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苏医生的惊讶表现，齐建林很有满足感，侃侃而谈。

  “东瀛鬼子盯上升龙集团和你的科研项目很久了，但在一开始并不是赤膊上阵自己干的，而是在华国找了一个代理人替他们干：万宝集团的董事长万小同，你应该听说过此人吧？我和杨小宝在监听万小同的对外联络的时候，无意听到了他企图收购一家叫作智达科技的上市公司，想要夺得它的控制权。”

  苏医生茫然不解：“那个万小同要收购那家什么智达科技公司，跟他打我的科研项目的主意有什么关系，这不是两件事么？就算他的收购计划也是东瀛鬼子的意思，那多半也是东瀛方面想对另一项技术下手吧？”

  齐建林露出自嘲的笑容，摇了摇头。

  “我当初也是你这么想的，听过了也就没往心里去。杨小宝却动起了歪心思，特意跟我挪借了一笔公款打算炒上一把智家科技的股票，想借着偷听到的消息从万小同身上狠狠挖下一块肉来。他这个家伙，你懂的，那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更何况万小同这种汉奸二鬼子的便宜，那还不得大占特占？”

  苏医生会心一笑，这个形容还真是准确到位，此人确实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齐建林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说了下去。

  “……杨小宝这货也是心眼儿多，因为要占人便宜，他就私底下了解了一下这家智达科技公司。也真是狗屎运上身，他发现这家智达科技公司居然跟你的实验室科研项目一样，也是搞生物科技的！于是这家伙就琢磨着：万小同经手的这两件事，一个是你科研项目，一个是智达科技，会不会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呢。结果他又很狗屎运的猜对了。”

  苏医生听得更糊涂了：“什么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

  齐建林微微一笑：“这是杨小宝的原话。打个比方吧，就像是拼图游戏，两块残缺的图形，拼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图形。升龙集团，你的实验室你的项目，是大块的那一部分拼图。智达生物科技，是小块的那一部分拼图。两个各自独立的部分合在一起，就得了一项完整成熟的，可以直接应用的重大军事技术。老鬼子是两边下手，看似是同时在做两件事，其实就是一件事。”

  苏医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问明白了这一节，苏医生心中既惭愧又佩服，惭愧的是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这个专业人士居然没有想到，佩服的则是杨小宝这个外行的却看到了全局。

  再细想一下，苏医生觉得自己也不冤。像自己这种搞科研的，都是各人管各人，各自顾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搞外科的不会管你消化不良打嗝放屁，搞火箭的不会管你鱼雷射不射响不响。反到是杨小宝这种纯粹的外行，才不会只见秋毫不察泰山，又有了良好的大局意识再加上一点天赋聪明，反而能够参透全局！

  另一个似乎匪夷所思的问题则是，自己的实验室在这个科研项目上遇到了“新陈代谢系统失衡”这个技术难关，自己这边迟迟没有搞定。东瀛那边倒是早早就找到了解决思路，居然连技术储备和技术团队都一早瞄准好了！

  但是深想一下，苏医生觉得这也不算出奇：

  老鬼子虽然不是科学家，但他后面必定站着整个东瀛军方的科研团队。老鬼子虽然一直没有弄到自己科研项目的具体技术细节，但是要掌握项目进度情况却有的是办法，自己这边遇到了科研难关一事也肯定瞒不过他的内线耳目。

  从华国升龙集团这边得到的情报资讯，老鬼子拿回去供给东瀛军方科研团队分析。东瀛的科研实力本来就不弱，他们站在华国现有科研成果的基础上，成功找出了一个整体解决方案。华国这边已经把一幅图画画完了大半，东瀛那边只要在关键部位点上几笔就可以完成，那自然轻松省力得多。

  于是，不起眼的智达科技生物公司进入了东瀛方面的视线——这家公司拥有的某些世界领先的独到科技与相关科研团队，恰好能够弥补升龙集团实验室现有科研成果的重大缺陷。

  同时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老鬼子能够发现智达科技公司正是所需要的重要补充，而升龙集团这边却反而没有及时发现。

  因为老鬼子是专业技术间谍，长期从事对华情报窃取，对于华国各个公私科研机构的总体情况就算不是门儿清，也肯定是做过全面摸底的，所以能够站在全局的高度同时看到这两块拼图。

  这个情报信息优势，升龙集团这边反而是远远不如东瀛方面的。

  简而言之，在“士兵战斗力倍僧工程”这个重大军事科研项目的争夺上，老鬼子是站在了华国和东瀛两大科研强国的肩膀上，并且充分发挥了东瀛情报机构的信息分析能力，这才同时找出了这个科研项目所需要的两块拼图，然后两边同时下手。

  此人既有战略远见，又有强大的执行力，差一点儿就得手了——只是在最后时刻被杨小宝截了胡，让他连同自己带着整个队伍都赔了进去！

  想明白了这些关节，苏医生不由得把齐建林带来的那张名单和U盘在手心里攥得紧紧的，心里想着：这可是老鬼子还有他背后东瀛军方顶尖科研团队花费了无数心血，为自己的科研难关找出的解决方案啊，那自己怎么能不珍惜呢？不然也太不尊重东瀛同行了嘛，哈哈！

  苏医生很想捂着肚子狂笑一通，强行忍了下来，迟疑了一下：“最后一个问题，荣……荣家大少爷是怎么回事？”

  他苏坚只是搞学术搞得有点呆，但是脑筋并不笨。事后想起来，他觉得荣豪在撵走他的过程中扮演的角色着实可疑，这位荣家大少爷并没有像他的父亲和妹妹那样出力反对杨小宝开除自己，甚至还有顺水推舟的嫌疑。而他的死就更可疑了：“突然失足坠楼身亡”的死法怎么听都像是“被自杀”的。

  所以苏医生的这个问题其实包含两件事：荣豪干过些什么事？他的死又是怎么一回事？

  齐建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叹了口气说道。

  “其实你又何必问呢，你自己未必就想不明白，只是可能不愿意相信。对！荣豪就是为老鬼子干事的，把你撵出升龙集团，就是在配合老鬼子，为老鬼子掳走你创造条件。因为你要是一直呆在守卫森严的实验里，老鬼子是没法儿动你的。”

  “荣家大少爷虽然受了老鬼子的指使决定撵走你，但他阴得很，因为害怕事后被他老爸追责，就没敢自己出面撵你——他也没这个权力撵你。于是就查你的账挑你的错，再故意把杨小宝拉进来让他处置，让杨小宝撵走你。这就是荣大少爷的借刀杀人之计。”

  “杨小宝当时就识破了荣豪玩的这一手，于是将计就计，借口你贪污要严办，把你送到了看守所关了起来，拿你钓鱼等人上钩。然后就是你知道的——老鬼子上钩落了网。”

  “另一方面，老鬼子事先安排万小同负责出钱，荣豪负责出面控制智达公司——这一点跟原来预计有点变化，应该是老鬼子怀疑万小同已经接近暴露，所以由万小同出钱这一点不变，但是出面就改为安排荣豪出面。当然了，这也没什么卵用，杨小宝和我把网张好等着，哪条鱼先落进来不都是下酒菜？”

  说到这里，齐建林露出嘲讽的笑容，“好了，这就是你们荣大少爷干过的事。话说这到份儿上，你不会还想追问他是怎么死的吧？”

  苏医生黯然摇了摇头，他跟荣豪共事很久，实在很难相信这位看起来中正平和，规规矩矩的荣家大少爷居然是这样一个叛国者。

  事情已了，齐建林站起身来打算走人。苏医生忽然抬头叫住了他：“齐先生，我想请你替我给杨经理带句话。”

  齐建林回过头，笑着说道：“还叫他杨经理啊！你该不会是想说谢谢他吧？那可就没劲了哈。”

  苏医生有些不好意思，神色语气却很诚恳：“谢谢当然是要说的。他虽然拿我钓鱼差点害死我，但我现在是真心感谢他，他改变了我。麻烦你替我转告他，我以后做人做事会严守规矩，绝不会再在钱财上犯下任何错误。”

  “……还有就是，”说到这里，苏医生想一想就觉得好笑，“叫他以后有机会就来找我一起钓鱼，他的钓技太差，我正好能教他，在看守所里他可是答应过的。”

  齐建林哈哈大笑，拍了拍苏医生的肩膀，正要推门而出。忽然，门外有一个愤怒的声音大喊道：“杨小宝，你为什么不敢找我？”

  话音未落，房门就被从外面猛然撞开了，一个倩丽的女人身影堵在了门口，只见她穿着一身黑衣，手臂戴着黑纱，胸前别着白花，两眼红肿，痛哭过的泪痕犹在，脸上的悲戚神色也还没有消退，正是荣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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