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害
夜幕之下, 林秋石终于沉沉入眠,他睡的略微有些不安稳, 因为听力的缘故,即便是很小的动静,便能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今日也不例外, 本来沉眠的他, 又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起初这声音还很微弱,不太能够听得清楚, 林秋石睡意朦胧,闭着眼睛没有睁开。然而随着时间流逝, 声音开始越来越大,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就是类似重物落地的声音。
就在林秋石思考这到底是什么声音自己要不要起来的时候他却被一声巨响搞的彻底清醒,这声音实在太大, 连上铺的阮南烛和旁边床上的封永乐也听到了。
“怎么了?”封永乐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
阮南烛知道林秋石肯定醒了,他道:“窗户那边传来的。”
封永乐说:“要去看看吗?”
阮南烛道:“再等等。”
于是他们三人继续躺在床上,几分钟之后又是一声巨响,这次的声音, 离他们更加接近。
林秋石听到了阮南烛从床上坐起来的响动,他慢慢的从上铺爬下来,似乎想要去看看窗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状,林秋石也直起身体, 想要起床和他一起去看看。
阮南烛看了他一眼, 没说什么。
两人离开床铺, 走到了窗边,他们担心外面有什么东西,动作非常的小心。
“什么都没有。”阮南烛朝着窗户外面看了看,确定了外面的情况。
没有么?林秋石开始打字:这声音听起来有点像重物落地。
阮南烛:“重物落地?”
他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就在阮南烛思考的时候,面对窗户的林秋石,却看到一道黑影从窗户外面坠落,随后便是一声熟悉的巨响——“砰!”
这一次,林秋石终于知道了这是什么声音,这是人从楼上跳下来,身体落地的响动。
阮南烛再次朝着窗外看去,只见之前空荡荡的地面上,多了一具被摔的支离破碎的尸体。这尸体在夜色的掩盖中看的有些不清楚,但林秋石却清楚的看见尸体的身上穿着这疗养院的护士服。大量的鲜血从她的身上涌出,她似乎是头先着地,整个人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立在僵硬的水泥地上,身体还在慢慢的抽搐。
这就是巨响的来源了,阮南烛看着那尸体沉默片刻,低声说了一句:“原来是她的。”
林秋石没懂,朝着他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阮南烛解释:“她穿着刚才那双红色的高跟鞋……”
林秋石:“……”
就在他们两个人说话之际,那被摔得支离破碎的护士尸体竟是开始慢慢的动了起来,她的双脚似乎被摔断了,便用两只手来移动,朝着面前的建筑慢慢的爬来……
封永乐也下了床,一到床边就看到了这一幕,他脸色微白,骂了句脏话。
护士的尸体很快就爬进了他们所在的建筑,地上的血迹开始逐渐淡去。
林秋石正在想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却是隐约听到楼梯的方向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好在这声音并没有朝着他们靠近,而是往更上层去了。
三分钟后,他们头顶上的房间突然跃下一个黑影,又是一声巨响——那护士竟是爬到了他们楼上的房间,然后再次跳了下去。
“我听说自杀的人都会不停的经历相同的场景。”封永乐看着眼前的画面说,“真可怕。”
阮南烛慢慢的说:“是挺可怕的。”他说着可怕,语气却不见得有多害怕。
这护士就这样不停的爬上楼,不停的跳下来,从左到右,几乎把楼上一排房间全部跳遍了。直到天边泛起晨光,这一切才终于结束。
阮南烛看了表,说差不多是早饭时间了,走吧。
林秋石几乎一晚上没睡,整个人都困的要命,他打了个哈欠,伸手揉了揉眼睛。
他们三人下楼去食堂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其他人,看起来他们也是一脸没睡的样子,估计也是围观了一晚上跳楼。
“好困啊。”封永乐埋怨,“不然待会儿一起回去睡个午觉吧。”
“可以啊。”阮南烛说。
林秋石在心底表示赞同,现在他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故意看起来更加憔悴了。在食堂的时候之前想和他组队的那个江英睿就坐在他们的旁边,看见他们后,朝着他们露出笑容,林秋石装作没看见,阮南烛倒是笑着回应了。
“早上好。”江英睿走到了他们的旁边,“昨晚睡的还好?”
“不太好。”阮南烛说,“你没有听到那声音么?”
“自然是听到了。”江英睿同阮南烛说着话,目光却放在林秋石身上,“难道你们看了一晚上?”
“我倒还好,秋秋好像睡眠比较浅,睡不太着,我便陪着她了。”阮南烛回答,“你们全都去睡觉了?”
江英睿:“自然。”
“哦,那倒是厉害。”阮南烛道,“还有别的什么事?”
“没有了。”江英睿笑了笑,“早饭还合口味么?”
“普通。”阮南烛放下手里的勺子,“你不会觉得很好吃吧。”
江英睿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了一块巧克力,递给了阮南烛:“如果饿的话,可以吃点这个。”
林秋石看到这巧克力,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江英睿。
江英睿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直起身体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好的。”阮南烛拿过巧克力,放进了自己的口袋,笑了笑:“再见。”
江英睿转身便走。
“这巧克力看起来很好吃啊。”阮南烛说,“一会儿午睡完了,我们好好尝一尝吧。”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很平静,只是像在讨论什么无足轻重的事,但了解他的林秋石才知道,阮南烛这是生气了。
的确是该生气的,林秋石擦了擦嘴,这个江英睿,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在门里面,某些关键的npc会给他们一些线索,也会给他们定下一个规矩。线索大部分都是真的,但规矩却有真有假。
比如不能不去食堂吃饭,不能吃外面带来的食物,这就是领他们上楼的护士说的规矩之一。
经过昨天那个吃面条的病人叉破自己眼球的那一幕可以得知,不能随便吃东西这个规矩是真的。
现在已经是第六扇门,那个江英睿也不是新人,所以在知道规矩的情况下还特意过来给阮南烛送一条巧克力,当真是其心可诛。
要是没注意到或者没把护士说的规矩放在心上,吃掉这条巧克力,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而且就算什么也没发生,也不过是给其他人排除了一条假规矩罢了。
回到住所,阮南烛拿出了巧克力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这只是一条普通的巧克力后,便掰碎了直接扔进下水道。
他做这事的时候林秋石就站在他旁边,林秋石有点疑惑,打字道:我一来那个江英睿就想和我组队。
阮南烛:“直接过来找你组队的?”
嗯,林秋石道,很直接,就像是……在人群里锁定了我。他想不太明白这事儿:我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么?
阮南烛闻言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你于某些特定人群而言,的确有与众不同之处。”
林秋石:嗯?
阮南烛:“看来他和我有些相似。”
林秋石疑惑的看着阮南烛。
阮南烛低声道:“都能看见些东西。”
林秋石一愣,还欲再问,阮南烛却是已经不肯再说了。林秋石细细思考之后,却是想起了他和阮南烛的第一次相遇,当时他就感觉阮南烛对他是特殊的,虽然之后阮南烛解释说认错了客户,但其实林秋石的内心深处并不觉得阮南烛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现在他的问题却算是有了答案。
阮南烛能看见些东西,并且他的身上,有吸引阮南烛目光的东西。
林秋石正在想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阮南烛就凑到了林秋石的耳边,唇轻轻的抿了抿林秋石的耳廓:“当然是你的美貌啦,小哑女。”
林秋石被抿的一个哆嗦,想要倒退两步,却被阮南烛拉住了手臂。
“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是特殊的?”阮南烛低低的笑了起来,充满了侵略性的眼神竟是和他美貌的面容一点也不违和,反而让人瑟缩。
林秋石一时间竟是有些分不清楚阮南烛是认真的,还是在演戏。
好在就在这时封永乐敲了敲门,说:“你们两个在里面干什么呢?都这么久了?”
阮南烛推门而出,“关你什么事。”
封永乐被阮南烛不客气的眼神瞪的脖子一缩,有点委屈的说:“我……我也想上厕所啊。”
阮南烛:“年纪轻轻的肾就这么不好?”
封永乐:“……”
阮南烛:“还行不行啊。”
封永乐怒道:“行不行你来试试?”
阮南烛看着封永乐,表情似笑非笑:“真要试。”
结果封永乐怂了,垂头丧气的进了厕所,假装自己什么也没说。
林秋石笑着看着阮南烛。
阮南烛露出无辜之色:“宝贝,你别这么看着我。放心,我的心还是在你身上的。”
林秋石懒得理阮南烛,转身回床休息去了。
他们睡了一个小时的午觉,然后又打起精神继续探查疗养院。
这个门的线索,是封永乐提供的,阮南烛之所以选择接下这单活儿,也是因为这扇门的背景故事比较详细,属于有迹可循的世界。
领路的npc在给出门和钥匙的线索之后,林秋石和阮南烛都想到了在线索里面查找到的某个背景。
就是威福利山疗养院,里面有一条非常特殊的隧道。
这隧道本来是用来进出和运送补给的地方,但是随着威福利山疗养院里面死去的病人越来越多,隧道开始有了别的作用——被用来运送尸体。
尸体们被裹好之后,从那里运送出威福利山疗养院,之后这条隧道原本的作用反而被淡化,甚至获得死亡隧道这个称呼。
“那条隧道应该是关键的线索。”阮南烛说,“百分之八十的概率,门就在那里。”
护士说只有七天时间,七天之后他们就要受到治疗,这几乎是在明示他们只有七天时间找到离开这里的路。
如果七天之后还没有离开……会发生什么事都说不好。
“既然是隧道那肯定是在地势比较低的地方吧?”封永乐也积极分析,“我们要不要在疗养院四周看看?”
“不一定在地势低的地方。”阮南烛摇摇头,“也可能是在某个房间里,毕竟这里不是正常的世界,不存在必须要符合建筑规范。我们先去隧道原本所在的地方看看吧。”
“好。”封永乐同意了。
林秋石现在发现其实当哑巴也挺好的,不用说话,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思考。
威福利山疗养院的隧道原本的所在位置是建筑物的底楼,他们三个在底楼转了一圈,不出意外的什么都没有发现。
看来的确如阮南烛所说的那样,隧道的位置发生了变化。
“那是哪里呢?”封永乐道,“这建筑这么大。”
阮南烛摇摇头没说话。
林秋石打字:我们先去每一层都看看吧,找找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只能这样了,于是三人便从低到高,开始寻找隧道的线索。
期间他们又遇到了其他几个队伍,和他们从容的态度相比,其他队伍就显得焦躁许多了。毕竟他们不知道隧道,也不知道这个疗养院的背景,想要寻找到离开的方法,还得从最基本线索入手。
林秋石则再次深深的感觉到了线索的重要性。
爬了三层楼,他们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只看见了一群精神状态极差的病人。
疗养院的环境是很差的,有的病人甚至被安置在过道上面,这会儿的天气已经不算热了,外面吹进来的风冷飕飕的,但这些病人却被放到窗户口吹冷风——据说这样可以让他们呼吸到更多的新鲜空气。
这一幕林秋石在背景中就看到了,但当真的见识后,却还是感到不太舒服……这种行为简直是在草菅人命。
他们上了五楼,先去看了一看那个传说中的502房间。
房间上的挂着一把大锁,不过这锁对于阮南烛而言形同虚设。
于是在封永乐愕然的目光下,阮南烛轻轻松松的把大锁打开了。
门被推开,露出后面被灌满了灰尘的房间。
房间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使用,之前应该是办公室之类的地方。因为里面没有病床,只有一些书柜和书桌。
比较吸引林秋石的是,这些书柜上面居然还有书。
三人走进了屋子。
林秋石从书柜上抽出了一本书籍,发现是讲病理学的内容。事实上书柜上的书籍大部分都和治疗病人有关,但事实上当时的医学存在很大的误区,林秋石记得当时好像还有什么放血之类在今天看来非常荒谬的治疗方式。
“卧槽,这是什么!”封永乐本来在翻柜子,突然后退几步,像是被什么吓到了。
林秋石凑过去一看,看见封永乐面前的抽屉被拉开,露出了里面一具干枯的骸骨,这骸骨很小,一看就是未足月的婴儿。
“放在这儿做什么。”封永乐道,“而且线索里不是说……堕胎失败了吗?”
堕胎失败对于现在来说并不是非常严重的事,无非需要重新刮宫。但这对于当时医疗手段有限的疗养院来说,却非常致命。而且最重要是,这个孩子其实是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子。
“是堕胎失败了。”阮南烛观察了一会儿,“这婴孩的尸体少了一部分。”
封永乐苦笑:“你胆子真大。”
阮南烛没吭声,就在林秋石以为他不会说什么的时候,他却突然语出惊人:“这婴儿的骸骨是刚放进来的。
“什么?”封永乐被吓了一跳。
“周围没有灰尘。”阮南烛说,“……很干净。”
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布满了灰尘,除了这里,婴骸的身上没有堆积灰尘,反而非常的干净,就像是被人小心翼翼的放到了这里。
林秋石围着放着婴骸的地方走了两圈,发现抽屉底下有个被锁起来的柜子,他对着阮南烛招了招手,然后指了一下。
阮南烛半蹲下来,用发卡把柜子也打开了。
柜子开后,露出里面一双鞋盒,阮南烛看了眼林秋石,伸手揭开了鞋盒的盖子,看见鞋盒里面,放了一只红色的高跟鞋——和他们昨天在走廊上看到的那只一模一样。
就在他们打开鞋盒的那一刻,林秋石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孩童的啼哭,他身体微僵,随即发现,这哭声是从抽屉里传出来了……
“呜哇,呜哇。”如同刚出生的婴儿,已经干枯的婴骸睁开了眼睛,手脚也开始扭动起来。
他试图从抽屉里爬出,阮南烛反应极快,直接把抽屉推回了原位。
“走。”阮南烛说。
三人很有默契的转身就走,临走时还不忘重新合上那把大锁。
他们一离开屋子,孩子的哭声就停止了。
封永乐额头上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他吞了吞口水:“那小孩,会和钥匙有关系吗?”
“不知道。”阮南烛说,“不过可以确定它和红鞋子有关系。”
他们三人说着话,回到了楼下的住所
因为昨天的意外,在进门之前,林秋石还特意确定了一下他们住所的门牌号,确定没有变成奇怪的502之后,才打算进去。
不过他们的门牌号虽然没有变成502,旁边一间却变成了502,林秋石本来打算去提醒一下的,但阮南烛却拉住了他:“是江英睿的房间。”
林秋石脚步一顿。
“既然他这么喜欢你,还特意送了我一条巧克力。”阮南烛说这话时皮笑肉不笑,“我们总要回点礼什么吧。”
林秋石点点头,示意明白了。
江英睿送阮南烛巧克力这事儿绝对是包藏祸心,林秋石可没有天真的以为他是真的想觉得阮南烛吃的不好特意来关心阮南烛的。
封永乐对此也无所谓,表示团里的人除了队友都是竞争对手,死一个也没什么。
他们回了屋子,讨论着今天检查的结果。
正在说着话,林秋石却听到他们门口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这声音非常的轻,如果不是林秋石的听力异于常人的敏锐,恐怕也会听漏。
林秋石起初还以为这是像昨天那样高跟鞋乱跑的情况,但脚步声之后,他又听到门上传来了一点声响,有些像纸张和木头在摩擦。
林秋石做了个停的手势,打断了阮南烛和封永乐的讨论,伸手指了指门口。
阮南烛心领神会,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拉开了大门。
门一开,门外竟是站着一个表情尴尬的姑娘,林秋石记得她的名字,就是昨天想要加入他们,但最后被阮南烛拒绝的薛之云。
“有事么。”阮南烛冷冷的发问。
“没、没事。”薛之云表情有点慌张,“我……只是想来和你们打个招呼。”
阮南烛抬头,看向了他们的门,只见门上406的门牌号被取了下来,正捏在薛之云的手里,而她的另一只手藏在身后,浑身上下都在微微发抖。
“你手里拿了什么?”阮南烛的声音很轻。
薛之云身体抖的更厉害,眼前的人语气并不重,眼神也说不上凶狠,但她却觉得他可怕极了,连带着后背后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手里拿了什么?”阮南烛又问了一遍。
林秋石知道他要爆发了,他赶在阮南烛爆发之前,从薛之云藏在身后的手里抢过了那东西。
那是一张门牌号,上面502这个数字是如此的醒目,刺的人眼睛生疼。
阮南烛看见这门牌号,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抓住了薛之云的头发,将她的脸硬生生的抬了起来,强迫她和自己对视:“薛之云是吧?我记住你了——不,应该是我记住你们了。”
薛之云吓的浑身发抖,带着哭腔和阮南烛说的对不起。
阮南烛松开了抓着薛之云的手,从林秋石的手里接过门牌号,他的语气很平静,如同风暴前夕的海面:“我建议你们晚上一定要分开睡,而且最好分到几个房间里。”他笑了起来,“毕竟,谁知道这号码牌会什么时候出现在你们的门口呢。”
这话一说完,薛之云嚎啕大哭起来。
阮南烛却不客气的关上了门。
林秋石看着关上的大门皱起眉头:“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是说门内杀人是会被报复的么?”
阮南烛淡淡道:“的确会被报复,前提是被杀的人至少得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被谁杀的。”
如果连自己都死的糊里糊涂,又何谈复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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