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6 章
可是,随着话音落下,人还未至房间内就先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那声音划破长空,在整个寺庙中炸响回荡,将入定的僧人惊醒。
高个子那人面色突变,开口道:“先将人拉开,再去禀告皇上!”
且不论皇帝如今待卫清妍是何态度,身份上她终究是公主,如此龌龊之态万不可示于人前。
其他两人点头,顾不上再去隐藏行踪,抬脚踹开房门,却发现佩兰已经晕死过去,正巧堵在房门口,而地上十条长长的血爪印由门槛延伸至桌前,顺着看过去,是双目瞪圆的卫清妍。
她衣衫褴褛四肢耷拉在桌上,旁边的凳子缺了一脚,下身血流如注,面容尚带着几分癫狂和享受,可是已经没了呼吸。
旁边躺了三个浑身赤裸的男子,皮肤泛着青灰色,大张着嘴,捂着心口而亡。
但凡名寺皆有武僧,首要职责便是护寺内安全,是以,那声尖叫一响起,便有疾风带影从四面合围而来。
三人尚还惊讶于房间内的场景,已经被人团团围住。
卫清妍找那四人来的时候因有佩兰领路,寻的是护卫借口,倒也没有引起旁人注意,可突然出现的这三人就值得令人探究了。
“尔等何人!”
另一厢,漆黑的房间内,红玉支着脑袋瞥了一眼外头,脸色有些发白,若是方才被那人迷住,遭罪的可就是小姐和她与绿枝了。
“小姐,六公主死了!”
顾怀瑜不咸不淡地“嗯”了声,“知道了。”
并不意外,卫清妍打的就是要她受尽折磨而死的主意。
红玉压低了声音:“若皇上查起来,怎么办?”
顾怀瑜微微笑道:“别急……”
就在这时,一只不足婴儿拳头大小的鸟从隙了一条缝的窗户飞了进来,是上次来找她的那只,腿上还捆了一截卷起来的纸条。
顾怀瑜一伸手,那鸟便稳稳地落到了她的掌心,展信而阅,上头内容不多,消息量却极大。
卫清妍禁足两月有余,还是经皇后提醒才被放出来,去了一趟二皇子府后,着人买了催情药便直奔慈云寺而来。
张全在她身后斟词酌句补充着:“那药是烟花之地专门用来折磨不听话的姑娘们的,只一点,就能让人失去理智,卫清妍下药之时,刻意加重了五倍之量,所以那三人会有马上风的症状出现……”
绿枝低低咒骂了一声:“当真是报应!”
“而且,跟据李展传来的消息,那四人好色成性,在花街柳巷以凌虐女子闻名,好几次差点将那些姑娘,掐死在……那个,那个时候。”
余下的话,他有些难以启齿,那四人何止喜欢虐人,更多的时候的还是一起,玩的凶了,手边有什么东西都会使上去。
顾怀瑜恶心地皱了皱眉,转而道:“继续盯着卫峥。”
这事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卫清妍只是卫峥手中的棋子,稍一撺掇,便会想方设法来取自己性命,卫峥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喻,可是如此这般明目张胆,难道就不怕被人察觉?
再则,符家如今墙倒众人推,皇后为何要冒着惹怒皇帝的威胁替卫清妍说话?
她不得不怀疑,卫峥这是被逼急了,打算狗急跳墙了。甚至连皇后也因为不得而知的原因参与在里头。
“师傅现在何处?”她问。
张全想了想:“还在太医院。”
顾怀瑜想了想:“你安排人将消息递给柳贵妃,小心皇后,另外,通知师傅,斩了卫峥的后路!”
张全点了点头,飞快地消失在屋内。
红玉和绿枝对视了一眼:“那我们呢?”
顾怀瑜看了一眼吵吵嚷嚷的院外:“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要出去一趟了。”
……
宫里头的夜冷清孤寂,安静得隔着窗都能听到殿内元德帝沉缓地呼吸。
李玉半靠在盘龙柱上,眯着眼打盹,手中的拂尘在地上点来点去。迷迷糊糊之间,忽然觑见昏暗的坝子里远远走来一个人影,那满头的白发在月色下尤为显眼。
“高大人?”李玉一下子惊醒,忙站直了身子,习惯性喊了声。
孙神医拱了拱手,神色有些许异常:“草民见过李公公。”
李玉稍怔,面色有些许恍惚,“这么晚来,可是有何要紧事?”
符家一案过去之后,因着符氏的原因皇帝并未让他离宫,而是暂住在了太医院,每隔上两日便会召他汇报结果。高黎从不主动觐见,现下漏夜前来,难道说符氏不大好了……
孙神医点了点头,缓缓道:“还请公公速去禀告皇上,符氏于冷宫内自戕了。”
顾怀瑜的消息前脚刚到,符氏自戕的消息便传了出来,孙神医可不信世上有那般巧合之事,即便是顾怀瑜没有派人来知会他,他也是要走这一趟的。
虽已猜到三分,可听得孙神医如此说,李玉心里也咯噔一声,忙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会如此?”
宫里头的人都看得出,为消皇帝心头之恨,符氏势必要受尽磨难才能解脱。为此,她被敲断了双腿不能挪动,关押着她的宫殿内除了一堆杂草,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自戕呢?
孙神医看着李玉,面不改色淡声道:“侍卫称,晚间送饭之后忘记收回碗筷,符氏用了一支筷子抵进咽喉,等人发现之时,已经断了气。”
宫里头的腌攒事李玉见过不少,自然就会多想两分。为留着符氏的命,送餐这事每日是有那么一次,侍卫是不可能大意疏忽忘记收走碗筷的,极有可能是有人暗中做了什么。
“您可知是何人送的餐?”李玉蹙眉问道。
孙神医有条不紊地说:“下了钥我便回了太医院,接到消息之时符氏已经断气,具体何人送餐不得而知,还需公公派人去查。”
李玉点了点头:“劳您跑这一趟了,眼下皇上正在歇息,待明个一早……”
话还未说完,忽然间就听到勤政殿内传来“咚”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猛烈的咳嗽声。
李玉听到动静赶忙推门而入,却见元德帝满头冷汗,俯在床榻边缘撕心裂肺咳着,泛着青白的唇角还挂着血迹,而床脚处已经有了一滩暗红的血。
顾不得擦拭一下流到眼角的冷汗,他颤抖着手抖出两粒药丸,看着皇帝吃下去之后,才将他重新扶到榻上安置好。
“谁在外头?”好容易缓过劲,元德帝声音有些沙哑。
李玉抿了抿嘴,低声禀告:“是高黎高大人。”
“有何事?”皇帝沉声问道。
李玉低下头,有些忐忑地说:“方才高大人来禀报,符氏用一只筷子戳破喉咙,自戕了。”
“筷子?”皇帝默念了一次,惨白的脸色变了又变,好半晌之后才道:“着人去查,今日是何人送餐,又与谁接触过。”
李玉应了声是,躬身还未退上两步,就见元德帝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连着齁了好几声之后,喷出了一口黑血。
“皇上!”李玉慌忙上前,见他心口还有起伏,顾不得那么多赶紧去唤了孙神医进来。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李玉连呼吸都屏住了,唯有铜壶漏刻“滴答滴答”落着水,刻箭已经移至子时,施针放去污血之后,皇帝才幽幽转醒。
烛火摇曳,暗黄的火光将他的脸照出了仿若金纸的颜色,皇帝侧头看了一眼地上发黑的血迹,沉声问道:“可有查出是何原因?”
他这病来的太过突然,以往虽日日咳嗽,这般吐血是从未有过的,院使用了许多方法,也只能将病症压制,想要根除,却是毫无办法。高黎在外的名号,皇帝曾听闻过,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他。
孙神医收回手,“皇上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皇帝眯了眯眼睛,目光锁定在孙神医身上:“真话何解,假话又是何解?”
“皇上忧思过重,郁结于心,至肝气侵肺,胸肋不适并伴有咯血之症,开上几幅方子好好将养着,过几日也就无碍了。”
“那么真话呢!”皇帝倏然间支起了身子。
“慢性之毒,已经入骨,若无人催动,皇上为上述所症,可现在有人将毒诱了出来,所以,您才会出现呕血之状。”孙神医据实已告。
皇帝面色蓦地一变,“什么毒!以何诱之。”
“世间之毒何止万千,草民尚还不知,至于诱毒之物,还得从您接触的饮食香料查起。”
慢性之毒,已经入骨,那便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宫里有人一早就对自己下了毒,按下不发压制至今,为何又忽然动了。
“既不能解,那么朕还剩多少时间?”
孙神医正了正神色:“若仔细调养,多则一年半载,没有定数。”
皇帝定定地看着他,半晌之后才道:“你不怕朕杀了你?”
孙神医默默收着银针:“怕,如何不怕,可您不会。”
“罢了。”皇帝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太医院还得多留你住几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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