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魁其实心里挺紧张的，因为他现在打仗，不但是为自己，还是为女儿，为外孙。

　　现在丁毅部将里，私底下分徐大堡系和东江系。

　　一边支持阮文燕，一边支持沈初盈。

　　阮文燕是黄花大闺女嫁给丁毅,  又是正室，自然占了巨大的优势。

　　这次丁毅兵分三路，一路是丁毅自己指挥，两路主将是尚可喜和沈世鬼，全是东江系，已经引得很多徐大堡系不满。

　　但不得不承认,  东江系的这些人，以前官职就比较大，能力也比较强。

　　徐大堡系的那些兵将,  都是小兵头跟着丁毅起家，论真本事，可未必比他们强，但这些人跟丁毅也早，像赵大山、张经这样的，都是算是丁毅的起家兄弟。

　　而这次两路主将都是东江系，很多人还是开始胡思乱想。

　　有人私下透露说，大公子丁烨娇生惯养，品性欠缺，学习成绩又不好，很不得丁大人喜欢。

　　现在阮文龙和阮思青都很急。

　　但沈世魁听了很高兴啊。

　　这不就是我外孙的机会来了嘛。

　　可他也得考虑，像济州和大员,  这些海外重地，都是徐大堡的人在驻守。

　　赵大山,  黄斌皆算地方诸候。

　　所以目前,  徐大堡和东江系,  算是平手之局。

　　等下,  我想这些干什么？沈世魁很快摇摇头，当是先打好眼前再说。

　　沈世魁还没想到说什么，陈有时这时道：“我有个想法，或许可以不用伤亡那么大。”

　　陈有时正用望远镜看远处，不停的看山，因为牛毛寨四面临山，四周全是山。

　　“怎么打？老陈。”沈世魁大喜，咱们东江镇，还是有人的。

　　陈有时当年就是旅顺游击，比丁毅级别还高，赵大山，张张，宋飞那些土包子，怎么能和他们比。

　　陈有时收回望远镜，四周诸将也看着他，都很期盼。

　　确实，如果非要从牛毛寨唯一的道路攻上去，肯定要死伤惨重。

　　这地方高地不平,  全是山路,  有的要爬坡七八十度,  什么大车，火炮，投石机都不能走。

　　全靠步兵走过去，一直在对方火炮下，肯定死伤惨重。

　　“从这些地方想办法，只要能上去，咱们就能赢，且几乎不会有伤亡。”陈有时嘿嘿一笑，指了指远处。

　　顺着陈有时的手指，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陈有时的意思是，爬山。

　　爬到四周的山顶上去，到时他们反而居高临下，然后用抛石机往寨里抛汽油弹。

　　因为他们在高处，寨里的红夷大炮完全不可能打到他们。

　　那么重的红夷大炮，全架在寨里的城墙上，他们是不可能把炮架高来打山上的，角度也不行。

　　而陈有时他们的火炮可能无法带上山，但是抛石机是诸多部件组合而成，只要想办法背上山，再平一块地出来，组合成抛石机。

　　那怕只有一部能组成，都能给牛毛寨造成灭顶之灾。

　　“尼特娘的陈有时，行啊。”沈世魁听懂之后大笑，重重拍了拍陈有时的肩膀。

　　陈有时哈哈大笑：“跟着丁大人这么多年，总要学一点。”

　　“刚刚我就在想，如果丁大人在，会想什么办法？”

　　“丁大人肯定不愿意蚁附进攻，增加伤亡的。”

　　“他必然要想些手段，让对方头痛的办法。”

　　“唯有爬山。”

　　“哈哈哈。”众将大笑，大伙真是很得丁大人精髓啊。

　　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首先要找一座距离牛毛寨比较近的山，保证投石机能投到。

　　而且他们只打算动用小型投石机，最远为五百米的。

　　因为大型投石机拆下后，有些部件也挺大的，很难带上山。

　　当下，沈世魁立刻布置兵马，先把牛毛寨外出口给堵住，然后安营扎塞，同时派出两百支队伍，十人一组，两千人，往四周山上寻路上去，寻找最近，最适合的山。

　　沈世魁派人行动时，守军们也在议论纷纷。

　　这边守军不多，也就两千五百人左右，且大部份是汉军，有两牛录清兵。

　　统兵大将是爱新觉罗.筑阿岱，镶黄旗人。

　　原本的历史上，多尔衮死后，他与鳌拜一起为议政大臣，同时进入满清高层之列。

　　这时期的鳌拜已经死了，他被皇太极派来驻守牛皮塞，也是对他寄于厚望。

　　这里是守着满清老家的最后一道关口，非常重要。

　　筑阿岱此时正召集守军诸将商议。

　　“明军守在入口，并没有进来，要不要带人冲出去杀一阵？”有个牛录章京笑道。

　　“放肆，圣上都说了，死守不出，谁敢出战，斩。”筑阿岱沉声道。

　　这边过来进攻难，他们出去也难，同样不好走，他当然不愿意出去。

　　而且只要守好这里就有功劳，为何要出去。

　　只是他没想到，从来和满清井水不犯河水，多少年没有打过来的丁毅，居然会派兵打过来。

　　这丁毅，真是会落井下石。

　　现在满清，大明和丁毅，还有农民军已经形成一个连环。

　　每次大明全力打击农民军时，满清就过来打大明，然后丁毅就去打满清。

　　然后满清要倒霉，大明也倒霉，农民军又能喘口气。

　　打来打去，只有丁毅和农民军得了好处。

　　当然，最大的好处，肯定是丁毅的。

　　“以咱们这地势，丁毅不死上万人，根本不可能攻过来的。”有人自信道。

　　他们牛毛寨，红夷大炮六门不说，各种将军炮，佛朗机炮上百门。

　　很多炮都架在路两侧的半山道上。

　　丁毅的兵马要是敢进来，牛毛寨门前五百米--三四百米的地方，肯定是无人生还，炮火覆盖不停。

　　筑阿岱和众将兴致勃勃聊着天，等着明军来攻，结果发现明军一动不动，就守在入口处，当天，毫无动静。

　　接着，一天，两天，三天，慢慢的过去了。

　　筑阿岱依然不急，越等越开心。

　　眼下正是十月，他们抢在明军过来前，提前收了稻，虽然产量不高，但加上原有的存粮，守上一年半载早没问题的。

　　为此他们还在寨子里载歌载舞，吃着羊肉，天天高兴的不得了。

　　有人更言，等到十一月，天气降温，这边入冬后，经常大雪，到时大雪封路，更加难走。

　　明军若不退，冻也冻死他们。

　　就在筑阿岱洋洋得意，等着冻死明军时。

　　毛信和陈阳两人，已经来到牛毛寨西面一座无名高山脚下。

　　据前两天哨兵探了来报，这座山在牛毛寨西面，最东面有块地方全是松林，砍掉之后可以形成一片空地。

　　距离牛毛塞只有两百米左右，这意味着抛石机上去之后，最少可以打击到半个牛毛寨，特别是寨墙那段，和往北的通道全在汽油弹范围内。

　　沈世魁当时就是大喜，这样可以把清兵全堵在牛毛寨中。

　　陈阳本来是领骑兵的，这次也和毛信过来帮忙，两人各带了一千兵马。

　　然后就爬山，清理一条路出来。

　　这山上实在太难走，哨骑们前天从山下爬到山顶，用了一天时间，一边是披荆斩棘，拿着刀砍了无数山棘才能爬上去。

　　但他们要运抛石机，还需要清出更好走的路。

　　此时两人各先带一百人，人人手上拿着砍刀，然后看了看四周，一声令下，上。

　　两百人分两列，一路爬一路砍，一刻钟左右，往上爬了有十几米，效率很低啊。

　　然后这两百人回头，顺便把砍下的东西全部带下山，回头到营地可以烧火生饭。

　　接着下面又换了两百人上去，接着他们后面，再往上砍，清理道路，有些地方抛石机可能不好走，还要填埋，或搭架，整个和工程兵似的。

　　有的凸起高起的地方，甚至要敲掉，慢慢敲碎，也有地方要打入钉子，拉起绳索当扶栏。

　　还要留下大量的树来当扶手。

　　两千人轮翻上阵，用了两天加三个时辰，终于从山脚下，清到山顶，清出一条路来。

　　此时在山顶留了两百人，开始砍伐松林，清出可以摆放抛石机的地方。

　　所有人上下山时，会发现山上每隔几米，会有一些树被留下。

　　这些树都是当扶手所用，上山下山都可以扶。

　　明军又用绳把所有树连结起来，绳索也能当扶梯用。

　　当天晚上，诸军在山下休整。

　　次日继续清理山顶。

　　前后弄了五天之后，才全部清理完成。

　　第六天，五台抛石机被拆开，分有几十人扛着，平均十五人扛一台。

　　后面还有大量的人跟着，众将奋力扛着往山上去，后面的人有的拿铁饼，有的拿汽油弹。

　　最难拿的是配重箱。

　　因为配重箱全铁打造，本身就重两三百斤。

　　山上清路，也是为了配重箱清出来。

　　六个精兵，抬着配重箱往上。

　　走一段休息，派人轮换。

　　其他部件当天下午全上山了，配重箱一直抬到第二天中午才上山。

　　众军累的半死，接着又照常休息一天，只有工匠来组装了抛石机。

　　这边忙个不停，从清理到抛石机上山，前后用了七八天时间。

　　那边沈世魁也装模作样，派兵去正面攻打。

　　铳兵们拿着铳，小心翼翼往前走，果然走到三里以内时。

　　轰，对面就一发炮弹打过来。

　　这炮弹没打到这么远，打到两里多，但弹跳之后，差点飞到三里外。

　　明军被吓的了一跳，赶紧后退。

　　对面清兵们则哈哈大笑，都笑明军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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