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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地府


  天更暖和了。譺

  又可以把箱笼里的夏衣拿出来晒晒了。

  银线织回字纹的敞袖衣衫,穿在身上晃若无物,别提多凉快了。

  金线织百草的襦裙,裙子上的金线,在月夜里都能闪闪发光。穿着这样的衣裙在风里跑,就像风筝似的,整个人都舒服得要飘起来。

  若是再吃上一水晶碗的冰粉,或是拿冰镇上一个时辰的西瓜,又甜又解渴,别提多舒服了。

  果然饭桌上就多了一道可口的果盘。

  果盘里是切好的梨子、猕猴桃、蔷薇果、释迦果,还有几种是相遂宁叫不上来名字的,通通洗剥干净,切成一片一片的码好,再用水晶碗给端上来,有红有绿有白,又赏心悦目又好吃。

  因着相嫣来府中,家里伙食都跟过年似的。譺

  今儿是桂花鱼条,明儿是五香仔鸽,一天天的不重样。

  这生活质量,直线上升,拉都拉不住。

  相遂宁吃了个肚圆。

  吃了半个烧鸡腿,又吃了一个蜜枣卷子。

  再这样下去,又该做新衣裳了。

  流云坊的童四月让婢女给相遂宁捎话来,说是新上了些衣裳料子,是南州那边来的,料子又细腻又透气,本就没几匹,让相遂宁抽空就去挑,她给相遂宁留着。

  本想就去看看的,相大英见她叫人套车要出门,便冷着脸:“成日间你就知道吃个肚子圆,就想着去外面疯,也不想着去看看你的妹妹,看看她是否吃得香,睡得着。”譺

  “她有婢女婆子伺候的。”相遂宁脸一低。

  “那能一样吗?她如今是鲁王妃,是高高在上的人,哪有你这样待人的,平素人想巴结还巴结不上。你去,把厨房新做的果盘,端过去给嫣儿,她平素就爱吃些瓜啊果的。”

  “婆子们去送不是一样吗?”相遂宁才不想去,她跟相嫣八字不合,她送的果子,估计会克着相嫣。

  她不想自讨没趣。

  偏生相大英就是偏心相嫣,硬是让相遂宁去送果盘。

  果然相遂宁端着果盘来到相嫣院子,还未推开门,就听见相嫣吃着什么东西笑嘻嘻道:“那碗莲蓬豆腐羹真不错,听我娘说,这城里有家果子店,新进了许多南方来的果子,别提多甜了,一会儿就让人给我送来。”

  “是嘛。”春鱼奉承着:“那奴婢去把院门打开。”譺

  “急什么,一会儿她来了就让她捧着果子等着。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相嫣嘴里的她,就是相遂宁了。

  果然是汤小娘吹了枕边风。

  相大英才让相遂宁送快递。

  相遂宁长出了一口气,听着相嫣在院子里笑,隔门放下果子就走。

  或许是她的脚步相嫣太过熟悉,院门一开,就见身着淡黄色长裙的相嫣一脚跨了出来,这一脚不偏不斜,正好踩在相遂宁端来的果子上:“哎呀,这么好的果子,都被你糟践了,你放哪里不好,你放在我脚下,你是不是想害我滑倒,想谋害我的孩儿?”

  又来了。

  她天天威风的,跟怀了个皇上一样。譺

  相遂宁转身就走。

  耳后呼呼生风,就听见相嫣在那儿喊:“我是堂堂鲁王妃,我劝你去厨房再端些果子过来,或许我不跟你计较。”

  这女人不能搭理。

  相遂宁头也没回。

  相嫣的声音渐渐地变小了:“这些果子本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我吃什么鲁王府又不缺,便是鲁王府没有的,宫里也有,那些可都是进贡的果子。可是使唤她,我心里便舒服。”

  说着说着,就听到相嫣在背后呕了一声。

  妇人怀胎之初,常有呕吐。譺

  春鱼拍着相嫣的背:“姑娘累了,我扶姑娘回房歇着。”

  流云坊里又进了些新料子。

  果然料子新鲜,那薄如蝉翼的丝绸都是南州水路运过来的,听说光是水路就要走上半个月,以往这些料子只能宫中人才配使,近年来慢慢的在民间也流行起来了。总是京城里官多,有钱的家眷也多,买得起这样时新的料子。童四月拿出一匹淡紫色的衣料对着相遂宁比了比,又量了相遂宁的腰身:“天就要热起来了,这些料子正好使,我看这淡紫色的料子就很好,你觉得呢。”

  淡紫色的料子很好,又滑又软,铺展开来,像紫色的云彩。

  “我们这又有了新花样。到时候让绣娘给淡紫色的衣衫用银线绣侍女图,料子软糯,又灵动又飘逸,再点缀些侍女图在上头,城里人都会刮目相看的。我觉得这衣裳,你穿正合适。”童四月总觉得相遂宁哪里都好,恨不得把所有的衣料跟绣花都比给她看。

  看完了衣料,又拿出一支九凤绕珠缠丝簪子在她耳边比划,一边比划一边摇头,似乎是不大满意,总觉得贵气是贵气,就是有点老气,于是又挑了一支镶宝石银蝶戏百花的步摇给相遂宁插在鬓边:“等淡紫色的衣裳做好后,你就戴这支步摇,衣裙轻薄,步摇闪闪发光,真是绝配。到时候我就挑一支蓝色的蜻蜓点水穿珠步摇,我们一起去划船吧。”

  “怕是划不成了。”就见几个穿甲胄的官兵把流云坊围了起来:“给我盯紧了,一个都不能跑。”譺

  突如其来的阵仗惊住了众人,几个绣娘吓的,手中的针线都在哆嗦。

  “是怎么了?”童四月有些迷茫。

  流云坊虽贵,做的是本份生意,人来人往,客人里不乏一二品大员的夫人,如此阵仗,真是少有。

  “得罪了。”其中一个领头的官兵直接困住了童四月的胳膊:“相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你们是谁,你们带我去哪?”童四月挣扎。

  “带你去坐牢。”官兵手一挥就要把童四月带走:“相姑娘还请老实些。”

  “你们抓错人了。”相遂宁呵住众人:“你们要抓的人叫什么?她姓童,不姓相。”譺

  城中姓相的人并不多。

  这些官兵又是有备而来。

  恐怕是冲着自己来的。

  相遂宁只是不知,所为何事。

  “相大英相大人家的千金,相遂宁,是我们要带的人,怎么姑娘,是你?”官兵的话未落,就见相果心从看热闹的人群里钻出来,推开官兵就想带走相遂宁:“姐姐,快跑,不能落他们手里,他们要杀你。”

  相果心一路跑着过来,跑得气喘吁吁,脖子里都是汗。

  他有心救相遂宁,却被官兵重重地压在门上:“我们只是公事公办,这位公子不要阻挡我们办差。”见相果心有意反抗,官兵“哗”的一声就抽出了身上的配刀。譺

  寒光乍现,像是一道闪电。

  相果心被按在门上动弹不得。

  “放开他,我跟你们走就是了。”相遂宁理了理衣裳,安抚了明珠:“你跟果心先回去,我没事。”

  有没有事,她心里也没底。

  她甚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只记得多少年以前,城中有官员被抄家,浩浩荡荡的官兵把官员的后宅围得水泄不通,一只蚂蚁都钻不出去。

  难道相家被抄了?譺

  不像。

  相大英在朝堂上一向畏畏缩缩。站在大殿上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他哪能犯什么抄家灭门的罪?若真是被抄家,不会单抄相遂宁一个,相果心作为男丁,是头一个跑不掉的。

  那是为何呢?

  相遂宁甚至有些疑惑。

  只听到明珠在身后哭起来,童四月毕竟是生意人家的女儿,见过些世面,她追在相遂宁身后叮嘱着:“你不要担心,衣裳我还让人给你做,做好了给你留着......都这个时候了,我还说这些做什么呢,二姑娘,你放心的跟他们走,我这就去把消息告诉你爹,让他救你。”

  城西监牢。

  这一场牢狱之灾来的实在莫名其妙。譺

  进了牢房,相遂宁也没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这风云有点诡谲。

  牢房虽无四面透风,但石头牢房墙壁甚厚,只在顶端开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口子,虽是白天,外头光线耀眼,牢房里因采光有限,也显得颇为阴暗,或者是,潮湿。墙上的白灰稍一震动,便簌簌而下,犹如冬季里的雪粒子,地上扔的稻草因潮湿的缘故,像是浸了水一般,踩上去软软的。

  一床被子,不知是什么时候的物件,早已看不清颜色,只觉得灰得发亮。

  整间牢房,透着一股发霉的味道,不知是潮湿的气候所散发出来的霉味,还是这牢房里死气沉沉的人,带来的发霉气息。

  穿过石头门洞,沿途一间一间的牢房,有的犯人有气无力的瘫倒在牢房里睡觉,有的迷迷糊糊地捡着地上的稻草往嘴里送,还有的抱着牢房的铜锁喃喃自语,像是在哄睡着的孩子,也有的靠墙坐着,眼睛里已没有一丝神采。譺

  或许是关押太久了,或许是这里的阴暗早已消磨了人的意志。

  刚进来的时候,象征性地喊上两声。

  诸如“我是冤枉的。”

  诸如“放我出去。”

  渐渐的时间长了,才明白喊了也是白喊,干脆就不喊了。

  难得这日牢房里有了新面孔,还是个穿戴一新的姑娘,气色红润,唇红齿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姑娘。

  于是大伙又有些振奋。譺

  诸如“我是冤枉的。”

  诸如“放我出去。”

  又象征性地喊了几嗓子。

  就听见牢头甩了甩手里浸了桐油的鞭子:“身上皮又痒了是不是?找事了是不是?问问我手里的鞭子行不行!”

  霎时间鸦雀无声。

  真是管教有方。

  牢房里的犯人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死人模样。譺

  牢房里点着的油灯忽闪个不停,孱弱的火苗像是马上就要熄灭似的。

  两三个狱卒围坐在一张满是油渍的方桌前,提起一罐子酒各人倒了一碗,又各人捏了些花生米吃,空气里顿时弥散出酒气跟花生的香气。

  犯人们纷纷侧目,睡觉的也不再睡了,起来爬到牢房门口,眼巴巴的看着狱卒吃喝。牢房里条件有限,吃喝的也不过是寻常的酒菜,甚至这日连大鱼大肉也没有,一碟子花生米,一碟子凉拌黄瓜,就着冷酒,狱卒们吃喝起来,依旧惹得众人直流口水。

  看来这牢房里的伙食不怎么样。

  果然,不一会儿功夫,就有个系着围裙的人,提着两个桶进来,一个桶里装着些馒头,一个桶里装着菜蔬,说是菜,不过是一些汤汤水水,上面漂着几个菜叶子,闻着味道,似乎也不大新鲜了。

  一人一碗汤水。

  闻起来令人作呕的饭食,牢房里的人一个个吃得很欢快。譺

  甚至有些风卷残云。

  相遂宁刚把饭碗接到手里,就听见牢房里舔碗的声音了。

  好家伙。

  相遂宁犹豫了一下,一是不饿,二是这伙食确实有些粗糙。

  “快吃吧姑娘,到这里的人,都是犯了重罪的,吃了这顿,还不知道有没有下顿呢。”隔壁牢房里的人叹了口气:“就这样的饭食,一天也只供两顿。过了这一顿,今儿可就不再供饭了。”

  相遂宁放下饭碗,隔壁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到这里的人,都是犯了重罪的。”

  什么罪?譺

  从被逮来扔进牢房里,并没人告知她犯了什么罪。

  在牢房里睡不好,夜里呼噜声此起彼伏,昏暗的灯火下,能听到石头牢房外呜呜呜的风声,隐隐约约的,能看到巴掌大的老鼠从隔壁转了一圈,又来到相遂宁的牢房里,老鼠在稻草里钻了一圈,大概也饿了,相遂宁没吃的那碗汤水,老鼠吃得十分尽兴。

  黎明的时候,相遂宁靠着墙打起了瞌睡,有点忍不住了,刚眯了一会儿,又被“哗啦哗啦”的声音给吵醒,像是铁链子划拉石头的声音。

  睁眼一瞧,一个身穿白衣的犯人,披头散发,脚踝上拖着沉重的链子,脖子上戴着枷锁,乖乖地跟在黑衣狱卒的身后往外走。

  一瞬间像来到了地府。

  相遂宁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白衣犯人很快被领了出去,一切又安静下来,对面牢房的人打了个呵欠:“新来的就是什么都好奇,没什么好奇的,这就是去消罪了,拉出去准备午时问斩的,很快就轮到咱们喽。这里的人,一个都跑不了,都得死。”譺

  相遂宁一惊。

  哪跟哪。

  怎么就都得死。

  对面牢房的人挠挠耳朵:“哎,那位姑娘,你年纪轻轻的就犯了死罪了?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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