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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病危


  大夫按着相遂宁的手腕,许久不语。

  相遂宁房中伺候的人皆立于门口等着消息。

  过了许久,大夫收回手,一脸难色。

  看样子,是有难言之隐。

  明珠屏退左右,给大夫倒了一盏茶,亲自在旁伺候着。

  本以为大夫会打开药箱,开个方子之类,不料大夫用了茶,却丝毫未动。

  “大夫,可想好方子了?我们姑娘烧得厉害。”

  “我晓得,她手腕都烫。”

  “大夫开了方子,我这就去抓药回来煎。”

  “你们姑娘这热似乎来得突然,按道理说,热得快,退得也会快,这样吧,我先开两剂药让她喝着,看看效果如何,如果没有效,那就只能另寻高明了。”

  这大夫在青城也算数得着的,许多人家的贵夫人都找他请平安脉,如今他话里有话,像是为难的样子。

  记得他给相老夫人开方子抓药,都是说“按着方子喝,不出半月,就全好了。”如今说话明显底气不足,到底为何?

  难不成自家姑娘病体沉重?

  明珠隔着帷帐望着静静躺着的相遂宁。

  她垫着瓷枕,双眼紧闭,眼下的淤青似乎又重了些,嘴唇也开始发紫,短时间内她面容又暗沉不少,她双唇紧闭,不发一言,两手摊在床上,没有一点儿力气。

  轻轻唤她一声,也不再应承。

  明珠心中觉得不好,眼泪就快涌出来,她端着茶水去给相遂宁润润嘴唇,又跟大夫求道:“我们姑娘可不能有事,我们姑娘只是寻常发热,是的吧大夫?”

  大夫叹了口气:“发热不是大病,可不明因由的发热也可以要人的性命。你们姑娘没有身子酸痛,也没有鼻涕咳嗽,加之脉象几乎无可寻觅,倒不像是寻常的着凉受风,找不到原因去治发热,便是盲人摸象,只能养住她的身子,让她身子更强壮些,能扛得过去才好,我还是那句话,先试试吧。”

  大夫都这样说了,也只能试试。

  府中下人跟着去抓了药,明珠亲自熬了喂给相遂宁。

  相遂宁不是娇气的人,可这一碗药,却是喝得少,吐得多。

  以前相遂宁从不这样的,总说汤药贵,喝光了才见效。

  相遂宁吐得衣襟都黑了,明珠强忍着眼泪给她换了身干净的中衣,轻轻扶着她躺下去。

  小婢女将饭食端了上来,有酱牛肉,烤羊排,老鸭汤还有凉调水萝卜跟炒芥蓝,又蒸了金黄金黄的小米馍馍。

  现在皇上看中相遂宁了,相遂宁的待遇也是水涨船高,再不用跟厨房那帮婆子一起用饭,汤小娘她们吃什么,相遂宁只多不少。

  如果相遂宁身子好,早拿一根烤羊排咬得满嘴流油了。

  这些刚做好的饭菜真香啊,房里都是它们的味道。

  明珠轻唤了相遂宁两声:“姑娘?姑娘用点东西吧?”

  相遂宁未动。

  明珠给小婢女使个眼色,让她们把饭菜端下去,别端一盆温水过来。

  明珠亲自绞了毛巾给相遂宁擦拭额头,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去摸相遂宁的头,好烫。

  跟喝药之前一样烫。

  这样说来,那大夫开的药不太管用。

  耽误不得。

  明珠换了件干净衣裳就要去告诉相老夫人。

  她不是不想告诉相大英跟汤小娘,可这俩人知道了,只会袖手旁观,特别是汤小娘,恨不得相遂宁不要醒过来才好,还得相老夫人做主,毕竟她是真疼相遂宁的。

  “明珠——不要——”相遂宁努力伸出手来,可胳膊没有力气,就像漂浮在水上一样,找不到着力点,只能任由手耷拉下去。

  “姑娘你醒了?姑娘——”明珠擦擦泪奔到床前。

  相遂宁想睁开眼睛,可似乎有大石压在她眼皮之上,沉重异常,她努力了几次,双眼还是只能睁开一条缝。

  她看到明珠发间大红色的发绳,还有耳朵上米粒大小的耳环。

  她能看到明珠穿着油绿色的对襟长衫,一抹油绿色,就像春日里的植物根茎那么绿啊,可她油绿色长衫上的花纹,相遂宁怎么也看不清。只觉得灰扑扑的,一团一团的,像灰色的雾团。

  她想看清明珠的脸,可怎么试,都无济无事。

  相遂宁无奈闭上眼睛,只是睁眼的功夫,她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胸口起伏,要了她半条命了。

  “姑娘——姑娘——”明珠轻轻抚着她的手:“姑娘你不要有事啊,姑娘,你要撑住。”

  “明珠,不要告诉祖母。”相遂宁幽幽吐出一句:“不要让……不要让祖母知道。”

  明珠岂会不懂相遂宁的意思。

  相老夫人有了年纪,本来身子也不好,她又极疼爱相遂宁,相遂宁有事,可不是挖了她的心肝嘛,万一她有好歹,可怎么办呢。

  明珠不敢忤逆相遂宁的意思,她能做的,只能是继续熬药,而后一勺一勺喂给相遂宁喝。

  喝了好几次药了,毫无起色。

  相遂宁的整张脸变成生猪肝的颜色,乍一看,黑乎乎的,哪还有半分娇俏小姐的模样?

  这是什么病啊,不但让人发热不止,还能给人毁容?

  明珠真是闻若未闻。

  她又怕又心疼,半坐在床前拉着相遂宁的手只是哭。

  大夫又来看了相遂宁一次,明珠想插几句话,大夫都没时间听,撩了袍子往东跨院去了:“我去给老夫人请脉。”

  不一会儿,相老夫人就到了。

  她似乎很急,抹额还没戴正,苏嬷嬷在后头紧赶慢赶的追她:“今日风大,好歹把抹额勒好,再受了风可怎么办?”

  “你们都瞒着我。”相老夫人拄着拐棍子捣着地,进房时她喘得厉害,不等婢女们行礼,便揭了帷帐坐到床旁,将手中的拐棍子丢给苏嬷嬷,伸手摸摸相遂宁的额头,又心疼地给她掖了掖中衣领口:“傻孩子,祖母来了,你怎么样?”

  相遂宁动也未动。

  相老夫人心中一紧。

  明珠忙磕头:“惊动了老夫人,奴婢有罪。”

  “若不是大夫告诉我,你们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如今说这些也无益,大夫,你诊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自我嫁进这相家,便是吃你的药,回头算算也吃了几十年了,你且说句实话,这孩子是怎么了?”

  “这……”大夫的话说得很艰难:“老夫行医几十年,这发热的病也治过不少,按道理,这不是什么疑难杂症,该好治的,可老夫开了上好的方子,二姑娘也服了药,却无一点儿功效。”

  “大夫有没有别的方子?什么好药贵药都使得,只要治好二姑娘的病。”

  “医者父母心,行医之人,从不会掖着藏着,给二姑娘开的方子,已经是最好的了,连贵重的牛黄、人参也是有的,这个方子无效,换别的方子,就更次等了。”

  相老夫人陷入沉思。

  大夫拱手道:“二姑娘脉象虚浮,昨儿我按了按,尚有三分把握,今儿再一按……我心中连一分把握也不剩了。老夫医术不精,恐怕不能治好二姑娘。”

  相老夫人闭了下眼睛,似乎是在想办法,过了一会儿,她抬头交待明珠:“你去跟大老爷说,就说二姑娘病的重,需要太医瞧看,让他进宫去请一位太医来。”

  明珠拔腿要去,相老夫人又叫住她:“若说是二姑娘病了,他未必会快马加鞭的请太医,你且告诉他,就说我快不行了,让他赶紧的,套车进宫,把太医给请进家里来,晚一刻,他老子娘就要咽气了。”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换成别的丫鬟,吓死也不敢说的。

  明珠不怕,为了相遂宁,她什么都敢干。

  她飞奔去前院儿时,相大英还在前院儿喝甜玉米汤,喝的碗边“吱吱”响。

  明珠把相老夫人的话学了一遍。

  相大英果然一刻也不敢耽误,让管家张全亲自套车往宫里去了。

  这日前院儿的饭食也很丰盛,酱牛肉做的十分入味儿,毕竟炖了一个半时辰,酥烂极了,那老鸭汤是养了三四年的老鸭,鸭汤浓郁,色泽金黄。

  汤小娘正吃得香,冷不丁明珠把相大英支走了,按照她的脾气,该生气的。

  眼瞧着明珠急匆匆地往后院去了,汤小娘咬了块鸭肉在嘴里问伺候在旁的婆子:“刚才明珠说什么?”

  “说老夫人病危?”

  “你说什么?”

  “回小娘,明珠说老夫人病危。”

  哎妈,有这等好事?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啊,自己操劳了这么些年,相老夫人不但不感恩,还成天跟自己对着干。

  现如今她病危了?

  自己这是要翻身了啊?

  果然谁活得久谁就能笑到最后啊。

  后院那老太婆还是没自己扛活。

  以后这相府,就真的她汤小娘说了算吧?再没这老太婆捣乱了吧?

  阿弥托佛。

  她汤小娘的地位要往上涨啊。

  汤小娘喜滋滋地放下饭碗,接过婢女递过来的水漱漱口,将手放在铜盆里搓了搓,拿架子上的白毛巾擦了,又去铜镜那里照了照,嗯,发髻高耸,金簪子富贵,一身喜鹊缠枝的掐腰短衫又贵气又贴身,身段优美,色相俱佳。

  汤小娘喊饭桌上的相嫣跟相果心:“两个没心肺的小祖宗,你们祖母快不行了,你们还吃得下去?”

  “祖母哪有那么快不行。”相嫣一脸不在意:“以前她也老说不行不行的,后来还不是行了?这桌菜再不吃就凉了,老鸭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相果心起身整整袍子:“三姐,咱们去瞧瞧吧。爹进了宫,祖母那边没人可不好。”

  “怕什么,不是有相遂宁吗?她跟祖母最好了,是祖母最疼的孙女。”

  “三姐不也是祖母的孙女吗?”

  “相果心,今儿是不是让你吃太饱了?你怎么尽帮着别人说话?”相嫣拿了一个小馒头扔到相果心身上。

  “好了我的姑奶奶,别自己人置气了,快些往后院去吧,如今你爹不在家,你瞧明珠那慌张样子,定然是你祖母病入膏肓了,万一我们不在身边她咽气了,传出去可不好听。”

  相嫣极不情愿离了席,抬脚出门不忘叮嘱婆子:“鸭汤给我留着,一会儿我回来还要喝的。”

  一进东跨院,汤小娘就扯出袖中手帕嚎哭起来:“老夫人,你这是怎么了呀老夫人,前儿不是还好好的吗?这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还需老夫人操持呢,儿媳我年纪轻轻可没有主心骨啊,老夫人若是不在了,让我们怎么活啊,老夫人……老夫人……”

  汤小娘万分悲戚,走到影壁处,见一个缸中有水,特意湿了手帕往脸上抹了抹。

  相果心被她带的都有些伤感了。

  相嫣倒是无动于衷。

  相老夫人的院儿里,一个年纪小些的丫鬟在浇花,一个在洒扫,还有一个靠着廊下的柱子在悠闲的打盹儿。

  年纪大些的丫鬟,拿着鸡毛掸子弹窗边的灰,不忘笑着对小丫鬟说:“还打瞌睡呢,老夫人就是太纵容你们了,就是在你们家,一天这样打瞌睡,你们爹娘也要揍你们。”

  几个丫鬟有说有笑的,淡定从容。

  汤小娘步子很快,拿鸡毛掸子的丫鬟都来不及给她掀帘子。

  一进屋汤小娘就嚎:“老夫人,你可不能有事啊老夫人。”

  她只管闭着眼睛嚎。

  相嫣面无表情低着头站在她身旁。

  相果心四处看看,窗明几净,床帐整齐,刚沏好的红茶还在几上冒烟,不像有事啊?

  相老夫人也未在房中。

  相果心便捅捅汤小娘的胳膊。

  “你祖母不行了,你还不快哭。”

  “娘,祖母不在屋里。“

  汤小娘睁眼一瞧,是没在屋里。

  拿鸡毛掸子的丫鬟福了一福:“小娘,老夫人不在。”

  “你们把老夫人抬哪去了?”

  “老夫人去了二姑娘房里。”

  “她老人家都不行了,你们还把她抬二姑娘房里去?怎么禁得住折腾?这肯定是二姑娘的主意,这二姑娘也太任性了,以后必得好好教导才行。”

  “小娘,老夫人不是被抬去二姑娘房里的,是她自己走着去的。”

  “老夫人走着去的?”汤小娘有些疑惑。

  明珠不是说老夫人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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