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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惊弓之鸟


  还能有谁。茡

  当然是相遂宁了。

  相大英也有些懊恼。

  前些天去了趟鲁王府求参,回府后相遂宁连日的没有精神,昏昏沉沉的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

  一个相老夫人病着就让人揪心了。

  相遂宁也魂不守舍起来。

  相嫣嫁人之后,除了挨打,怕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了。

  不知年下在寺庙里烧坏了香火还是得罪了哪一路的仙家,怎么如此的不太平。茡

  看来,王府,不是人去的地方。

  沾了王府,相家几口人病病歪歪。

  相府。

  听说女儿回了娘家,汤小娘喜上眉梢,穿戴一新又多加了支钗在发间,重新涂了胭脂,拉着相嫣的手去看相老夫人:“老夫人病着,嫣儿放心不下,老夫人快瞧瞧,您这争气的孙女,如今可怀着皇帝的头一个孙子呢。”

  相老夫人近来睡不踏实,夜里也总是喘,喘的厉害了,就觉得有人掐着脖子,翻来覆去的,好容易睡着了,伺候的人准备好了饭菜,清炖肥鸭、芙蓉大虾、桂花鱼翅、西湖莲子羹、豌豆黄都端了上来,怕吵了相老夫人,一个个噤声呆着,房中无一人多话。

  相老夫人起身,半靠着软枕咳嗽了两声,喘自声渐渐平息下来,抬眼看了看相嫣,交待她说:“你回来看祖母是你的一片心意,自然是好的,只是嫁做人妇,回来一趟不容易,毕竟鲁王府家大业大,许多事,需要你照应,回来看看就回去吧。”

  “是。”茡

  晚间入席。

  灯火昏昏。

  汤小娘扶着相嫣坐下,把一水好吃的摆在相嫣面前,宫保野兔、砂锅煨鹿肉、奶汁鱼片,各式菜肴生怕相嫣吃不着。

  或许是心绪不佳,没吃两口,相嫣便放下筷子打了个喷嚏。

  春鱼赶紧上前给相嫣捶背。

  “我觉得有点凉,你去给我拿件衣服。”相嫣懒懒地低着头。

  “那奴婢去把姑娘原先留在府里的衣裳拿来一件给姑娘披着。”茡

  “府里能有什么好衣裳。”相嫣有点气恼,自打郭铴时不时的盯着春鱼看,相嫣看春鱼也不大顺眼了,总觉得她处处偷懒,不像以前那般勤快。

  “那奴婢回府里去给姑娘拿衣裳。”春鱼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汤小娘哄着相嫣吃了些饭菜,还安抚她:“是不是又跟二皇子置气了,小夫妻的,也不能一直呆在娘家......”

  “娘......我刚回来......”

  “可是......”

  “也不是我跟他置气......”相嫣有些委屈。

  汤小娘总是问东问西的,相嫣沉默了一会儿,汤小娘心里便自顾自的忖度着:“怕不是二皇子又看上了府里哪个老妈子不成?为何你来了这许久也不见他找来?”茡

  汤小娘说着,抬眼看了看相遂宁。

  相遂宁正夹着一块鱼吃,还没咽下去,被汤小娘的目光给烧了一下。

  前几日在鲁王府平白受那一顿,相遂宁还没找相嫣撒气,汤小娘此时又瞄上了她。

  郭铴看上老妈子就看上老妈子,你看我干嘛?

  晚饭后,一家人又坐着喝了茶。

  喝过茶,奴婢又来给有了身孕的相嫣捶了腿。

  眼看廊下的两盏灯笼都跟打瞌睡似的,一下一下的挂在那儿摇晃,也没见春鱼回来。茡

  “这小蹄子,越发的偷懒了,让她回去拿件衣裳,几个时辰了,都没见她回来。这时间,围着全京城也够转两圈了。”汤小娘给相嫣披了件衣裳:“你虽年纪小,到底是那府上的当家主母,这些小蹄子,你也该好生调教着,你看看,春鱼还有没有规矩。”

  “那也得等她来再处置。”相嫣正是有火没处发。

  这个时辰了,月亮出来又隐进了云里。不知名的鸟绕着相府的房梁飞了又来,夜里群鸟的震动带来的孤独感涌上心头,四下辽阔,心却极空。

  这个时辰,郭铴正在有酒有肉美人在怀吧。

  相嫣低头抚抚肚子。

  如果命好,生下个男孩,便是皇帝的头一个孙儿,这样尊贵的一胎,如今就在她肚子里,到时候母凭子贵,或许到那时候,自己才能真正的扬眉吐气吧。

  虽然生气的时候会捶打自己的肚子,但这孩子有多金贵,相嫣自然清楚。茡

  如今晚上睡觉,也不敢胡乱翻身,生怕压着了腹中孩儿。

  当然了,这一夜她也几乎没睡。

  日上三竿,卧在房梁上的鸟儿迎着日头飞远了。

  霎那间的安静。

  草丛上的露珠被风一吹,缓缓的落进了土里。

  花儿迎风一颤,层层叠叠的花苞或粉或蓝,姹紫嫣红。

  “老夫人的病还需养着,天暖一些,老夫人的病就轻一分,毕竟有年纪了。我活到这年纪,说不准还不如你祖母呢。”陆御提了药箱子来看望相老夫人,待开了药,亲自煎了一剂,才由相遂宁亲自送出来。茡

  恰好遇见相果心往宫里去陪皇子读书,一边走一边打呵欠:“陆......太医......”

  “这么见外干什么。”陆御抚摸他的头:“读书别太用功,到时候比皇子们学业都好,你就完了。”

  “嘿嘿。”

  “要不要跟着我学医术?嗯?这样就不用每日进宫受罪了。”

  “药材太难闻了。我不愿意。”相果心跑得飞快。

  “药材难闻吗?”陆御故意将淡竹青色宽袍扬了扬,一阵轻风拂上了相遂宁的脸。

  “药材难闻,我身上估计也不好闻,你要不要闻一闻?”陆御笑。茡

  “没正形。”相遂宁话音未落,便见一个穿着粉色夹衣的人慌慌张张跑进了府里,鬓发松松,额头皆是细小的汗珠。

  慌慌张张之下,她像是惊弓之鸟一下子撞进陆御的怀中。

  直顶的陆御一个趔趄。

  仔细一看,竟是春鱼。

  相嫣嘴里念叨春鱼念叨了一个早晨,如今太阳都快到头顶了,春鱼才冒冒失失的跑了来。

  春鱼福了一福,对相遂宁问了声好,又给陆御福了一福,慌慌张张的又去了。

  陆御闻了闻自己的衣裳,又闻了闻空气。茡

  相遂宁撇嘴:“你色眯眯的样子......太明显了。”

  陆御又吸了吸鼻子:“这味道......她身上的味道,好奇特啊。”

  “这是相嫣的婢女,名叫春鱼,还未嫁,你还有希望。”

  “我......你误会四品御医了。”陆御笑:“我是看这婢女慌慌张张的,大白天的跑得跟见了鬼一样。你当我什么意思呢。”

  送陆御到门口。

  陆御拦门站住,望着远远的春鱼的背影,突然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相遂宁问。茡

  “刚才那婢女身上的味道,说来奇特,不过我倒是也经常闻到。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她身上有这种味道呢?”

  “什么味道?“

  陆御身为御医,打小都是在陆太医身边跟着,耳濡目染,药材苦如黄连,甜如甘草,什么酸的,辛辣的,对陆御来说,皆是寻常,怎么刚才春鱼身上的味道,让陆御这样疑惑?

  “这婢女身上,竟然有一股子落胎药的味道。”陆御皱眉。

  “她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你这话,是怎么当上太医的?”相遂宁也皱眉:“这话若是让我妹妹听到,你怕是性命不保,她非要你给一个说法不行,怎么就这样玷污她婢女的名声。”

  “你那妹妹我是惹不起。不过我陆御行医多年,落胎药的味儿,我还是能闻得准的。”陆御信誓旦旦:“难道是......鲁王妃想要落胎?这可是大事,若是郭铴的孩子在你们府中弄没了,你们全府上下,恐怕是人头不保。”

  相遂宁把陆御推了出去。茡

  不是胡说八道吗?

  谁都能看出,相嫣这一胎,就是她的命。

  无论她跟郭铴怎么样,她都会好好爱护肚子里的这一胎,于女儿家而言,这便是她的前途。

  她怎么会自毁前程?

  回廊下,相嫣拿着青瓷小罐子,索然无味的喂着回廊下小池子里的金鱼。

  墨绿色水草在水面上荡漾,一条条金鱼亮得晃人的眼睛。

  春鱼躲在一棵大柳树后面,远远地看了看相嫣的脸色,而后颤颤巍巍地走到相嫣身边跪下。茡

  “你肯死来了。”相嫣一手端着青瓷罐子,抬起一脚给春鱼踢了个趔趄。

  “奴婢......”春鱼魂不守舍的样子:“奴婢昨儿跑得太远了些......有些太累了,竟然......睡过去了。都是奴婢的错。”

  “睡过去了。”相嫣冷呵:“指望着你给我拿衣裳,我岂不是要冻死?你是我带过去的陪嫁丫鬟,你都这么怠慢我,何况王府里那群小蹄子呢。你真是该死。”

  “奴婢......”春鱼落泪。

  相嫣姿色出众,春鱼在她面前,自然无姿色可言,可此时春鱼梨花带雨,又哭又躲的样子,倒让人有些动容,抽泣间,春鱼珠花一落,鬓边一束头发竟然落了下来,倒也有三分姿色。

  粉色夹衣,倒也趁得春鱼颜色娇嫩。

  “你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哭哭哭,我一个人哭就够烦了,你还在这儿嚎丧。”相嫣直接把青瓷罐子扔向春鱼,不偏不斜,正好落在春鱼额头,春鱼额头被砸了一个包,青瓷罐子落在地上,碎了几瓣。茡

  “昨晚儿王爷几时回去的?”相嫣不顾春鱼的伤,只摆弄着自己的手指甲。

  “王爷他......”春鱼噤若寒蝉。

  “几时回去的你都不知道吗?没用的东西,我让你时时留意着王爷的消息,你是如何留意的?你以为我会凭空让你回去拿件衣裳?我不过是派你回去探一探王爷回家没有,你衣裳没拿来,消息也没探来,你说你该不该死。”

  “奴婢该死。”春鱼跪着俯地磕头,低头顺间,相嫣看到春鱼脖子后面竟有一条伤痕,像是新伤,隐隐约约还冒着血珠,春鱼粉色的衣领上,竟染红了一片。

  “怎么回事?”相嫣质问:“府中出了什么事?你昨儿晚去了哪里?你有没有回王府?”

  相嫣一连串的话,把春鱼给问懵了。

  许久,春鱼都跪着没敢动。茡

  “你说不说?”相嫣怒。

  春鱼依然不敢吱声。

  “你怕不是想跳进这池子里喂鱼吧?”相嫣冷呵一声:“如今王府里我说话是不作数了,王爷那边我是管不了的,区区一个奴婢,也敢不听我的话了。既然如此,当初你是卖进我们家做奴婢的,你的死活,也在我的手中,不如干脆,我留着你也无用了,你去给鱼当饵料好了,免得我看见了心烦。”相嫣吓唬。

  春鱼吓得面如茄子。

  相嫣从小就说得到,做得出,她在相嫣身边伺候,自然明白。

  “你以为你不说,有些事我就不知道了,王府那些奴婢,虽不是我的心腹,但威逼利诱的话,什么不说?你以为你能瞒得住我?到时候,也是你的死期。”

  “姑娘,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春鱼又惊又怕,似乎还有些委屈:“昨儿其实......其实二皇子早早就回去了。”茡

  “早早的就回去了?”相嫣一喜:“二皇子昨儿晚上并没有去喝花酒?看来夫妻一场,他终究是想着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过......我问你的事,你提二皇子是为何?”

  “因为......昨晚我回去给姑娘拿衣裳.....刚拿好衣裳,二皇子就从外头回来了,听牵马的人说,是二皇子刚到青楼,就觉得腹痛难忍,身上不大爽利,就没了玩的兴致,就回府里了。”

  “他既然没了玩的兴致,为何不叫我回府?”相嫣追问。

  春鱼似乎没听到相嫣的话一般,叹了口气流着泪道:“看到二皇子回府,奴婢自然是高兴的.....奴婢是替姑娘高兴,奴婢当时是想着,要叫姑娘回去......可是.......二皇子却拦住奴婢,说天色已晚,姑娘怀着孩子,来来回回的,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利,还是让姑娘在相府里睡一夜吧。奴婢不敢忤逆二皇子......”

  “那你脖子后面的伤?”

  “那是......”春鱼似乎很是委屈:“二皇子嫌一个人寂寞,让奴婢陪着喝酒,奴婢不愿意,说叫小厮进来,二皇子便怒了,掏出靴子里的短刀挟持着奴婢......奴婢不从,他便真的下手了......结果.......”

  池子里的鱼群散了。茡

  艳阳高照。

  好浓烈的日光,照着相嫣苍白的脸,似乎要把她晒化了。

  一夜翻来覆去的无心睡眠,早早的起来便抱着鱼食坐在小池子边发愣。整个人像是没了魂魄,如今,心头却是突然一紧。

  相嫣气也喘不上来了,只得扶着肚子,颤抖着嘴唇哼出一句:“结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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