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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五章 自力更生还是两头在外?(中)


  “同宁远伯爷的军马比起来,这两支人马可是距离我们算得上近在咫尺!”硕托的话算是说出来了在场的大多数满洲亲贵们的心声!

  不论是隐隐然奉多尔衮为主的塔山系人马,还是刚刚喘息已定的阿巴泰,不由得都在眼中露出了一丝惶恐和畏惧。

  他们都是与这两支军队交过手的人,对于这两支军队的可怕战斗力算得上有所了解。

  塔山系的将领们想到当日吴三桂所部关宁军在铺天盖地炮火之下不断的向自家阵地猛冲过来,那些士兵和低级军官只要稍有迟疑退却立刻会被周围的兵士将领就地正法的情形,便是八旗满洲军纪严苛,也不由得两腿战战。

  脸上刚刚恢复了些血色的阿巴泰,瞬间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那些京营兵马,一列列的骑兵排着队朝着他的骑兵步兵猛扑过来的情景,已经是他今生不断的噩梦了。一路将他的数万人马从鲁南一直追杀到了京畿地区,将威武雄壮的饶余贝勒活活的给蹂躏成了一条丧家犬!

  塔山系将领脑子里也在给吴三桂罗列着战绩:在辽西大战后期,虽然大家都看得出吴三桂的出工不出力,但是他仍旧是攻克了塔山,攻克了松山堡。一直追着多尔衮的人马到锦州。若不是广宁那面解决了洪承畴,怕是吴三桂早已血洗了锦州。

  而以代善为首的留守盛京的一群王公大臣,则是心中惴惴的感谢着当日佛库伦女神显灵,降下了那场暴雪,将吴三桂和施郎两个蛮子阻挡在辽阳。虽然说造成了一场场的春涝,甚至是洪水,但是比起被人兵临城下来,这种灾害又算得了什么?

  “皇上,京营也好,吴三桂的宁远军也罢,虽然算得上崇祯手下较为精锐凶悍之兵,然皆不足为据!”洪承畴秉承了历代读书人开篇做文章的特点,语不惊人死不休,完全是个标题党的作风。

  他这话,顿时让还在恐惧与担心之中的众人横眉立目以对,许多人在心中暗自叫骂,你这个尼堪!倒是要看看你该如何收场!

  “这二者虽然算得上是强兵,然皆不足虑!”洪承畴很是享受的重复过一遍自己的话,在众人关注的目光里继续为黄太吉等人条分缕析。

  “这两部虽然占据了三分之二,但是,京营皆是勋贵纨绔子弟,虽然跟着李守汉作战骁勇,但是离了李守汉,就没什么进取心。而且流贼猖獗,崇祯需要一支军队拱卫京师,所以京营不可能调到辽东作战。顶多在京师左近为崇祯训练新军以弹压各地军镇罢了!”

  “至于说同我大清军马对峙于宁远的吴三桂所部,更是不足多虑。此人心中所思所想颇多,然为大将者,若是心中牵挂多了,势必分神。所以,臣以为,莫说是吴三桂眼下无力北上,便是有,此人也是同袁绍一样,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

  “洪先生,如何说吴长伯此人此时无力北上与我大清对阵?”听得洪承畴暗中帮助自己推广了一下三国演义,黄太吉不由得暗自欣喜,口中少不得要与洪承畴一唱一和的搭档一番。

  “皇上。”洪承畴虽然没有满清官服,但是仍旧照着满洲官员的礼数给黄太吉行礼。“以臣看来,吴三桂此人刚刚接手了李守汉存储于宁远、山海关等处的大批钱粮甲杖物资,正依托这些钱粮物资为本钱,大力在内部吞并消化其他势力派别,自家的麻烦还来不及处置,哪有心情来打我们?更何况,吴三桂是无利不起早之人,北上作战,又有什么好处给他?没有好处,他哪来的那个劲头找我们拼命。”

  原来如此!洪承畴的一席话,说得在场众人无不是喜笑颜开。这些话,听得虽然都是匪夷所思,但是仔细想想,却也都是入情入理之言。

  “洪先生,倘若是宁远伯引大军前来,那吴三桂所部岂不是依旧要被其节制?”多尔衮有意识的给洪承畴指了一条路。

  “不会!”洪承畴似乎是抱定了一语惊人的宗旨,每次都是抛出一个令人惊诧的结论,然后再缓缓的把自己的论据一一摆出来。

  “皇上,睿王爷,臣在南朝之时,也曾与宁远伯有过交往。对其人其君算得上有所了解。其人虽已封为伯爵,又有大功于国。但是在南朝臣僚眼中,依旧不过是一个南中土司罢了!”

  “其军虽号为南粤军,然以南中为其根本之地,兵马钱粮器械皆来源于此。然南中本为化外之地,李守汉一统不过二十年,根基尚不稳固,且不行仁义,每以法度治之。滥行秦法,杀戮过多民间积怨甚多。今李守汉北上劳而无功,且久不在南中,国中必有叛乱,虽不太可能覆其根基,但是也可使其元气大伤。”

  “臣当年便曾听闻,宁远伯当年第一次北上,国内便有变乱发生,虽然被李守汉强力镇压,却也是令其手忙脚乱。第二次北上,虽然被册封为伯爵,但是南下之时,更是与郑芝龙等人几乎做出事来!回到顺化老巢之后,不久便与郑芝龙大战一场!”

  “臣闻南中之地化外蛮夷甚多,不服李守汉者甚众。之前李守汉全凭暴秦之法强压,勉强算得上海内平静。但是,他本人出来久了后院起火,却也是一个魔咒。第二次北上抗拒王师时,虽然侥幸国内未曾出事,那是因为有第一次的教训,国内诸多豪强势力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没事。而这一次则不同。李守汉出世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旗号在我大清面前已经被撕扯的粉碎!不但他的长女被睿亲王击伤,光南粤军先后就损失了将近五千人,在齐鲁各处,宁远伯本人更是被饶余贝勒兵马耍的团团转,牵着鼻子四处游荡。这么大的败仗传回南中,那些心有不甘的人会忍得住吗?南中之地必然为秦末大乱之势。纵然平定,李守汉也会元气大伤。”

  “以臣对南朝的了解,南朝内有此三患,已经是灯尽油枯之象。便是宁远伯不惜钱粮的供奉,奈何气数已尽。想来超不过五年,大明江山便是山崩地裂。只怕到那时,我大清兵马已经入关,宁远伯兀自手忙脚乱的收拾根本之地。待陛下在京城皇极殿中安坐之时,宁远伯也只得上表称臣,请皇上册封他镇守南中才是!”

  “所以,以臣愚见,皇上的休养生息整顿兵马,实为圣明之举!”

  洪承畴虽然以一个新归顺的降人身份说话有些尴尬,但是他在明朝时的身份,却令在场的王公大臣们在内心有着那么一丝自惭形秽的自卑心理。他既然都赞同黄太吉的休养生息之法,那别人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于是,十王亭前的话题,便从是继续扩大战果,转移到了如何消化胜利果实,养好伤口以利再战了。

  不过,围绕着如何进行休养生息,八旗的旗主王爷又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意见。

  一派,是以皇帝黄太吉为首,两黄旗和正蓝旗的不少王爷贝勒随声附和,主张将缴获的钱粮用于恢复辽阳等处的高炉和工场,同时调动各旗人丁到辽南各地进行屯田,积聚了足够的粮草之后便可以随时挥师南下了。

  这是主张玩重工业恢复军工生产,以军工生产带动经济恢复的一派。

  相比较这一派,多尔衮的主张则是诱人得多。

  “皇上,肃亲王,洪先生,范先生,如今盛京城中粮价几何,各位可曾知晓?我八旗各部那些奴才们家中存粮有多少,各位可曾知晓?”

  多尔衮率先抛出了一个重磅的问题,丢在了黄太吉的面前。

  “奴才以为,皇上所说的恢复辽阳等处的冶铁炼钢炉,恢复各处的工场以打造兵器,甚为稳妥。但是,皇上,奴才一点愚见,再好的兵器如果没有人,要他何用?”

  多尔衮的主张立刻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黄太吉坐在宝座上冷眼观察着,赞同多尔衮主张的人,除了他们兄弟所直辖的两白旗外,两红旗,镶蓝旗,八旗蒙古、汉军旗,甚至是自己父子所统领的两黄旗与正蓝旗也有不少人随声附和。不由得让他心中一阵绞痛。

  “不能再让这个阿巴亥的狗杂种继续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朕就真的成了梁山泊上的晁盖了,早晚有一天被这个狗杂种给算计了!”看着多尔衮侃侃而谈的嘴脸,黄太吉恍惚间也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只管想着自己的心事。

  在他的书案上,摆放着一份禀帖,里面罗列了自从辽西走廊开战以来,那些索伦人在大清兵马空虚时在大清背后的所作所为。眼下,索伦人在他们的头目博穆博果尔的统领下,隐隐然已经占据了整个黑龙江流域,并且不时地有游骑成群结队的到松花江流域的村庄之中进行袭扰,不断的将辽贼们的老弱妇孺变成他们的战利品。

  黄太吉早已经有了肃清背后的念头。只是碍于当面的明军大队人马在,不敢轻易调动人马,如今与明军的大战暂且告一段落,正好可以让那些索伦蛮子知道谁才是这辽东大地的王者!

  “这一次,一定要朕自己去!用索伦人的头颅和鲜血来重振朕的威望!”

  当日廷议时,黄太吉只是稍稍表露出了准备御驾亲征的意思,就遭到了多尔衮的强烈反对,他的主张也是很光明正大,索伦蛮夷不过疥癣之疾,遣一上将伐之即可。皇上乃是大清之主,万金之躯岂可轻动?奴才不才,愿为皇上分忧。

  越听这话,黄太吉越觉得像是宋江对晁盖说得话!

  努力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抽出身来,黄太吉将注意力重新投入到正在那里侃侃而谈的多尔衮身上。

  “方才洪先生所言,收人心,重商贾,本王以为极是。辽东苦寒之地,粮食布匹等物全赖商贾输入。可是如果我们只有生金、虎骨等物给商人,如何能够换得回足以支应数百万军民包衣的粮食布匹等物?”

  多尔衮的这个话,顿时让黄太吉等人精神为之一振。

  多尔衮他既然如此说,想必心中已经有了法子!

  “睿王爷,莫非您有什么可以让我大清军民丰衣足食的法子?”范文程忙不迭的替主子拍了一记多尔衮的马屁。

  多尔衮好整以暇的享受了一番众人的如潮谀辞,命身边跟随的护卫到外面去取了几样东西来罗列在众位王爷贝勒面前。

  这些人这几年来同多尔衮兄弟打交道,已经有了一条经验,凡是多尔衮摆在你面前让你看的东西,你最好瞪大眼睛仔细看,因为往往很不起眼的东西,会让你的部下吃饱穿暖。

  但是,眼前的东西却是有些让人打不起精神。或者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两匹红布,虽然都是红布,但是一匹颜色鲜艳亮丽,另一匹则是有些暗淡无光,就好像人没有吃饭一样,全无气力。

  红布正中,被人摆放着一捆干透了的植物。虽然已经干透了,但是众人却是一望便知,那不过是辽东各地荒野之中放眼皆是的红蓝草罢了。这些东西,牛马都不肯食用,沾染在人身上,汁液会将人的衣服、手脸肌肤染得通红,很是难以清洗!

  “十四弟,你这是要做什么?陛下驾前,可不要开玩笑!”这几年,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被多尔衮挥动着小锄头明里暗里挖墙脚挖的不亦说乎的老代善,不失时机的给多尔衮上了一次眼药。

  “难道这便是你说的,可以让我八旗军民丰衣足食的法子?”眼下已经成了几乎一个空壳王爷的礼亲王代善,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可以出一口胸中恶气的机会,他有些穷凶极恶的进行着自己的报复行为。

  让你往我的两红旗里掺沙子!让你支持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当旗主!让你算计老子的兵丁人口!老子虽然杀不了你们这几个阿巴亥的孽子,但是给你们在那个黑胖子面前添点堵的本事还是有的!

  “正是!睿王爷,莫非是觉得眼下两白旗兵强马壮,人丁兴旺,便可以在皇上面前信口胡言?”同老代善的老奸巨猾相比,同样是亲王的肃亲王豪格说出话来便是简单粗暴的多,他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多尔衮兄弟同黄太吉之间关系的最微妙处。

  “豪格,不得放肆!”

  “肃亲王,你说什么?!”

  几乎是同时,两声断喝响起。只不过,一个是豪格的老子黄太吉出声制止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眼下这个时候揭开这个疮疤,无疑是要与多尔衮兄弟决裂,可是黄太吉又自忖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还得虚与委蛇的同多尔衮兄弟周旋。

  另一个横眉立目跃跃欲试准备同豪格放对的,正是多尔衮的弟弟多铎。

  “十五弟,退下去!”低声喝退了多铎,多尔衮脸上满是笑容的对着眼前的杀母仇人代善拱拱手:“礼亲王,您却有所不知。此物在我大清虽然漫山遍野都是,牛马不食的废物。但是,天地间无一物是无用的。只不过我们不知晓他的用处罢了!”听了多尔衮这番大而化之的废话,却令黄太吉等人频频点头。

  代善如同被多尔衮正反抽了二十四个耳光一样,强忍住脸上的火辣辣感觉继续不死心的开口追问,“十四弟,那你不妨当着陛下的面,为大家开示一下,此物的用处。”

  “睿亲王,莫非此物可以用来染布?”较之代善,洪承畴算得上对于民生经济之道比较了解。他仔细观察了多尔衮摆在众人面前的那两匹红布,带着一丝疑惑,开口向多尔衮询问。

  “洪先生果然是见识过人!”多尔衮竖起大拇指赞许了洪承畴的渊博,转过头来命两名护卫将两匹红布展开,供众人观察一番。

  “这匹,颜色暗淡无光的,乃是用茜草染成。”

  “这匹,颜色明艳动人的,便是用此物染成!”

  多尔衮将手中那一捆红蓝草高高举起。令众人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皇上,所谓人离乡贱,物离乡贵。此物在我大清全无用处,但是在南中却是极为难得之物!前几日李家二哥商号驻盛京分号大掌柜的同奴才说话时无意间透露,他们准备大规模收购红蓝花,这玩意咱们大清漫山遍野都是,既不能吃喝,又不能制衣,而南蛮子却高价收购。”

  “奴才当时便觉得颇为惊讶,这些南蛮要此物做何用?但是,此辈都是无利不起早之人,更有识得世间万物用场之能!往往不起眼的物件,到了此辈手中,便是一桩牟利的上佳之选!奴才麾下已经有奴才传言,这些南蛮子都会憋宝!几番周折下来,那大掌柜才吐露实情,原来此物可以做染布的颜料!“

  “奴才粗略算了一下,若是我们有足够人手采摘红蓝花,按照李家二哥掌柜的价钱,一年下来至少有两百万两银子的收益!虽然现在粮价颇高,但是一年有两百万两银子在手,便是粮价再高,咱们起码不至于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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