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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后主这几日心情确实不错。

        虽说最近朝中闹得乱七八糟,  整个礼部都被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连带着朝堂都有点混乱。但是有他舅父替他处理,这种杂事即便捅破了天,  也闹不到他面前。

        所以,礼部捉拿了什么官员,  他并不关心。

        不过,  倒是他舅父同他说,那官员贪墨千秋宴钱款,  乃是对他极大的不敬。所以,那贪污的官员,必须要严惩。

        严不严惩的,  后主并不放在心上,  反倒是他舅父为了补偿他,  偷偷寻来了两个扬州城的瘦马,改名换姓伪装成官家女子,  塞进了他的后宫里。

        风月之地出来的女人,自有一番良家女子没有的风情。因此,这几日醉倒在温柔乡里的后主觉得,  那既然他舅父说要严惩,那准没错,严惩便是了。

        接着,没过两天,又有一件更大的好事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那个痨病鬼五弟,忽然发了高烧,  床都起不来了。

        听到这话,后主高兴得立马从温柔乡里蹦起来,派了太医赶去了靖王府,  想看看这一遭,能不能要他弟弟的命。

        没多久,太医回来复命了。

        “靖王殿下并没发烧。”那太医说。

        太医前来时,后主正由庞绍陪着打马吊。听着这话,两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那是怎么了?”庞绍放下手中的牌,沉声问道。

        便听太医接着道:“虽未发烧,却是卧床不起。臣探过靖王殿下脉搏,当是惊悸不宁,外加酗酒受寒导致的弱症。”

        听到这话,庞绍沉思起来。

        旁边的后主不满道:“那他为何上报给朕,说是发热?病成这样还有功夫骗朕,他真是好大的胆子……”

        却见庞绍抬起手:“陛下。”

        “舅父?”后主看向庞绍。

        便见庞绍沉思着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几分笑意。

        “若臣没有猜错……这其中隐情,恐怕更值得陛下欢喜。”他说。

        “为什么?”后主面露疑惑。

        便听庞绍说道:“陛下可知季攸?”

        后主想了半天,才勉强回忆起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啊,就是那个贪了朕的银子的官?”

        庞绍笑着点头。

        “他受押的那天早上,靖王便匆匆赶去刑部大牢,私下见了他一面。”庞绍说。

        后主皱眉:“然后呢?”

        庞绍笑着看向他。

        “然后,靖王殿下便冒雨独自去酗酒,没两日,便病倒了。陛下,您说他这‘惊悸不宁’,会是因为什么呢?”

        后主想了半天,脸上渐渐露出了几分惊喜。

        “你是说……他肯定也贪污了,怕查到他头上去?”

        庞绍笑着点头,嘴上却说:“臣也不过是猜测。”

        后主的眼中顿时迸射出兴奋的光辉。

        “那还不快去,让人去查!”他道。“此人身为臣子,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朕的头上,你说,他这算不算欺君罔上,算不算想造反?”

        后主越说越兴奋,像是能立马将江随舟原地处死一般。说到这儿,他兴奋地一把将手中的牌摔在榻上,道。

        “舅父,这事由朕来查,可好?”

        庞绍看向他。

        他最是知道,他这位陛下有多痛恨他的那个五皇弟。

        当年先帝子嗣不丰,接连好几个皇子都幼年夭折。唯独那宠妃生的老五,生下来便养在先帝膝下,被百般呵护,因此半点没有受害。

        反倒是那时的陛下,虽为嫡子,在先帝眼中却如同透明一般,从不放在眼里。宫中众人向来是碰高踩低的势利眼,陛下打小因为这个五弟受了多少委屈,又有多恨他,庞绍最清楚不过。

        所以,想要讨陛下欢心,就对那靖王动手,准没有错。

        但是,靖王怎么说也是天家血脉,虽能折腾侮辱他,却难以轻易将他害死。如今这贪污的事,虽查到了江随舟的头上,但真说定罪,即便他贪得板上钉钉,也定不了什么重罪。

        既然如此,还不如将他交给陛下,讨他个斗蛐蛐一般的高兴呢。

        这么想着,庞绍淡淡笑了起来。

        “靖王殿下身份高贵,臣自是不敢逾越。”他说。

        “陛下既要查案,臣立马调拨人手,听凭陛下差遣。”

        ——

        江南的雨一旦下起来,就有股子没完没了的劲儿。

        打从那日王爷去了顾夫人的院子、一病不起开始,外头的小雨便淅淅沥沥连续下了几天,都没见晴。

        连带着安隐堂里的气氛,也变得阴沉沉的,让人喘不上气。

        最直接的受害者,便是孟潜山了。

        他上次感觉到这种低气压,还是王爷去徐夫人那儿过夜的那次。但是这一回,似乎比上次严重得多,让他整日在安隐堂里惴惴不安的,却寻不出原因来。

        他想着,还是需得王爷回来。

        但是,王爷在顾夫人那儿住了一日,紧跟着却又住了第二日。

        这可是之前从没发生过的事。

        想来第三日,王爷怎么说也得回来了吧?

        却没想到,到了第三天晚上,顾长筠那儿传来了王爷生病的消息。

        孟潜山急得连忙赶到顾长筠的院里,却没想到,他竟是被王爷关在了外头。

        将他赶出去的人是顾长筠。

        他靠在门框上,一袭红衣瞧上去颇为艳丽妩媚。见着孟潜山被拦在门口,急得直打转,他淡淡一笑,道:“急什么?王爷不过是这两日吃多了酒,有些亏空了身子罢了。你只管带消息去宫里和礼部,给王爷请上几日假,其余的……便替王爷照顾好那位霍夫人就好。”

        “这……”孟潜山急得直往里看。

        顾长筠抬手,一把拦住了他的目光。

        “王爷有令,不让你进去。”他说。“啊,这几日是不是都在下雨?王爷说了,让你快些回去,把安隐堂的地龙通一通,烧些火,万不可怠慢了那个残废。”

        说完,他倨傲地淡淡看了孟潜山一眼,回过身去,便关上了房门。

        房中,江随舟躺在床上,气息不匀,脸色也有点白。

        “吩咐好了?”他问道。

        顾长筠在床边站定,点了点头。

        江随舟闭了闭眼。

        他不让孟潜山进来,纯粹是怕他多嘴,又问些不该问的。

        他原想着过了这两日,便回安隐堂去,却没想到,那药效来得这般突然而猛烈,让他起不得身,更别提回自己的院子了。

        顾长筠在侧安慰道:“王爷放心。熬过前头几日,这药效便会渐趋温和,到那时,表现出的症状,也只是因心悸而体质更为虚弱罢了。”

        江随舟在床榻上点头。

        “待明日,宫中得了消息,想必就会派人来了。”他说。

        顾长筠点头道:“是了。待宫中太医看过一遭,再让他用用药,届时自然治不好,咱们便也有由头张榜求医了。”

        江随舟点了点头,闭上双眼。

        见他要休息,顾长筠识相地退下,到外间去安歇了。

        而热火朝天地开始通地龙的安隐堂,气氛却是一派冷凝。

        小厮和侍女们忙进忙出的,正要在这天晚上将地龙通好,烧些火来将房中的湿气驱赶干净。而躬身站在霍无咎身侧的孟潜山,则小心翼翼地闭着嘴,一句话都不敢说。

        霍无咎手里捏着一册书,却迟迟没有翻页。

        “有话说话。”他冷声道。

        孟潜山小声说:“顾夫人院里说……说王爷起不得身,便在那里歇下了。”

        霍无咎没有动。

        片刻之后,他淡声道:“生的什么病?”

        孟潜山一时说不出话来。

        霍无咎等了一会儿,也没听他出声,片刻后抬起眼,一双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静静看向孟潜山。

        “说话。”他说。

        孟潜山被那双眼睛看得后背一阵发凉,浑身一哆嗦,匆匆道:“是说王爷这两日喝多了酒,又……亏空了身体,便……便病倒了。”

        霍无咎一动不动,唯独握着书册的手,猛地收紧了力道,将书页都攥得皱了起来。

        喝多了酒,亏空身体?

        霍无咎握着那本书,心下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烦躁。

        好得很……这病秧子好得很。

        那天淋着雨在外头喝酒还没喝够,非要到小妾房里去喝,还非要闹到“身体亏空”,才消停下来。

        霍无咎从不知道,一个人能这么招人恨。

        他不像江舜恒和庞绍之流,坏到骨子里,反而能够让人不动心念,冷静应对。

        他偏像只猫儿似的,要爬到人心口上去撒欢,教人的眼睛离不开他了,他再做些乌七八糟的事来招惹你。

        虽都是些让人不至于往心里去的小事,却会因着做这种事的是他,而莫名变得像底线一般,触一下,都让人烦躁得心焦。

        霍无咎的手指狠狠碾过手下的书页。

        站在旁边的孟潜山只觉浑身难受,那只碾过书册的手指,像是压过他喉头的绳索一般,让他喘不过气来。

        这一刻,即便蠢钝如他,也大致清楚了面前这位“夫人”的想法。

        他在默不作声地生气,或者说,他在嫉妒。

        “……霍夫人?”片刻后,他费劲地小声唤道。

        便见那位爷顿了顿,随手将被攥破了的书册丢到了一边。

        他说。“退下吧。”

        孟潜山不放心地小声问道:“夫人没事吧?还请您宽心,王爷本就身子弱些,喝酒受风,也是常有的……”

        便听坐在轮椅上的霍无咎低声冷哼了一声。

        下一刻,他抬眼看向孟潜山。

        “我没事。”他说。“只是没想到,你们靖王府的规矩,能差成这样。”

        孟潜山不解。

        便见这位爷神情冷冽地看向窗外,声音沉冷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样媚主惑上的妾室,若放在定北侯府,早就斩了。”

        他缓缓说道。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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