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107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 时间终于来到了八月二十。
度日如年,短短三天,感觉比之前三个月都要漫长, 都要熬人。
这天, 苏瓷正常洗漱、早膳、起居, 最后先去正殿看了徐皇后。
徐皇后拍了拍苏瓷的手,“辛苦夫人了。”
徐皇后是躺在床上半靠着迎枕和苏瓷说话的。元后生忌, 她不乐意掺和更不乐意去, 早几天就称不适躺在屋里了, 她上了脂粉让脸色看起来略苍白,不过那唇畔却带上一丝笑, “陛下这些时日也忙, 据说是去东北的人回来了,陛下是连日召见,通宵达旦啊。”
今日任氏生忌, 但季元昊也就今天早上去奉先殿上了炷香, 接着匆匆回上阳宫去了。
这让徐皇后心情很不错。
苏瓷虽不知具体,但她猜到季元昊此刻忙的绝对不会是东北的事,肯定是和杨延宗相关的!但她不动声色, 笑了笑, 随口附和两句, “陛下确实辛苦。”
“行了,你也早去早回吧。”
徐皇后和苏瓷其实也没什么交情的, 说得几句, 她就推说乏了, 让苏瓷赶紧出发吧。
离了徐皇后, 她一步一步从内殿往室外, 午后阳光正炽,由昏暗走向明亮,出到殿外,底下的软轿已经准备好了,百余名配刀御前禁军于前后肃立。
苏瓷在高高的汉白玉台基上站了一会,慢慢往下走,一步一步走到最底下。
她俯身登上软轿,等了一会,轿身一动,被抬起,调转了个头,往长秋宫外,奉先殿的方向缓缓而去。
她挑起一点帘子,被白炽的阳光刺得眯了眯眼。
要开始了。
希望一切顺利!
顶着午后的秋阳,花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苏瓷终于抵达了奉先殿。
她被扶出软轿,之后,有小太监引着她从侧阶而上,登上台基。
今日的奉先殿,香烛冥镪,莲花鲜果,数十名僧人正盘腿坐在大殿的蒲团上,阖目喃喃唱着梵音,礼部官员率下属及殿内的宫人正在按礼制祭奠。
不过这祭奠已经持续一个早上和中午了,现正进入尾声了,礼部官员三跪九叩完毕,正起身,作揖垂首往后退,退出大殿。
苏瓷站在门槛前,她仰看这个偌大的殿堂,这还是苏瓷第一次看见任氏正式神位,金粉楷字映着烛光,闪烁着柔和金辉。
苏瓷长长吐了一口气,她接过宫人点燃的檀香,缓步上前行去。
一步,两步,三步,……
苏瓷默默数着步子,余光却不动声色注视左边的侧门,她知道这道靛青色的门帘子之后,穿过一条短短的内廊,有一个看守灯烛的太监宫人轮值歇脚的小角房。
——她的目标就是那里!
苏瓷站在殿中央,喃喃几句,拜了几拜,将香交给身侧的宫女奉于供案上的鎏金香炉。
值得注意的是,她给的是除了白姑之外正在另一边扶着她的那个宫女。
此时大殿檀香袅袅,那六名会武的宫女就贴着大开的殿门内侧分左右站着,这些人都不错眼盯着她。
而奉先殿内外,一百多名身手佼佼的御前禁军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就在那个宫女接过小心接过檀香,转身的一刹那,苏瓷和白姑对视一眼,忽她眉头一蹙,突然面露痛色,紧接着,手在腹下猛一拉!
——今早在白姑的配合下,两人动手把一个竹制的笔筒裹上油纸书皮制成水囊,底下开了一个口子,用塞子塞上,连上细绳,水囊里面装满了水,她现在猛一扯,水立即流出来了,顷刻湿透她的裙摆。
“啊,夫人,杨夫人——”
苏瓷面露痛色,她捂住腹部,直接站不住了,身躯往侧边一歪,白姑赶紧扶住她,一摸她裙摆,“啊,杨夫人这是要生了——”
“羊水破了!!”
苏瓷今天特地穿着一条碧色的绸裙,被水一湿,特别的显眼,那六个宫女下一刻就冲了过来,可看得疼得站不住满脸大汗的苏瓷,一时也有点失措。
她们都没有经历过生产啊。
“……赶紧先扶到角房去!”
白姑飞快环视一圈,如此说道。
妇人生产历来污秽,羊水可不能流到这大殿上了。
对对对!
大家七手八脚,一边一个,赶紧架着苏瓷最近的左边侧门去了。
这种宫人太监休憩的地儿,一般都比较窄小,两个人侧身扶着已经是勉强了,宫女已经反应过来了,赶紧回头:“快!快去抬软轿,直接抬到后角房来!”
苏瓷此时已经一脚迈进角房。
后头挤不上的宫女闻声立即掉头去了。
——软轿当然不能从大殿过来,苏瓷不是宫内的主子,会绕半个圈从后头过来的,但御前禁军脚程有多快,苏瓷最多就三十秒的时间!
而且,她身边还有几个宫女!
这一瞬,她掌心出了汗,白姑也是,两人的手,汗津津的,紧紧抓在一起。
两人一进角房,立即飞速扫视,幸好!她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暗号,是在炕床里侧!
角房很小,几个人挤进来,根本转不过身,且下人屋子窗户很高很小,也很昏暗,白姑由于一开始就占据了最有利的位置,她扶着苏瓷在最前头,“点个灯吧,太暗了。”
白姑余光瞥见桌上有油灯和火折,立即这般道。
于是有个人转头点灯了。
在灯点起之前,白姑已抢先扶苏瓷躺在床上,苏瓷痛吟蜷缩,而白姑抓紧这个机会,被“绊”了一下,“哎哟!”
她往前一扑,直接把陈氏用铜钩子勾起来的床帐拉下来,她借重重一趴,连带带倒了身畔那个宫女也一个趔趄,身后紧跟的最后一个宫女赶紧伸手去扶两人。
而这个一刹那,床帐子刚好遮住了炕床!
——普通宫人太监的帐子都是棉布的,遮得严严实实。
就是这个时候啊!!
苏瓷奋力往里一滚,她一翻过去半个身,立即感觉里侧床板一动,刹那往下一翻!
她掉下去了!
苏瓷紧紧闭上嘴巴,双手护着肚子。
下一瞬,她碰到一床柔软的被子,阿川捧着被子等待多时,一跃飞身而起,稳稳接住了她!
而在这个坠落被接住的瞬间,苏瓷余光看见,阿康和阿正合力把另一个打扮和她一模一样的人横托着同时送了上去。
苏瓷立马明悟,这就是杨延宗先前给她准备好的替身!
一切就发生在一刹那。
宫女扶起同伴和白姑,灯“嚓”一声点燃了,白姑为求逼真,还把嘴都磕破了,登时一嘴血,和她搭档的荷姑赶紧掏帕子给她,“哎哟。”
白姑捂住嘴,此时床帐已经挂起来了,“苏瓷”钗环挂落,蜷缩痛吟,她也足月了,刚刚用银针刺穴过,是真的要生了,羊水和血腥味一起涌了出来。
荷姑一摸床垫,“要生了,马上就要生了!软轿呢,快,快!”
大家都急了,可不能在奉先殿生啊!
软轿来得很快!不多时另一边的后门就被拍响了白姑扔了帕子,和荷姑拉棉被把“苏瓷”整个抱住,会武宫女直接把一人一头把她抬起,飞速冲了出去。
把人塞进软轿内,火速掉头回长秋宫。
冲进宫门,直奔小偏殿,赶紧把人抬进去,“烧水,烧水,拿干净棉布来,之前准备的东西都取来!”
苏瓷会医,会临时调整脉息,她报月份是比实际的少了半个月的,所以明面上她现在才八个半月,还不到生产的时候。
刚刚去了奉先殿没多久,就闹了这么一出,这负责看守苏瓷的御前禁军校尉是季元昊的心腹贺延及林永昌,这两个人不确定一下不放心。
但他们是男的,男女有别,苏瓷再如何人质那也是杨延宗之妻,那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两人也不能就这么冲进去看。
好在徐皇后来了。
徐皇后有着和贺延两人一样的打算。
行,皇后亲自进去看,那得了!
贺延林永昌拱了拱手,两人就立在廊下,徐皇后点头叫起,亲自进去了。
一推门,一阵浓郁暖热的血腥味铺面而来,咬着软木的痛吟异常痛苦,连续两个铜盆从面前经过,里头是满满的鲜红血水。
把徐皇后唬得够呛。
她也就十七八年纪,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妇人生产,当时脸都吓白了,她捂住肚子,咽了咽,才往里走。
等走到分隔内室和外室的垂帷前,她就不走了。
——杨延宗花了长达几个月时间给苏瓷找的这个替身,本人五官和苏瓷是四五分相似的,就是远没她本人精致,以及面相颇有瑕疵,但这些都是能够修饰的。
杨延宗手底下本来就有擅易容者,苏瓷以前还提出了防水化妆品的概念被阿川采纳了去,最后经过一段不短试验,最后在妆粉里加进一种树胶和几种矿粉,达到了尚可的防水效果,就是对比起普通妆粉效果会没那么精细。
不过,现在榻上的“苏瓷”,钗环散乱汗水淋漓,散发湿透黏在脸上颈上,口里咬着一横软木,青筋暴突,痛到五官扭曲变形,在加上有擦汗的白姑和锦被遮掩,徐皇后侧面这么远远乍一看,就是苏瓷没错了。
内间血腥味简直冲得人头晕,徐皇后心脏跳得飞快,她用帕子紧紧掩住鼻子,探头往里定睛一看,一确认就连忙收回视线了。
太可怕了,她用力呼了一口气,赶紧走了。
出到门外,徐皇后面有菜色,冲廊下的贺延林永昌点点头。
贺延林永昌放下心,对视一眼,两人随即就退回原位,继续巡守了。
里头的白姑大松一口气。
好了,接下来,只需再糊弄过荷姑和几个宫女就可以了,挺过这几天就可以了。
再说苏瓷那边。
最关键的第一步好不容易才完成了,所有人都大松了一口气!
阿川阿照带着人,从昨天就等在这里了,终于顺利换下苏瓷,所有人都禁不住露出几分喜色。
但这个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还得顺利离开地道,离开皇城范围,等顺利出了城,才算是大功告成。
苏瓷看见一张张熟悉的面庞,也露出喜悦的笑脸,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肚子骤一疼,又一阵剧烈的宫缩。
“快走!”
她低声催促,脸上露出极痛楚之色,妈的刚才真不全是装的,她肚子里的小混蛋真的快要出生了!
“你凑什么热闹啊?”再乖乖等半天不行么?真是个气人的小混蛋。
苏瓷突然身体蜷缩,眉心紧骤,吓得阿川几个:“夫人!”
“夫人?”
“没事,”苏瓷忍痛吐了口气,“你家小主子快出生了,没事,走,咱们快走!”
阿川等人这才放下心,但又另提起心,阿照一挥手,一行人立即快速往原路折返。
苏瓷喘着气,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是淌水进来了。
建造了足足几个世纪的老地道,又有很久时间都未曾维修过了,这地道不少地方都进了水,阿照他们膝盖往下都是泡在水里的,不过好在大部分暗门都还能使用,没有太影响这次的营救行动。
虽然淌着水,但阿川一行人速度仍然极快,在地面上“苏瓷”被抬回长秋宫之时,他们就已经离开皇城范围了。
最后他们是在一座王府出来的,益王府。
这益王府前身是秦王府,太宗亲弟的府邸,占地极广,不过后人不争气,现在已经没有秦王府了,这座巍峨府邸被一分为四,除了益王府,还有一座公府一座侯府,一座公主府。
益王府占地只有正常王府的一半,所以正常封王都看不上它,再上益王府后代虽比较平庸,但没犯错误,这益王府倒一直占在一环这块风水宝地。
不过这倒给营救计划带来了便利,在阿川等人详细探过几个备选出口之后,最后杨延宗圈定了这个益王府。
苏瓷忍过一波阵痛,出来就见旧桌旧椅,门外是有些斑驳的房梁地面,这是个锁起来的湖边小榭,阿川等人闪身一出,直接带着她在小树林飞掠而过,前头锣鼓声声丝竹不断,最后他们是混在一个戏班里顺利出了王府。
苏瓷半靠坐在堆放道具的小车最里头,跟着戏班出了内城,进了戏班驻地后,他们马上就离开了,之后换了车,乔装一番,赶着一辆半旧的骡车往最近的西城门而去。
苏瓷阵痛越来越频繁,她甚至已经见红了,人刚躺上车,鲜血立即濡湿了裙摆和底下半旧的褥子,阿川等人焦急万分,阿正抓着他弟:“小心些,快些,听见了没!”
“嗯嗯嗯!”
吃过一回大亏以后,阿川阿照十年怕井绳,断不敢在亲自带苏瓷过城门,于是挑来选去,最后选中了阿正年仅十四的弟弟。
这小子生得老实,但实际十分机灵,功夫未过关,最多看着手脚灵活一点而已。
他带着一顶破毡帽,赶着租来的骡车,焦急万分往城门口赶。
此时城门口没那么多人,很快就轮到他了,城门吏懒洋洋问:“干什么的?”
阿正弟弟哭丧着脸:“我嫂子要不行了,大夫说治不了了,让我赶紧拉回家见见人。”
跟车的农家汉子哭得快断气了。
城门吏恍惚记得,今天快中午时似乎还真进来过这么一车人,他撩起帘子瞄了眼,只见车内半躺的年轻妇人头上裹着沾血的麻布药巾,脸色青白得像一个死人,浓浓的白药味道都掩盖不住冲鼻血腥味。
他放下帘子:“快回去吧!”
面露不忍,挥挥手,示意快点回家吧,别耽误了。
阿正弟弟哭着道谢,瘦弱的骡子拉着半旧的小车,哒哒哒往城外去了。
躺在车内的苏瓷疼得满头大汗,但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个笑脸。
总算出城了!!
……
骡车换马车,速度快了起来,终于赶在暮色四合的时候,赶到了目标的罗乡据点。
一冲入这个半新不旧的驿舍后院,阿川急声大喊:“稳婆,稳婆!”
苏瓷被半扶下车,但不等她挪到干净的内房,忽听见院外一阵如鼓点般急促的马蹄声!
是杨延宗!!
杨延宗终于赶到来了,他一身无任何花纹的黑色布质扎袖劲装,风尘仆仆,快马大汗淋漓,湿透了前额脸颊和后背,他几乎是飞跃下马冲进屋内的。
刚好和回头的苏瓷面对面。
“瓷儿!”
他重重喘着气,沙哑喊了一声。
三个月多月之后,惊涛骇浪,夫妻团聚。
他一个箭步上前拥住她,苏瓷仰脸露笑,伸手抹了抹他满额的汗水,“我回来了。”
“好,好,太好了。”
他哑声道。
两人喜极相拥。
只是不待杨延宗露出喜悦的表情,他神情一变,急道:“怎么了?”
才看见,他便嗅到浓浓的血腥味,他一刹就分辨出来,这不是伪装,是新鲜的!
她满额冷汗,脸色泛白,裙摆一片猩红。
杨延宗大急。
苏瓷却笑了,拉住他手将掌心覆在她的高隆的肚子上,“咱们这小混蛋要出来了!”
产房外。
杨延宗在焦急的踱步。
他既喜又忧,这算足月了吗?他算算,才刚好够,又听里头说情况还好,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孩子居然赶在这个时候要出来了,真不乖,等他出来了,得揍他屁屁才行。
杨延宗一边焦急等着,一边听阿川阿照禀报一路上的快生紧赶慢赶的惊险。
最终在夕阳落下,最后一缕余晖照进堂屋的时候,一声嘹亮的婴啼响起。
在这个十万火急的关头,宣告了新生命的诞生!
苏瓷生得很快,她阵痛其实已经很长的时间了,宫缩越来越频繁,差不多了,进去才两刻钟不到,孩子就生下来了。
杨延宗直接冲了进去,一个襁褓被塞进他的怀里,稳婆喜道:“是个小公子!”
“母子均安!”
这简直是天籁之音了。
母子均安。
杨延宗慌忙展臂抱住,小小的婴孩,在他怀里挣动手脚,动作有力,哭声嘹亮,只匆匆裹了一件干净的棉布单衣作襁褓,身上匆匆抹了抹,还带着血迹。
这小家伙来得太快了。
小小一团,红红的,暖暖的,又这般的充满活力,襁褓很轻,但又很重,杨延宗把他抱在怀里,一刹喜极而泣。
他小心将孩子抱在怀里,快步进了里间。
里头紧赶慢赶才刚收拾好了,但血腥味还有些浓,苏瓷脸色苍白,汗津津的,她这几个月丰腴了一些,照镜子感觉脸盘子都大了,她见他半跪在床前看着她,她笑了笑,小声说:“是不是丑了?”
“当然不是!”
很美,很漂亮,再也没有比她更好看的女人了。
“辛苦你了。”
孩子嗅到了母亲的气息,小脑袋往那边侧了侧,手脚挣动,杨延宗小心翼翼把孩子放进她怀里。
苏瓷已经疲极了,这一路上又是高空下坠又是夺路狂奔,虽然她被照顾得很好,但到底有些颠簸的,心里又紧张,再加上阵痛生产,简直就累得像刚跑完几个马拉松,她努力睁着眼睛就是想看一眼孩子,现在看到了,一笑,心神一松,眼皮子就撑不住了。
她对杨延宗笑了下,几乎是下一瞬,就闭眼昏睡过去了。
杨延宗小心把她搂进怀里,连同孩子一起,拥了片刻,小心放下,把孩子抱出来,放在她身边。
杨延宗抚了抚她的脸庞,感受她暖热的体温,在孩子的啼哭声中,跪在地上,在她眉心虔诚印下一吻。
可他马上得走了。
撤部行动将在十数个时辰后启动,而他,现在就得奔赴与季霖约定的红岭安镇。
——欲转移季元昊的视线,并将其引出阳都,非杨延宗本人亲自出马不可。
这一趟很凶险,毕竟要成功吸引并拖住季元昊,这个斩首行动得能以假乱真,不然季元昊可没这么好骗。
杨延宗是真的要轻车简从奔赴安镇的!
稍有不慎,真的很可能回不来的。
而从前两人曾说好过,要同生共死的。
可现在杨延宗根本舍不得,两人的孩子才刚刚出生呢,他半句都没透给她知。
杨延宗小心翼翼的,一人亲了一下,片刻,他站了起身。
“小心照顾,按原定计划,护送夫人及小公子撤往西去!”
他肃容吩咐罢,再抬眼看四合暮色,眉眼已冷厉一片。
院内,随身一行已等待多时,杨延宗大踏步而出,翻身上马。
他抬目瞥了往西的红岭方向一眼,一扬鞭,膘马嘶鸣,一行人疾驰而出。
滚滚黄尘,很快消失在视线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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