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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四章 打了不罚罚了不打


  铁甲生风,马跃如龙,大顺的军队如同洪流一样迅速的冲垮了整个山西明王朝的统治,也给伍兴带来了无尽的烦恼。

  跟随着皇帝御驾一同过河的伍兴,此时便在太原城中处理新近克复地区的政务。这些天,前方捷报频传,后方他是如坐针毡,原因无他,手里没人。要说起来,伍兴倒不是没有准备,早在渡河战役发动之前,他就准备将近三百人的干部,准备跟随大军接受沿河的州县。算起来这三百人也是可以满足晋南数个府的官吏需要了。

  倘若是战事进展顺利,后续他将采用紧急培训的方式,在两个月内凑足两千干部。一样可以满足整个山西镇乃至于大同镇的部分官吏需求。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大军渡河之后,那干脆就不是打仗,而是行军,平均以每天至少一座城池的战果。就算是宁武关这种有些抵抗的城池,也是两天就拿下了。

  结果,前期准备的三百官员别说按照南中的标准下放到乡村,也不要说像伍兴原本打算的那样,控制住一些要紧的镇子,现在是连县里都不够分。

  因此,别人都是看着捷报兴高采烈,只有他伍兴愁的差点白了头。可这事情还得解决,没办法,伍兴也只好以紧急对紧急,不再对后续干部搞系统培训,只是简单的教授某种政务该当如何办理,就让他们去顶位。(是不是觉得有点像驾校?)同时大幅度降低选拔标准,把平时他觉着不太靠谱的一帮人也拿来凑数。而其中之一,就是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何凤山。

  说起这个何凤山,人倒是挺机灵,人品也还可以,问题是这货实在是没有老实气,眼睛一眨就是个鬼点子。当初因为伍兴罚他把千字文用正楷抄写十遍,他就搞了一头驴,一面写上伍兴两个字,一面写上之驴两个字,然后骑着这头驴在长安街头招摇过市。

  伍兴知道后责问他,他还笑着说这是送先生的驴,我怕丢了,所以写上字。伍兴气的破例赏了他一顿戒尺,结果这货左躲右闪,总共也就打中两三下。

  “见过无赖子,没见过如此惫赖的。”没奈何,伍兴干脆来了个冷处理,让他一直在学堂里待着。不过现在事情紧急,伍兴也没法继续留他了,于是就找他来谈话。

  一番客套之后,伍兴开门见山的说:“何凤山,你在学堂里待的时间也不短了,和你一起入学之人,不少人都已经做了知州,更有做了同知、知府的。你也该出去历练一下了,你看如何?”

  何凤山嘻嘻一笑说:“先生,您让我去,我肯定是要去,不过呢,我这几天肯定是不会走的。”

  伍兴疑惑的问:“为何这几天不行?”何凤山充满深意的一笑道:“先生何必瞒我,后天先生就要新纳一位新师母,我作为追随先生时间最久的学生,岂能不讨一杯喜酒?”

  伍兴不禁一皱眉,不过瞬间他就释然了,他说:“看来是周正这小子告的密,算了,既然你都知道,那你就来吧。不过说好了,喝完了喜酒,你一刻钟都不许耽搁,立刻给我跟着周正去平阳上任去。”

  何凤山连忙答应,伍兴也点点头,他沉默了一下,才叹了口气说:“何凤山,你这人虽然淘气,但是本质不坏,所谓淘小子出好汉,我觉着你将来必有作为。但是你是机智有余沉稳不足,而周正正好相反,所以我才让你跟他同去。河东与陕西不同,官绅富户不仅多,而且勾结紧密,还与辽东建奴和东南的李守汉多有勾结,暂时是杀不得,纵不得,我也正为此为难。你跟周正到了河东之后,有事要互相商量,且凡事都要周正定夺。你记住了没?”

  何凤山笑着答应了,伍兴这才稍微放了点心,不过转过头他又想起点事来:“我说何凤山,既然知道了,就该准备点礼物吧,但是先说好了,上次那头驴就算了。”

  何凤山闻言神秘的一笑,然后掏出一个包装精巧的小木盒说:“先生,您自己看,这是学生给先生准备的好东西。”伍兴翻了翻,发现里面有几双丝袜和几个小瓶子,他不解其意,就问道:“这是何意?”

  何凤山说:“先生,这是学生费尽了周折,才弄到的一点新奇之物,据说还是从明贼秦王府里流出来的。这袜子是冰蚕丝袜,南蛮子的好东西,要是您的新师母皮肤不好,可以穿上,保证摸着比水獭皮还滑溜。那几个瓷瓶子是天竺神油,若是先生力不从心,来上一口,保证龙精虎猛。。。。。。”

  何凤山,还没说完,只见一个茶杯直接飞了过来,幸亏他这些年没事光练躲避了,所以没砸着。伍兴看一击落空,就强忍着怒气笑着说:”何凤山,你给我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何凤山哪里会信,他是脚底抹油,撒腿就跑。伍兴连忙追赶,无奈人家跑步那是专业的,伍兴只能说是业余的,所以很快就被甩开了,最终只能指着背影骂了几句算完事。

  何凤山口中的这位新师母,其实不过是伍兴要纳的一个小妾。虽然只是纳妾,但是因为伍兴在大顺朝廷当中的地位和功劳,这场纳宠之举,却也是办得红火热闹之极。

  不要说各营的将军,各处的官员纷纷派人送来了贺礼,便是已经率军北上的皇帝李自成,也是命跟随他多年的老八队老人,如今他的御营掌牧官王长顺从大同前线赶回,作为贺喜钦差前来。而远在长安的高皇后,也命人为伍兴带来了皇后的赏赐物品。

  伍兴的这个小妾荆深红,虽然只是一个妾室,却是在大顺营中一时风光无限,荣宠至极。

  “听闻先生有纳宠之喜,学生特来道贺。”

  虽然心里恨死了伍兴秦法学堂一系,但是毕竟同殿为臣,这点表面工作,牛金星还是做得十足的。不但自己正装衣冠前来,更是带着儿子牛佺一道前来道贺。随着这父子前来的,更有十数名挑夫,携带着丰厚的贺礼前来。

  “不过是纳宠而已,老夫子如此厚爱,倒是叫在下如何是好?”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在你办喜事的时候带着重礼登门道贺,便是平日有些嫌隙,此时也不好提出什么。伍兴也是面带笑容同牛金星父子说话。

  “些许微物,乃是陛下所赐,牛某虚长几岁,还想多活几年,追随陛下开出一个太平盛世来,这些便不好再用了。正好为如嫂夫人添妆!”

  一番热络的谈话之后,便是按照宾主落座观礼。有几名婆子丫鬟将荆深红从内室之中搀扶出来,给老爷磕头见礼奉茶。

  纳妾便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荆深红虽然衣着华贵,但是按照礼仪制度却只能衣绯色不能着红裙。也即是只能穿粉红色的衣裙,红裙子,不好意思啊,那是正室夫人的。而且,与正式结婚不同,荆深红也不曾有凤冠霞帔,只能以珠翠弥补。灯火之下,牛金星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位伍兴的新宠。

  “果然是佳人。”但是仔细看上去,粗粗通一点老庄相法的牛金星却发现,此女的面相一看便知道是刻薄之人。大凡刻薄之人,一定没什么福气。可是此女的面相却不光是没福气那么简单,“克夫,横死之相。”牛金星给荆深红下了一个论断。谁把这么一个败家娘们给伍兴伍侍郎的?管他呢!有道是娶妻取德,娶妾取容。横竖是伍兴自己的事,只要最后倒霉的是伍兴就可以了。

  但是,出乎牛金星意料的是,这个荆深红竟然帮了他那么大的一个忙。甚至在大顺朝廷呼啦啦倒了的过程当中,也是居功至伟的!

  纳妾礼成,自然是酒宴摆下。虽然说伍兴不太讲究饮食之道,但是招待贺客却是不能马虎,何况还有周正等人帮忙料理。当下,宴开数十桌,请宾朋入席。

  身为侍郎的伍兴,自然是要请牛金星和王长顺两位身份资料最为显著的贺客坐在首席上,命小妾荆深红为两位贵客把盏敬酒。

  酒席宴前,众人少不得要高谈阔论一番眼下前线的军事。王长顺摸着花白的短须,颇为得意,“眼下万事顺利,说不得皇上要在北京紫禁城里过年了。”

  “对!大年初一,皇上便在紫禁城里请大家吃灰面!”

  在场的不少陕北籍贯的官员将领齐声欢呼。

  首席位置上,作为右相的牛金星,却不曾像那些官员将领们那样喜形于色。反而有些忧心忡忡。

  “伍先生,自渡河东征以来,我军进展顺利。眼下皇上亲统大军北上,今日从前线传来的军情当中得知,宣府已经投降。大军直抵居庸关下,不日便要越过八达岭直逼北京城。可是,我军粮草军饷若是都从陕西一路转运而来,劳师以远,消耗大不说,而且如何运抵军前?此事大难,还望先生教我。”

  牛金星这话,倒是出于一片公心。早就因为大顺军进展太快后方给养粮草跟不上而恼火的伍兴也是愁容不展,“牛相,此事业已经困扰某家久矣!”

  “你们都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痴汉!眼见得山西各地到处都是粮草,如何还在这里发愁!”

  手中用一块麻布垫着,不停的为牛金星与王长顺等人添酒的荆深红冷笑了一声,重重的把手中酒壶放下。

  此言一出,立刻震惊四座。原本热闹非常的宴会厅,立刻变得安静了下来。数百双眼睛一齐注视着荆深红。这位伍兴的新晋小妾很是享受这种语出惊人为众人所敬仰的感觉,稍后又是一番言语说了出来。

  “这太原以南,晋中之地直到晋南,祁县、太谷、平遥,介休,临汾,哪一处不是肥猪满圈?!只管杀了来吃肉就是了!”

  “小娘子何出此言?”牛金星已经约莫猜得了几分荆深红的用意,但是却不急于说破,只管手中捻着胡须,笑意盈盈的问着荆深红。

  “相爷可曾听说过三晋之地有这样的民谣流传,‘上有老苍天,下有亢百万,三年不下雨,陈粮有万石。’一个亢家便是豪富如此,还有那渠家、范家,黄家、王家、曹家、常家,苗家、靳家、梁家,随便哪一个家中不曾有数万石、十余万石粮米,金银细软之物更是堆积如山。”

  “本相当年未曾追随陛下时,也曾听人说起过所谓的南马北查、北安西亢等四家富户,大多是粮食商人盐商等辈。那一年赴京师科考时,京师大贾多晋人,正阳门外粮食店亢掌柜者,雄于财富。”

  牛金星说得也不错,山西亢氏是大粮商、大盐商。当时在北京,由于是京畿要地,四方辐辏,买米糊口之人倍繁于他省,而北京资本最大,规模最大的粮店就是亢家在正阳门外开设的粮店。在原籍平阳府,亢家更是“仓廪多至数千”,藏有米粮万石以上。

  至于说其余的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王大宇、梁家宾、田生兰、翟堂、黄永发等著名的八大皇商,还有常家、曹家等晋商大户,随便哪一个拉出来都是家资百万,藏粮米万石的人物。

  但是,牛金星与伍兴却不敢擅做主张,将这些晋商大户尽数的洗劫了。原因是什么?一者秦晋两省在外地谋生之人都是彼此称为大同乡,相互照应。彼此之间有些感情牵连。二者李自成等人在中原各地转战之时,也是没少从山西商人那里得到各类物资和支持。甚至是明军调动的情报等等,都可以从山西商人那里得到。有这一番香火渊源在,伍兴就算知道平阳府、太原府、榆次等地富户遍地,也不好乱动。

  你知道哪个富户与李自成、刘宗敏有过交情?你知道哪个买卖当年是和闯营有着生意往来,帮助闯营洗钱、采购各色物品?

  一旁的王长顺等人却是想不到那么多,只是听到荆深红说这山西各地富户遍地,每个人家里都是藏有粮米万石,金银无数。这如何能够放过?

  “伍先生,咱们为何不打开几个围子?让兄弟们也过过瘾。也是筹措粮饷,为皇上分忧!”王长顺作为闯营老人,在牛金星、伍兴面前,说话自然不用忌讳什么。

  “唉!王老兄,”牛金星虽然是右相,但是他却不敢在王长顺面前拿大。这个老马夫头当年可是在潼关南原大战之后,李自成领着十八骑突围而走。王长顺跟随着被打散了的高桂英收集残部辗转灵宝、陕县各地,也算是劳苦功高之人。

  不要说他一个半路来投的举人,便是眼下大顺朝中的几位年轻的侯爷,皇上的养子,见了王长顺都是很亲热的喊上一声:“长顺大叔。”

  “投鼠忌器啊!”简单的为王长顺等人很含糊的说了一下内中的利害关系,牛金星却是一脸的愤懑:“自明中叶,行开中法。晋商便以边塞而富。对外与蒙古鞑虏、辽东建奴通商,将粮米盐巴布匹铁器与之交易,对内更是于九边各地大兴贸易。可谓是富甲天下。”

  “奈何此辈与我大顺有些香火旧情,却是不好办啊!”

  “相爷此言谬矣!”一边的荆深红满脸的不屑。“以小女子看来,这些人一个都不能留下。都该死!”

  被她无端的抢白了几句,牛金星也是有些愠怒了。本想要发作,但是,这里却是伍兴的喜事酒席,不好造次。“那便请小娘子指点迷津,本相也好开解一番了。”

  荆深红见大顺朝廷的右相都被自己的惊世骇俗之语给镇住,心中油然而生一阵满足感。当即便抛出了一番言语。

  在她看来,晋商虽然与当年的闯营有旧交情,但是,不过是生意往来罢了。闯营当年也没少给晋商们钱。“此辈为了利益,无事不可谓。故而一个都不能留。”

  当年九边行开中法,鼓励商人输运粮食到边塞,根据里程远近﹐一至五石粮食可向政府换取一小引(二百斤)盐引,让这些商人吃得满嘴流油。但是,为了追求利益的最大化,这些商人们同样把各种蒙古人急需的物资,不光是生活必需品,连箭头、好铁这些军事物资也是一并运到草原上。

  到了努尔哈赤在辽东起兵作乱以后,这些商人团体更是将大宗物资源源不断的运到辽东。

  “难道此辈这些事情就不该死吗?”荆深红满脸的杀气。浑然不像是一个新嫁娘的身份。

  “何况,他们也是给明贼兵马办理转运,提供粮草。如此一来,他们与当年我大顺的那点交情,早就功不抵罪了!”

  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但是却听得牛金星频频点头。

  “伍先生,让如嫂夫人这般一说,让本相颇为汗颜啊!本相觉得,先生可以奏明圣上,为了筹措粮饷,不妨在山西各地开征一笔捐税。便如当初先生在三秦之地开征的定秦税一样。让这些人拿出钱粮来。”

  “对!打了不罚罚了不打!”

  伍兴也是很坚定的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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