

　　“错，咱们是先入为主，先知道有‘魔法文明星舰’的存在，才将那些碎片看得无比重要。”

　　白老大摇头道，“但对那名疯狂学者来说，他很可能并没有破译碎片的秘密，不知道魔法文明的存在，仅仅以为自己得到了一枚稍微有些蹊跷的碎片，随手想做个测试而已。

　　“对他而言，这东西很重要，但还没有重要到当自己性命不保时，仍旧要记挂着这枚碎片的程度，修仙者嘛，都是自私自利，不管他人死活的家伙，连他自己都要死了，什么碎片不碎片，重要吗？”

　　拳王仍旧摇头：“这一切只是你的假设，倘若我真的得到了魔法文明的某种……馈赠，就不会在孽土上挣扎求存那么久，早就统一孽土，杀上‘天空之城，曼珠沙华’，侵入那里的晶脑和灵网，组建自己的舰队，进而驰骋星海了！何必还要等到今天，那样的话，甚至都没大白星盗团什么事儿了！”

　　“哈哈哈哈，果然有志气，真不愧是‘拳王大人’啊，没错，这也是我非常疑惑的一点，你最近半年的表现实在和过去相差太远，倘若过去的你能拥有今天十分之一的能力，至少把武英界搅个天翻地覆是毫无问题的，那么，你究竟是害怕被‘天空之城，曼珠沙华’监控，故意装低调，想要‘扮猪吃老虎’，还是真的另有隐情？”

　　白老大上前两步，道，“我原本当你是‘扮猪吃老虎’，所以今天才开诚布公和你聊聊，不过看你的模样，若非演技比我和李耀更出色百倍，那就是真的一无所知了？果真如此，或许过去上百年间，你脑域深处的某种东西，一直处于休眠、封印或者萌芽状态，直到最近，才在机缘巧合之下被解锁？

　　“喂，拳王，你最近一年有没有遇到什么蹊跷的怪事或者怪人之类？呃，好了，不用说了，你的确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星海怪物——李耀，而且他还救了你。”

　　“不止是救了我，还帮我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拳王沉闷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当我使用了很久的一具巨大身体‘大铁城’彻底毁灭时，是李耀抢救出了我主控晶脑的核心单元，还帮我换了一副全新的身体，至于他在我的脑子里搞了什么古怪，那我就不知道了。”

　　“哈！”

　　白老大的绿豆小眼里放出了烟花，“这样的话，整件事就都说得通了！”

　　“我是……‘高氏特——壳中人’？”

　　拳王怔怔看着自己反射金属光泽的双手，喃喃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没关系。”

　　白老大五彩斑斓的真丝短衫随风狂舞，发出惊涛骇浪般的轰鸣，但他淡淡的声音在浪潮的轰鸣中却清晰无比，“我会帮你找到答案的。”

　　他朝拳王一步步走来，每走一步，他身后废弃港口中堆积如山的破铜烂铁，都会逐渐挣脱人造重力的束缚，晃晃悠悠飘上半空。

　　拳王的晶眼中绽放出了闪烁的光芒，双腿站立的地面“咔嚓咔嚓”冒出无数道蛛网裂缝，加快语速道：“白老大，难道你我非战不可吗，就算我真的和‘高氏特——壳中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充其量也就是一些数据的碎片而已，我对魔法文明根本一无所知，而且你不是说，魔法文明早就毁灭了吗，你我究竟有什么非要死战的理由！”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理由是可以一边打一边找出来的——只要想打的话。”

　　白老大舔了舔嘴唇，无比热切地看着拳王，又勾起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眼眉一提道，“啊，我想到一个很好的理由了——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

　　拳王道，“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杀什么人，灭什么口？”

　　“不是我要杀人灭口，而是我揭穿了你这样天大的秘密，所以你要杀我灭口啊！”

　　白老大咧嘴一笑，露出了鲨鱼般层层叠叠的牙齿，“我为了自保，不被你杀人灭口，只能先下手为强了，这个死战的理由，勉强还说得过去吧？”

　　拳王一阵无语，搜索自己的整个数据库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更何况，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白老大的目光陡然锐利和阴沉起来，“我的拳王大人，你拥有这样的计算力，又近距离接触过我们大白星盗团那么多教官，甚至还参观过我的旗舰，如果这样，你还猜不出我们的身份，那我未免对你……太失望了。

　　拳王沉默一阵，道：“我是猜出了你们的身份，但那不管我的事——反正我并不是帝国修仙者一边的，你们的身份和我无关。”

　　“哦？”

　　白老大笑容可掬，“说来听听？”

　　“你和李耀明显是很久以前的老相识，而且你们都拥有化神级数的修为——能够培养出一个化神，肯定是名动整个帝国的庞大势力，更何况还是两个，更何况还都拥有巨神兵？这样的势力此前却默默无闻，不可能，绝不可能！”

　　拳王道，“包括你的旗舰，虽然经过了大量改造和掩饰，能瞒过一般星舰专家的耳目，却瞒不过我，那种炼制风格和帝国主流的星舰炼制技术格格不入，截然不同。

　　“还有，身为穷凶极恶，杀人如麻的星盗，你却毫不犹豫收留了星光组织的修真者，甚至冒着和整个帝国修仙界为敌的风险——这根本没理由啊，至少不是‘义气’和‘同情’可以解释的。

　　“综上所述，我判断你们十有八九来自帝国以外的某个强大势力，当然不是圣约同盟，而是一个拥有旺盛生命力的修真者国度。

　　“至于你们为什么来到帝国，无外乎是充当间谍、特工、先锋军之类了。”

　　“猜得真准。”

　　白老大哈哈大笑，“看看，看看，现在咱们因为互相‘杀人灭口’，而战至不死不休的理由，是不是越来越强烈了？”

　　“等等！”

　　拳王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根本不管我的事，我只想安安静静执行自己的生存和强化策略，从没想过要向帝国当局通风报信，为什么非要打，而且还是这样至关重要的时候，难道你不知道，这场死斗会极大降低我们双方的生存概率，会让我们同归于尽的！生存难道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吗？”

　　“你好啰嗦啊。”

　　白老大伸出尾指，掏了掏耳朵眼，“拳王，如果你真想当人的话，就让我来告诉你吧——对一个人来说，生存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从来不是！”

　　话音未落，白老大狂笑，挥手，漫天飞舞的废铜烂铁，重达几十吨乃至几百吨的星舰残骸凝聚成钢铁巨浪，纷纷朝拳王涌去。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废铜烂铁如燃烧的流星，轰击在拳王刚刚站立之处，但拳王早就化作一道流光，踩着这些燃烧残骸飞上半空，跳到了白老大身后。

　　“白老大，你疯了！”

　　拳王的逻辑思维判断模式，完全无法捕捉和推测出白老大的想法。

　　“哇！”

　　白老大瞪大了眼睛，“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左天鹰和厉无疾早就知道了，你该不会现在才知道吧，拳王！”

　　随手一记手刀，随着灵磁激荡，无数细小碎片附着于白老大的手臂旁边，化作一柄十几米长伸缩自如的利刃，又在回旋的过程中不断分裂，笼罩住了拳王周身要害。

　　拳王在利刃风暴之间腾转挪移，如有暴风雨中轻盈躲闪着每一枚雨滴的燕子，甚至在刀光剑影之间，从容不迫的激活乾坤戒，“唰唰唰唰”，从乾坤戒中提取出了二三十具灵能傀儡！

　　当利刃风暴平息下来时，站在白老大面前的，已经变成了整整三十台一模一样的灵能傀儡，分辨不出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拳王，或者说，都是拳王！

　　“这样无谓的战斗，只会是双输的结果，我并不想打。”

　　三十台灵能傀儡环绕着白老大，同时发出冷漠而理性的声音——但声音中的理性却在慢慢消退，“但如果你非要死战，我也只能奉陪了，至少，我只会输，而你会死，白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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