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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如意郎君


  紫菀已经认出了她,皱眉:“碧儿,你这是怎么了?”

  碧儿白着一张脸,满头大汗,抱着小腹,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紫菀拔高了声音,道:“碧儿,明明是你撞上来的,也是你自己摔倒的,我家姑娘还没有怪罪你的冲撞了她,你却先倒在地上装起病来了,难道你还打算赖上我家姑娘不成?”

  紫菀这一嗓子,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纷纷望过来。

  沈妤神色不虞:“碧儿,你到底是大哥身边伺候的,向来规矩守礼,想来你也是不小心,我不怪罪你就是,你快起来罢。”

  碧儿像没听见似的,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众人都露出奇怪的表情。

  紫菀蹲下身子,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婢……奴婢……腹痛……”碧儿面无血色,泪水流下来。

  紫菀有些错愕:“姑娘,您看这……”

  严卉颐看着碧儿痛苦的模样,终究不忍心道:“郡主,我瞧着她像是真的不舒服,不像是装出来的。”

  沈妤垂眼望着碧儿,淡淡道:“既然你是晕在我面前的,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紫菀,去将府医请过来,为她诊治一番。”

  紫菀应了:“是。”

  然后沈妤又吩咐人搬把椅子过来,让碧儿坐下。

  过了一会,府医提着药箱过来了,先给沈妤行了一礼。沈妤道:“请您给这位姑娘诊治一下。”

  府医四下环顾,看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着一个青衣女子,浑身瘫软,面色煞白,似乎马上就要摔下去。

  紫菀掀开碧儿的袖子,露出手腕,道:“您请。”

  府医将手指搭在手腕上,认真诊脉。少倾,他抬头看看碧儿,露出惊疑的表情,然后摇摇头又重新诊脉。

  过了一会,他站起身道,犹豫着道:“郡主,这位姑娘她……”

  沈妤不解:“病得很重吗?”

  府医摇首:“许是这位姑娘最近受凉,所以才会腹痛,但是……”

  沈妤道:“大夫有话直说就是。”

  府医踟躇一会,下定决心道:“这位姑娘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一个婢女竟然有孕了?!

  周围人都大吃一惊,府上的婢女和小厮私通可是大罪,这个婢女竟然敢怀有身孕。

  沈妤脸色一变:“大夫,请慎言。”

  府医也是仓皇不安:“小人没有说谎,这位姑娘的确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若是郡主不信,可以再寻外面的大夫重新诊治。”

  诊断喜脉,对于大夫来说,自然是很简单的事,府医也和碧儿没有恩怨,没必要说谎。

  也就是说碧儿有孕是真的了。

  碧儿一个激灵,惊恐万分:“奴婢……奴婢没有……没有与人私通,更没有怀有身孕……”

  紫菀面露鄙夷:“府医与你一个小姑娘有何仇何怨,他为何要说谎诬陷你?”

  “不,不会的。”碧儿不敢相信。

  她明明每次都乖乖喝下避子汤的。

  其实,作为一个通房,她自然想往上爬的,但要被抬为姨娘,就要先有个孩子。可是她也清楚,在沈明汮正妻未过门并生下嫡长子之前,她不能有孕。

  所以她也很奇怪,她怎么会怀有身孕?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觉得身体不舒服,浑身乏力,有时候会想吐。可是她寻府医看过了,府医只说是她肠胃不好,吃几副药调理一下就行。

  但现在府医又诊断出她有了身孕,这是为什么?

  碧儿也不是傻子,她想出了其中的关窍,意识到可能有人要害她,她立刻为自己叫屈:“郡主,奴婢真的没有身孕……”

  府医怒道:“这位姑娘,你有孕是千真万确的,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说谎害你?”

  沈妤思忖片刻道:“既然你们两人各执一词,那便再请一个大夫过来罢。”

  一刻后,一个白胡子老大夫被请过来了,看到这里这么多人围着,也是茫然了一会。

  紫菀指着碧儿道:“周大夫,劳烦您了。”

  周大夫点点头,上前为碧儿诊治。

  他不是沈家的人,自然没有那么多顾虑,少倾他道:“这位姑娘身体没什么大碍,吃上几副安胎药就好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碧儿竟是真的有孕了。

  碧儿如坠深渊,摇着头道:“不,不,一定是你诊错了,我根本就没有身孕。”

  周大夫皱眉:“这事还有假?还是说姑娘信不过我的医术?我虽然不是什么神医,但有没有身孕我还是能诊断准确的。”

  碧儿一下子从椅子上滑落下来,跪坐在地上,绝望而又震惊。

  沈妤让紫菀送周太医出府,紫菀会意,悄悄塞给周大夫一锭银子。

  周太医瞬间了然,这是封口费。大户人家,总有些见不得人的事。

  沈妤斥道:“碧儿,你是沈家的家生子,又自小伺候大哥,怎么连这个规矩都不懂?难道你不知道私相授受是什么罪名吗,更别提你还有了身孕,你这样做可对得起大哥?快说,是哪个小厮,说不准我还能饶你一命。”

  碧儿惶惑不已:“奴婢没有。奴婢是大公子的人,怎么敢背叛大公子?”

  “可两个大夫都说你有了身孕,难道还能联合起来害你?再者,你只是个小丫鬟,他们也没有理由害你。”沈妤道,“我想听实话。”

  碧儿跪在地上:“奴婢没有说谎。”

  紫菀冷笑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在嘴硬,婢女和小厮私通,会受到什么责罚,想必你该清楚。”

  沈妤眸子里火光跳动:“如此败坏沈家名声之事,定不能轻饶。可你毕竟是大哥的房里人,我若要处置你,须得请大哥定夺。”

  然后对紫菀道:“去请大哥过来。”

  沈妗眼皮直跳,直觉这是一个圈套。

  她上前一步道:“五妹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毕竟是二房的事,不好劳动五妹。不如你将碧儿交给我,我将她带到大哥那里,任凭大哥处置。”

  沈妤面上含着一抹适宜的笑容:“碧儿是大哥的通房不假,可她也是沈家的人。若是大家没有看到,自然可以交由三姐和大哥私下里处置。可是众目睽睽下,若不当众处置,未免会引人猜疑,以为咱们沈家包庇碧儿,届时对沈家名声更为不利。再者,身为长房嫡女,我既然亲眼目睹,就必须问出个结果。三姐不要怪我越俎代庖,只是我必须为沈家的将来和名声着想。”

  沈妤特地强调了碧儿是沈明汮的通房,又拿出长房嫡女的派头。打定主意一定要亲自处理此事。

  沈妗面色忽青忽白,沈妤这话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但也没说错。沈家到底是大房的,沈妤有权过问。

  “但如今大房无主母,二婶犯了错在禁足中,是三婶代为管家,我想还是要请三婶处置此事,三姐以为呢?”

  沈妗怒从心起,压低声音道:“五妹可不要太过分!”

  沈妤走到她面前,声音含笑道:“方才三姐诬陷我损毁御赐之物的时候,你可没有想过你所作所为是否过分。”

  说到此处,她也不看沈妗的脸色,道:“紫菀,请三婶过来。”

  “是。”

  “等等。”沈妤又叫住她,“碧儿是大哥的人,将大哥一并请来。”

  很快,姜氏和沈明汮就步履匆忙的赶来了。

  沈明汮看到跪在地上泪水莹莹的碧儿,眉心皱起:“五妹,你急匆匆让人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姜氏也奇怪的看看碧儿道:“妤姐儿,发生什么事了?”

  沈妤给紫菀使了个眼色,紫菀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沈明汮和姜氏俱是震惊,姜氏看着碧儿的目光带了几分嫌恶。

  她自然也知道碧儿是沈明汮的通房丫头,以为碧儿肚子里的孩子是沈明汮的,但是她不好直接说出来,只是道:“咱们沈家一向注重规矩,御下极严,绝不能让这样的人败坏了沈家风气。碧儿,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快些说明!”

  碧儿很是焦灼,若是她说孩子的父亲是沈明汮,那么她就是心术不正,妄图在主母没过门的时候生下庶长子被抬为姨娘。若她不承认这孩子的父亲是沈明汮,那就是给沈明汮戴了绿帽子,无论如何回答,都是死路一条。

  她想不明白,是谁要害她?

  “我……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碧儿急的眼泪一串串掉下来。

  沈明汮目光淡漠,在沈妤面上扫过,对碧儿道:“你什么时候有孕的?”

  碧儿哭泣道:“公子,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为何会有身孕……”

  沈妤柔声提醒:“大哥,大夫说,碧儿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两个月?”姜氏审视着和碧儿,“难道你察觉不出来你有孕了吗?”

  碧儿抽抽噎噎道:“一开始奴婢觉得身子不舒服,就去寻府医诊病,府医却说奴婢只是肠胃不适,而且奴婢素日都是喝避子汤的,便没有往身孕那里想。可现在,府医又说我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奴婢想府医一定是被谁收买要害我。”

  府医瞪大了眼睛:“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在府上做事多年,从未做过这样的亏心事,也不会被人收买去害你。明明是你心术不正,现在事情败露又要赖在我身上。我虽然年纪大了,但也不是随便给人背黑锅的。”

  姜氏道:“你们先别急着推诿。府医,我问你,你之前可有给碧儿诊治过?”

  府医点头:“是。”

  “那你诊断出碧儿怀有身孕了吗?”

  府医沉思一会道:“碧儿寻我给她诊脉的时候,我便有所怀疑,只是月份尚浅,脉象较弱我不敢确定,但是听她叙述的症状,的确像是有孕的症状。是以我就提醒她,让她素日里多注意着些,也许是有了身孕,等半个月后再寻我诊脉。她什么都没说,就让我回去了,然后再也没有请我过去。今日为她诊脉,我可以确定,她是真的有了两个月的身孕,看来我之前的猜想没错。”

  碧儿急道:“三夫人,他是胡说八道,他在撒谎,他从未给我说过这番话。”

  府医脸不红心不跳,叹道:“这位姑娘,事实到底如何,你心里清楚。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你?若我为人收买,定然有迹可循。若是三夫人不信,可以派人去搜查我的住处,我绝没有贪一文钱。”

  碧儿很是无助,拉扯着沈明汮的衣袍:“大公子,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

  沈明汮没说话,他现在不相信任何人。他不确定碧儿到底是不是为了成为姨娘故意停了避子汤,妄图生下庶长子。但是他可以确定,此事一定和沈妤有关。

  思及此,他目光如利刃划到沈妤的脸上,沈妤从容自若,没有丝毫心虚。

  “三婶,无论碧儿的孩子是怎么有的,但她与人私通却是事实。依我看,还是严加审问,问出孩子的父亲是谁。”

  碧儿绝不承认她给沈明汮带了绿帽子,这比擅自停避子汤的罪名更大。她嘶喊道:“不,我绝没有背叛大公子!”

  沈妤淡淡瞥她一眼:“既没有与人暗通款曲,那你的意思是,这孩子是大哥的了?”

  碧儿低头不言,等于默认了。

  沈妤冷笑道:“大哥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不过了,即便你是自幼伺候他的,感情深厚,他也不会容你在正妻未过门的时候有孕,你休要为了给自己脱罪,而将大哥拖下水。”

  碧儿苦不堪言:“奴婢不敢。”

  “不敢?那就是为了姨娘之位,故意停了避子汤,明知自己有了身孕,还故意隐瞒?”

  “奴婢没有!”碧儿道。

  沈妤笑了:“这可就奇了,这个没有那个没有,你这孩子是怎么有的?”

  “我……我……”碧儿委顿在地,眼泪不断地滑落,“奴婢是冤枉的。”

  沈婵灵机一动道:“若要知你是不是冤枉的,那还不简单?”

  姜氏打量着沈婵:“婵儿,别在这里添乱。”

  沈婵不悦道:“我真的有办法,哪里是添乱?”

  沈妤感兴趣道:“七妹有什么办法?”

  “去她住的房间搜查一下不就好了?或者审问一下她的同伴。”

  沈妤赞同道:“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大哥觉得呢?”

  沈明汮压下心中怒火,冷声道:“既然五妹都决定好了,还问我做什么?”

  姜氏沉吟道:“既如此,就派人去碧儿的房间搜一搜罢。”

  沈妗恶狠狠的盯着沈妤,低声道:“五妹,你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沈妤微微一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三姐又何必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姜氏仿若看不到两人之间涌动的暗流,找了几个婆子和丫鬟去搜查了。

  等了许久,婆子丫鬟们就回来了。一个婆子上前道:“回三夫人,老奴在一个墙洞里搜到了这个。”

  姜氏道:“拿过来。”

  众人定睛一看,却是几包药,风一吹,散发出浓郁的药香。

  “这是什么?”姜氏用手拨了拨里面的草药。

  府医见此,忙过去查验。

  少倾,他神色一凝,道:“三夫人,这是安胎药。”

  “你说什么?”姜氏面色沉重。

  府医道:“小人不敢说谎,可以确定这就是有孕妇人吃的安胎药。”

  沈妤问道:“这副药里有什么?”

  府医道:“有黄芪、当归、阿胶、紫苏、茯苓、党参、杜仲……”

  沈妤笑了笑:“好名贵的药材。”

  一个婆子突然想到了什么,拿出一个匣子,道:“这是从碧儿房里搜出来的。”

  说着,打开了匣子。

  众人一看,大吃一惊,这居然是一支人参。

  沈妤也是一脸惊愕:“碧儿,这是你的?”

  众人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原以为是碧儿为了爬上姨娘之位暗中做手脚生下孩子,没成想还另有隐情。

  这副安胎药很是名贵,更别提还有一支人参,这是一个通房丫头买得起的吗?

  碧儿更慌了,她摆摆手:“不,这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婆子面无表情道:“老奴可以以性命担保,这支人参的确是从碧儿房里搜出来的。”

  姜氏斥道:“碧儿,你作何解释?”

  碧儿满脸泪痕,无从辩解,只能大喊冤枉。

  这个时候,沈明汮若是还看不出这出戏冲着谁来的,那他就真的是傻子了。沈妤分明是想脏水泼到他身上,碧儿只是个棋子!

  他疾言厉色道:“够了!碧儿,你不但用心不纯,还偷盗这些贵重之物以做安胎之用,妄图生下孩子被抬为姨娘,你实在是胆大包天!”

  弃卒保车,沈明汮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直到现在,碧儿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觉得恐惧,觉得失望。

  她陪伴了沈明汮这么多年,沈明汮就这样放弃她了,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眼泪越发汹涌,只是喃喃道:“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冤枉的……”

  沈明汮咬牙切齿,恨恨的望着沈妤道:“拉下去!”

  “且慢。”

  沈明汮生怕她还有后招,道:“五妹还要说什么?”

  沈妤面露不忍:“碧儿这般,也的确是可怜,说不得此事另有隐情呢?那副安胎药倒也罢了,只是这人参更为珍贵,该严密保存着,她是如何偷窃出来的?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碧儿虽然只是个丫鬟,但到底是条人命。她又在大哥身边伺候多年,大哥也该了解她的品行,大哥忍心她被人陷害,无辜枉死吗?”

  沈明汮额头青筋剧烈跳动着,沈妤这是打定主意不放过他了。

  沈妤也不看他的脸色,道:“不知碧儿素日与谁结过仇?”

  沈婵眨动着乌黑灵动的眼睛:“这有何难?将大哥院子里的丫鬟审问一番就好了。”

  沈明汮根本无法阻拦,很快近身伺候他的几个婢女就被带过来了。

  其中一个叫兰儿的,也是沈明汮的通房,但是她相貌不及碧儿,又比不过碧儿从小伺候沈明汮的情分,沈明汮也因此更宠爱碧儿些,是以她暗地里嫉恨碧儿。

  沈妤问她们谁见过这支人参,兰儿便抬手道:“奴婢见过。”

  沈妤语气冷淡道:“何处见过?”

  兰儿指着碧儿道:“就在碧儿房间。”

  碧儿大声道:“兰儿,枉我将你当成好姐妹,你竟然这样害我?”

  兰儿冷笑道:“我只是看不惯你们的所作所为罢了。”

  兰儿说“你们”,难不成参与此事的另有其人?

  姜氏道:“为何这么说?”

  兰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姜氏面前,面上无限哀戚:“三夫人,这件事憋在奴婢心里很久,奴婢再也不能隐瞒了。”

  沈妗只觉得这事一环扣一环,说不出的诡异。她厉声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该明白,不要胡言乱语!”

  兰儿冷笑道:“是不是胡说,你们心里清楚。”

  姜氏皱眉:“你到底要说什么?”

  兰儿磕了一个头道:“三夫人,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假。奴婢和碧儿是好姐妹,一同伺候大公子,她什么心事都告诉奴婢,奴婢本不该出卖她,但如果奴婢隐瞒下去,实在是良心上过不去,也对不起二夫人。

  碧儿和奴婢不一样,碧儿是家生子,从小被分派到大公子的房里伺候,和大公子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所以碧儿一直以为自己将来是要做姨娘的,只是因着大公子迟迟不娶正妻,她虽然着急,但是也没办法,只能勉强耐心等待下去。

  可谁知道二夫人一病不起,听大夫说,二夫人已经时日无多了。碧儿觉得,若是二夫人过世,大公子便要守孝三年,她当上姨娘的日子遥遥无期,所以就想趁着二夫人还活着,怀上大公子的孩子,被抬为姨娘。大公子要三年后才能娶妻,一定舍不得让她打掉这个孩子的。

  她原本在偷偷计划此事,没成想大公子也是这么想的。大公子说,因着二夫人的病,他娶妻之事要耽搁好几年,是以他想让她碧儿给他生个儿子。但是正妻没进门庶长子先出生影响他的名声,是以他就准备在外面买个宅子,将碧儿母子安置在里面。等三年后正妻过门,他再将碧儿母子接过来,抬碧儿为姨娘,届时正妻知道也晚了,而且只能替他周旋。

  不仅如此,还赐了她许多名贵的药材给她安胎用。奴婢一开始是伺候二夫人的,又被二夫人送给了大公子,是以奴婢见他们这么早就开始算计二夫人过世之后的事,很是愤怒,也为大公子将来的妻子抱不平。所以奴婢即便是大公子的人,也无法做到心安理得的替他们隐瞒这一切。奴婢冒着得罪大公子的风险,将这一切说出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若兰儿所说一切属实,那沈明汮的品行也太败坏了。母亲病重,不想着侍奉母亲,先想到自己几年不能娶妻生子,所以要趁着自己母亲还没死,让通房给生一个儿子。

  而且,他还意图欺骗未来的妻子,把人家骗到手,再接庶长子回来。已经成了夫妻,妻子自然不能因为一个庶子就闹和离,只能隐忍不发。

  实在是太自私自利了。

  沈明汮面色铁青,还未开口,姜氏就怒声道:“一派胡言!汮哥儿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吗,他怎么会在自己母亲病重期间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一定是有人收买你要诬陷汮哥儿!”

  沈妗意外于姜氏会帮着沈明汮说话,赶紧道:“三婶说的不错,一定是有人收买你诬陷我大哥!”

  兰儿苦笑:“明明证据就摆在眼前,你们不但不承认,还将脏水泼到我身上。枉费二夫人这么疼爱大公子和三姑娘,就连病重的时候都时刻为你们担忧,可是你们却这么对她,实在是太让人寒心了。你们这般自私自利,就是我这等粗鄙的奴婢都看不过眼去了,所以才要揭穿你们的真面目!”

  沈妗冷声道:“不过是一个丫鬟的一面之词,就想陷害大哥?你当在场的诸位那么容易被你欺骗吗?”

  兰儿大笑起来:“明明有证据你们装看不到,明明就是你们无情无义却砌词狡辩,实在是太可笑了。反正我知道,我说出这些,你们也不会容许我活着,我是伺候二夫人的,如今二夫人药石无医,我不忍心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到地下,倒不如死了干净,也好证明自己的清白。”

  说着,她快速从怀里掏出一个药丸,吞进了口中。

  其他人来不及阻拦,她已经倒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沈明汮。

  姜氏大声道:“快看看她。”

  府医也吓了一跳,蹲下身子查验,少倾他站起身摇头叹息道:“已经没命了。”

  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唏嘘声,这真是以死明志啊。

  若说一开始他们还觉得兰儿可能是被人收买陷害沈明汮和碧儿,可随着兰儿的自尽,他们已经完全相信了她的话。

  沈明汮是个品德败坏,自私凉薄之人,谁家还愿意将姑娘嫁给他做妻子?

  若此事传到陛下耳朵里,即便他考取了进士,他的仕途也完了。

  兰儿被抬走了,碧儿被带下去了,沈明汮沉着一张脸,好像下一刻就会伸出手将沈妤掐死。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恶,太可怕了!

  有没有证据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流言蜚语。兰儿死了也就罢了,却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从今以后,他的婚事他的仕途,都完了!

  人群散后,沈序终于从其他人的议论中得知了此事,将他叫进书房,不由分说就给了他一记耳光。这个耳光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将沈明汮打的踉跄了几步,碰到了多宝阁,摔倒在地。

  瞬时间,多宝阁上的古董玉器全部打翻,哗啦啦碎了一地。

  一棵白玉雕刻成的兰花重重砸在沈明汮的头上,两道血流从他头上脸上蜿蜒而过,滴落到了地上,将光滑冷硬的砖面染成红色。

  沈明汮只觉得头脑发昏,痛感袭来。他摇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面对沈序暴怒的眼神,他双手撑着地面站起身,声音嘶哑带着愤恨:“父亲,我是被人陷害的!”

  沈序呼吸沉重,怒不可遏:“我不在意你是不是被人陷害,我只知道你太愚蠢,身为一个男子还斗不过一个小姑娘,三番两次被人算计,在众人面前丢脸!不只是你的脸面没了,我的脸也就被你丢尽了!”

  沈明汮擦了擦流到眼睛上的鲜血,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在父亲眼中,除了利益就是名声,为了自己的利益,你可以出卖自尊,可以卖掉我这个儿子以攀上景王和安家,你如此狼心狗肺,不配为人父,又有何资格来教训我?”

  沈明汮毫不留情的拆穿了沈序的真面目,使得沈序恼羞成怒,他又抬起手:“你这个逆子——”

  眼看着一巴掌又要落下,却听到门口传来一道呼声:“住手!”

  沈序转身一看,却是风一吹就会倒的吕氏。

  吕氏被沈妗扶着,慢慢的走到沈序面前:“沈序,你没有资格责打汮儿,汮儿说的不错,你不配为人父!”

  说着,她又佝偻着身子剧烈咳嗽。

  沈序放下手,冷笑道:“你不问问这个逆子做了什么事吗?”

  “事情我都听说了,一定是沈妤使手段陷害他!”

  沈序怒吼道:“那又如何?还不是他太蠢?你可听见外面人怎么议论他的吗,他将我的脸面都丢尽了!以后他的仕途也完了!”

  闻言,吕氏贴着墙,身子滑落在地,捂着脸泪如雨下。

  她的儿子不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纨绔玷污了,现在又被沈妤害的没有了好名声,这让她怎么安心离去?

  急怒攻心之下,她又接连吐出好几口鲜血,晕厥了过去。

  “太医,我母亲怎么样了?”

  从里间出来,张太医惋惜的叹了口气。

  沈妗焦急道:“有什么话您直言便是。”

  张太医看着吕氏灰败的脸,道:“少则半个月,多则三个月。”

  沈妗的心瞬间坠落谷底,明明天气寒冷,她生生出了一身汗。

  吕氏时日无多了,身为女儿自然是伤心。可她更担心的是,吕氏这么快就要走了,她的婚事怎么办,若守孝三年再嫁,谁愿意娶她?再者,她也绝对不能等三年。

  若真要等三年,说不定她很快就会被沈妤害死。

  时不我待,她必须快些想到办法嫁进景王府。

  张太医走后,她立刻吩咐凝翠道:“你去打听一下景王的行踪。”

  凝翠一愣:“奴婢去?”

  “那不成是我?”

  凝翠犹豫道:“奴婢自然愿为姑娘分忧,可是奴婢只是个普通婢女,如何能打探得到景王殿下的行踪?”

  沈妗冷若冰霜:“我身边并无得力的人,不让你去还能让谁去?”

  凝翠只能硬着头皮道:“是。”

  沈妗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进景王府,报复沈妤,她一定要让沈妤身败名裂,好好地折磨她!

  刚沐浴过后的沈妤打了个喷嚏。

  紫菀忙取过外衣为她披上:“天气冷,姑娘别染了风寒。”

  沈妤走到炭火前坐下取暖,对苏叶道:“送兰儿和碧儿离开了吗?”

  碧儿完全不知道她被沈妤利用了,等苏叶救她出去的时候,她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在苏叶的威逼利诱下,她同意拿着大笔银子离开京城,永不回京。再者,她也知道,若她不离开,无论是沈妤还是沈明汮都不会让她活着,还不如拿着银子,换个新身份远走高飞呢。以后她再也不是卖身的奴婢,而是自由身。

  至于兰儿吃的毒药自然是假的,这是段逸风给楚王的吃下去可以假死的药,沈妤请楚王帮忙,楚王就派人将药给了沈妤。

  苏叶道:“放心罢,有楚王殿下的帮助,她们两人很快就出城了。”

  沈妤叹息:“这样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至于府医,沈明汮暂时不会杀他,过段时间沈妤就会给他一笔银子,送他回乡养老去。

  “姑娘,听闻二夫人已经没几日好活了。”

  沈妤笑容粲然:“她死了不要紧,我是替二姐和三姐担心啊。”

  “姑娘替她们担心什么?”

  “二姐三姐年纪最大,若是守孝三年岂非是要变成老姑娘了?身为妹妹,我自然要尽快为她们找个如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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