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人当然是不想被砍掉整只手的，他们连一块皮都不想切，可形势已经非常明显，萧晋说一不二，没有丝毫能够商量转圜的余地。至于反抗或者逃跑，他身后那位像从卡通漫画里走出来的水手服少女可不是一般人，听说不但身手一流，而且最爱砍人肢体，冷血冷酷到令人发指。打是肯定打不过的，就算打得过，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整个江州江湖都是人家的，难不成要流亡国外？那这里打拼半辈子的家业怎么办？

        思来想去，只有自己砍自己这一条路可走。到底都是真刀真枪从街头起家的江湖人，该有的狠劲儿不缺，第一个动手的还是洪大鹏，手起刀落，一声闷哼之后，他的菜板上就多了一根小拇指。另外那两人也没有迟疑多久，很快包厢里的肉汤香味就被血腥气掩盖。

        萧晋让人送来了冰块，三位大佬道了谢便带着各自的断指离开去了医院。

        梁喜春推开了一扇窗户，让外面的冷风吹进来。萧晋掏出烟递给汪雨伯一支并亲手帮他点上，然后问：“心里有怨气吗？”

        汪雨伯郑重的摇头：“错了就是错了，雨伯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这点担当还是有的。”

        “嗯，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萧晋笑了笑，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又表情严肃道：“但是，今天你必须有怨气，而且越怨越好，越重越好！”

        汪雨伯不解：“先生，如果您有什么需要雨伯去做的，尽请吩咐。”

        萧晋笑的意味深长：“我想要你恨我，背叛我，甚至被我追杀的只能亡命天涯，你愿意么？”

        汪雨伯慢慢睁大了眼，里面的情绪先是疑惑，然后变成震惊，最后又都成了纠结和挣扎。

        “不用太为难，这个不是强制的命令，你可以拒绝，我们之间的关系仍然一如既往，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的。”

        汪雨伯沉默片刻，说：“我母亲快六十了，妻子也一直在老家照顾她……”

        “如果你是担心她们受到什么不好的影响，我可以负责把她们送到国外去，国家你随便挑。听说你的妻子还是位英语老师，适应国外的生活应该不难。”

        汪雨伯抿了抿唇，脸色就慢慢变得坚毅起来：“那我就没问题了，不管先生要我做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很好！”萧晋抓住他的肩膀，郑重的说：“这次事情结束之后，我保证你再也不是黑社会！”

        汪雨伯瘸着腿走了，萧晋没有动，坐在那儿望着桌子上那仍盛着断指、耳朵和皮肉的三个瓷钵发呆。梁喜春见状，便走过去将它们盖了起来。

        “你知道么？”萧晋开口说，“曾经我以为这辈子撑死只会因为医术不精而见证生命逝去，但是现在，做了逼人喝下至亲的人肉羹汤这种残忍的事情，我的心里竟然毫无波澜。”

        梁喜春走回他的身前，蹲下来，猫一样趴伏在他的膝上，用毫不掩饰的崇敬爱慕眼光看着他说：“曾经在喜春的眼里，您是魔鬼的代名词，来到您的身边之后才发现，只认为您是魔鬼太过片面了，因为您的另一面是天使。而这一面，只有您爱的人和善良的人能够见到，我很庆幸自己能够成为其中之一。”

        “魔鬼，这个词用来形容我确实很贴切。”萧晋微笑，轻抚着她的脸庞说，“只不过，人是很容易沉迷于支配和暴力的快感之中的，当你习惯了用锤子，那就会看什么东西都像钉子，所谓的堕落，所谓魔鬼的诱惑，指的就是这个意思。”

        “您现在需要什么？”梁喜春眨眨眼，巧笑嫣然，“想让喜春扇您几个耳光然后再骂您一顿么？这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咱得先说好，事后不准生气。”

        萧晋哈哈一笑，拉她起来然后把脸埋进她柔软的胸口，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好了，你家先生我还没有那么脆弱，不用担心。”

        梁喜春轻抚他的头发，眼中满是怜惜，说出口的话却一如既往的骚气十足：“我听说人心中积攒了负能量，就必须好好发泄一下才行，发泄的越肆意越好，只可惜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允许，要不……我陪您去雁行医馆吧？！”

        “为什么是去雁行那儿？抽你不也一样能发泄？”

        “不要！”梁喜春撅起小嘴儿，“您受伤都两个多月了，人家上次和您那什么还是在澳江的时候，早就憋的心里跟着了火一样，现在眼看着您的伤马上就要好了，人家才不要弄得一身伤痕让您嫌弃呢！”

        萧晋又笑了，刚要再逗逗她，却听房门伴随着贾雨娇的声音被推了开来。

        “臭猴子，你还在这儿干嘛，人不是都已经走了……”看见两人抱在一起的样子，贾雨娇的眼睛就眯了起来，里面嗖嗖的往外飞刀子，“哼！原来如此，这里是酒店，客房很多，需不需要姐姐帮你们开一间啊？”

        松开梁喜春，萧晋苦笑：“得，被娇姐姐抓了活的，小弟认打认罚，要不你也砍我一根手指头？”

        “呸！要砍也是砍你那根喜欢干坏事的家伙！”瞅瞅餐桌上血淋淋的菜板和刀具，贾雨娇眉心微蹙，又不悦道：“你说你是不是有病啊？想教训人立威在哪里不行，为什么偏要选择咱们自家的酒店？这事儿肯定瞒不住，以后谁还敢到这个包厢吃饭呀？”

        “这个简单，”萧晋满不在乎的说，“既然瞒不住，那就别藏着掖着，让酒店的员工可劲儿的向外面宣传，传的越玄乎越好，然后再把这包厢的名字换成‘立威阁’，就不信真没人不来。”

        贾雨娇稍稍一想，立刻就喜笑颜开，扳着他的脸亲了一口，然后左看看右看看，啧啧称奇道：“你说你这小脑袋瓜到底是咋长的呢？明明不会做生意，可赚钱的点子却层出不穷，还总别出心裁，让人拍案叫绝。我这就吩咐人按照你说的去办，一间砍过龙朔江湖所有大佬手指的包厢，价格必须再翻两倍才行！”

        “先别高兴这么早，”萧晋抱着她坐到自己腿上，“接下来的龙朔江湖肯定会乱上一段时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记住，不管是以前多亲密或者敬重的长辈来找你，你都不能心软，上了岸就干干净净的呆在岸上看戏，我的医院院长可不能是黑道大姐大。”

        “我明白。”贾雨娇叹息一声，靠在他的怀里疼惜道：“真希望所有的事情都赶紧过去，到时候你什么都不用管，就躺在家里当大爷。”

        “是不是还要脱了衣服，随时保持直立状态啊？”

        “你呀！永远都正经不了五分钟。”在他嘴唇上轻轻咬了一口，贾雨娇呢喃着说：“快点好起来吧，我很想念那个总是在我面前活蹦乱跳的臭猴子！”

        “放心，就快好了，到时候不但我会整天在你面前活蹦乱跳，还要让你生几只更加活蹦乱跳的小猴子，一天天烦的你头疼。”

        贾雨娇眼中流露出憧憬之色，与他脸贴着脸说：“我好后悔没有早一点接受你，没有早一点给你，以后你别什么都由着我了，对我强硬一点，因为好像我只要是碰到了关于你的事情，就总是会选择错误的那个选项。”

        “不要！”萧晋学着之前梁喜春撒娇的口气说，“娇姐姐是我的女王大人，而我就是在女王陛前表演滑稽戏的小丑，只要你开心，你的每一个选项就一定都是正确的，绝无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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