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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零七十四章 污浊本孽河


元缪微怔,之前秦桑始终采取守势,这种情况太正常了,面对朱厌一族的穷追猛打,一般人只能勉力招架,并非不想反击,而是没有反击的机会。

    不料,对方原来一直游刃有余!

    当最后一个字从秦桑口中说出时,声音几乎就在耳畔响起。

    元缪此时方才感觉到危机迫近,视野之中出现一道青色电光,迅快到极点,仿佛一瞬间便洞破虚空,迫近他的面前。他立刻便做出反应,将赤红魔棍横在胸前,接着便感觉一股凶猛的冲击之力传递过来,仿佛被山岳撞击了一下,身躯一颤,顿觉眼前一片漆黑。

    秦桑手中的灵牌如一块巨大的石板,盖压在他身上,被赤红魔棍牢牢支住,两件灵宝发生最猛烈的对撞,引发擂台又一次震动,战场上异光闪烁。

    元缪斗战经验丰富,灵觉敏锐,反应不可谓不快,近乎本能,方才及时招架住这一击。换做旁人,虽不至当场落败,但很可能一下便丧失主动。

    他全力催运气血,双臂用力一震,震开灵牌些许,身影飞退,试图争取调整的空间,但还未稳定身影,压力便从头顶袭来。

    无奈之下,元缪只能双手举棍格挡。

    随着一声轰鸣,元缪被重重砸落在地上,身体还算稳当,双脚赫然陷进地面。

    朱厌一族对擂台尤为重视,用一种非常坚硬的灵材搭建,并且铭刻禁制,又有大阵之力加持,方才两人打得那般激烈,也没能损毁分毫,此刻却多了两个脚印。

    元缪正欲故技重施,却觉灵牌一触即分,紧接着威胁又从身后传来,根本来不及移动脚步,只得强行拧转魔棍,挡住这一击。

    接下来这一幕,令观战的思渌等人都生出一种熟悉之感,他们刚刚才看到过,只不过两个人调换了角色。

    现在换成元缪挨打,面对秦桑疾风骤雨般的攻势,元缪看起来只有招架之力,双脚陷进地面,竟然连拔出来的机会都没有,被秦桑一下接着一下猛砸,越陷越深,几乎将小腿陷了进去。

    这一刻,元缪只觉无比憋屈,这本是他最擅长的打法,现在却被对手在他身上重现。

    秦桑的斗战之能比他预想的还要丰富。要知道,遁术高明是一回事,将遁术和斗战结合又是另一回事。

    尤其两名力道修士交手,肉身相搏,有时变化只在方寸之间,遁术再好,未必能够发挥出多大作用。一旦应用失当,反而可能导致自身无法协调,被对手抓住破绽,元缪正是在等待这种机会。

    可是以秦桑的表现来看,对方根本没有这种顾虑。秦桑甚至没有施展什么高明的神通战技,就是凭借雷遁之术,以及那块灵牌,便将他压制在原地。

    秦桑施展大金刚轮印之时,元缪亦是有所感知,但他想不到此印还有这种威能。

    ‘咚!’

    元缪知道自己又下陷了一寸,他仿佛那木桩,而秦桑是打桩之人。

    这种局面必须改变!

    元缪找不到机会,唯有自己创造机会,当即心念一转,笼罩全身的血焰骤然爆发。

    他猛然仰首,头发竖起,仿佛化身成为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血焰中诞生点点血光,血光在眉心融合,绽放成一朵血花,又经过一番奇异变化,最终变成一枚小巧血印,一闪融入元缪眉心。

    战场上响起一声低吼,犹如自远古传进现世的魔猿咆哮。

    几泓和那名朱厌族高手听到吼声,都感觉心脏砰砰直跳,心底的战意被引动了出来。那名朱厌族高手一个跃身,蹲坐在位置上,抓耳挠腮,一脸急切望着擂台,恨不得自己取而代之。

    幸好他还没有失去灵智,转目看向几泓,眼神充满战意,跃跃欲试。

    几泓感觉到危险,忙躲到思渌的衣领下面。

    这时候,战场已经发生变化,元缪倏然睁目,眼珠赤红,迸发凶厉之意,似乎真的变成了一头魔猿。

    手中赤红魔棍朝天一指,表面浮起一丝妖艳血芒,消融不见,霎时分化万千棍影。

    秦桑眼神凝重,在他眼里,其余棍影皆不复存在,只有一根赤红魔棍直直向他面门捣来。

    这一棍玄妙异常,不知元缪如何做到的,是提前判断出了他的落点,还是无论他落到任何地方都会直面这一击。

    总之秦桑刚刚遁身至此,赤红魔棍就已经近在眼前,无从闪躲!

    他当机立断,立刻中断攻势,凤翼用力扇动了一下,脱离战场。

    一道凌厉的劲风从他面前划过,元缪未能击中秦桑,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身体拔地而起,脱离地坑,在半空翻了一个跟头,携势反攻。

    面对劈向自己的赤红魔棍,秦桑再一次选择退避,但这次只是为了拉开和元缪的距离,接着便又化作一道雷光,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逼近元缪身侧。

    ‘轰!’

    短兵相接,二人身影俱是一震,秦桑双目微眯,元缪此刻应对明显从容了许多。在那枚血印之力消退之前,想如方才那般压制元缪,只怕难以做到了。

    思忖间,秦桑的残影在魔棍下破碎,他已然出现在另一处,再次挥动灵牌攻来。

    伴随着一次次碰撞,二人再度战作一团,不过这一次不再局限于一地,擂台上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若非被灵阵束缚,只怕已经打到天外去了。

    看起来秦桑依旧在游斗和猛攻,但他的策略变了,不再追求压制对手,将自己遁术的优势发挥出极致,在游斗中寻找对手的破绽。

    元缪亦是针锋相对,他或许追不上秦桑,但秦桑总会来攻,只要在交手的那一刻做出最完美的应对,秦桑拿他也束手无策。

    擂台北侧,有一高峰,仅比此峰稍矮一些,上面的擂台也小一些。

    不知何时,这座擂台上的阵法也被打开了,但无人交手,只有一道人影。

    此人身着白袍,白袍下有一双金瞳,负手站在那里,目露金光,注视对面。

    大阵亦不能阻挡他的目光,望着激战中的二人,他目中闪烁奇异之芒。

    秦桑和元缪似无察觉,眼睛里只有对手,一番激斗下来,谁也没能压制对手、取得胜势,但二人都在寻找机会。

    ‘砰!’

    又一次碰撞,和往常一样不分上下,二人身影随即分开。

    就在这时,元缪眼底忽有精光闪过。

    机会!

    终是被他等到了!

    同一时刻,秦桑莫名察觉到异样,自己似乎有什么地方没有做好,不由望向元缪,却见元缪全身沐浴血焰,一切如常,但那种异样之感挥之不去。

    他可以肯定,血焰发生了某种变化,只是他不明白原因。

    下一刻,他目光骤然一凝,讶然发现,元缪背后竟长出两个新的脑袋,和元缪一模一样。不仅有脑袋,还有手臂,甚至赤红魔棍也一分为三。

    “三头六臂?”

    秦桑立刻便想到这种传说中的法术,终于亲眼看到了。

    新长出来的明显有些虚幻,尚未达到凝实化真的境界,但元缪的气势赫然迈入了另一个高度。

    ‘唰唰唰!’

    不给秦桑揣摩神通的机会,三根魔棍齐刷刷向他攻来。

    三道血光撕开虚空,气势足可毁山崩陆,最后竟在秦桑面前合而为一,化为一道毁天灭地巨大棍影。

    这一刻,棍影笼罩擂台的每一个角落,魔棍之下,万物都将化为齑粉,即使秦桑遁术超神,也无处可躲!

    魔棍当头砸来,秦桑神情一沉,心意立起一道印诀,霎时金光冲天,脑后升起一轮金日。

    日轮印是佛门金刚一脉秘传,此印原本的奥义乃是肉身演法,只是秦桑法体双修,将此印的威力又拔升了一个层次。

    此刻即使不动用法身,纯以力道修为催动此印,威力亦不容小觑。

    金日悬照,滔天血气纷纷回避。

    元缪心神一紧,生出警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无收手的可能,后面就看谁技高一筹!

    金日恰好挡在魔棍前方,两股伟力刹那间碰撞在一起。

    ‘哗!’

    耀眼的金色光浪横扫整座擂台,秦桑、元缪乃至金日和魔棍都被金光吞没了。

    擂台上一片金光灿灿。

    下一刻,金光中心忽然浮现一道赤红棍影,望之如同金日上面的一条裂缝。

    忽然间,金日和棍影齐齐破碎,余波依旧浩瀚,一股股浪潮不断冲击着大阵。

    观台和大阵之间仅有一道透明光幕阻隔,在余波冲击之下,光幕颤抖,看起来随时可能破碎,近在咫尺的金波宣泄出来。

    几泓把小脑袋缩回思渌的领子里,那名朱厌族高手缩了缩脖子,战意全无。

    浩荡余波久久无法平息,里面却又传出砰砰的巨响,显然斗战又开始了。

    元缪的三头六臂之身还在,将魔棍挥舞地滴水不漏,不给秦桑丝毫机会,但他也奈何不了秦桑。

    又是交手了几个回合,元缪忽然收起神通,脚下一点,跃出战圈,口中大呼,“不打了!不打了!”

    秦桑一怔,灵牌变回巴掌大小,凤翼合拢,缓缓落到地面。

    “我伤不了你,你却有可能伤我!这次算你赢了!不打了!不打了!”

    元缪连连摆手,神情显得有些气沮。

    诚然继续打下去可能还是谁也奈何不了谁,但如他所言,秦桑是有可能伤到他的,而他始终没有找到破解秦桑遁术的办法。

    如此,说他稍逊一筹也并非没有道理。

    朱厌一族好战,可一旦认清局势,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也不会死命纠缠。

    秦桑含笑道:“道友承让了。”

    他隐藏了实力,但这肯定也不是元缪的所有实力,只不过有些手段不适合在擂台上使出来,毕竟他们并非生死之斗。

    “老夫早晚能找到克制你遁术的办法!”元缪犹自不甘,瞪眼哼道。

    秦桑莞尔一笑,他倒是不讨厌这种性情,拱手道:“在下恭候道友法驾。”

    “你等着!”

    元缪放了句狠话,袖袍一挥,将灵阵撤去。

    思渌飞身过来,看向秦桑的眼神带有一丝惊叹,他可是知晓的,秦桑最强的其实是法身,没想到竟然仅凭力道神通就胜过元缪。

    几泓更是两眼放光,小脸满是崇拜,“秦护卫,你好强啊!”

    “老夫说话算话,以后除却本族几处禁地,三位皆可来去自如,不会有人与你们为难……”

    元缪抖袖,飞出三道流光,化作三枚赤玉牌。

    “多谢元道友。”

    三人感受到赤玉牌上有元缪的气机,拱手道谢,各自收起。

    元缪向山外望了望,“咱们有言在先,本族附近亦不乏险恶之地,就是栖居在附近的部族也轻易不敢靠近,你们如果闯进去,死在里面,可怨不得别人。”

    “多谢道友提醒,我等晓得厉害,”思渌拱手道。

    看三人神情,元缪便知他们并未放在心上,哼声道:“莫觉得老夫危言耸听,我族不比别处,往东有一处污浊之气汇聚之地,万勿靠近。”

    听到此言,几泓和思渌还没有反应,秦桑目光一闪,“污浊之气?”

    元缪点点头,“此气不知源起,可污浊万物,无物不染,对我辈修行之人非常危险。其内有涨落,休看落时貌似平静,一旦污浊之气潮涨,侵吞一切,就算大能进去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污浊万物,无物不染……

    秦桑越听越觉得,污浊之气和孽河里的六天故气很像。

    进入大千世界这么久,秦桑走过了数个天州,却没有听到有孽河出没的传言。

    他怀疑孽河是不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平时不显于世间,无法被世人看到,只有大能能够探知。

    难道,这里有一段孽河显照?

    秦桑一直怀疑,风暴界的归墟有可能坐落于孽河之上,如此风暴界现世,被孽河排挤出来,落到这里,似乎就说得通了。

    “老夫言尽于此,诸位请自便吧!”

    元缪一挥袖袍,摆出送客姿态。

    秦桑和思渌对视一眼,也不好再追问,便拱手告辞。

    待三人的身影消失在群山之中,元缪收回目光,看向旁边的山峰,身影一晃,遁身进去,问道:“袁兄何时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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