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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舟


70



横空出世的海龙总裁——不,是前任海龙总裁,现任的安龙董事长,在世安和白杨所不知道的同人世界,引发了一场巨大的地圌震。



迷妹们瞠目结舌,心痛万分,纷纷强行视而不见,各种聊天讨论群里严禁提起这个金先生,谁提谁就滚出群。



饭RPS就是这么心塞,就别说指望白头偕老终出柜,时不时的还给你来个结婚生子现打脸,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还能搞个横刀夺爱拆CP。她们最希望的就是姜白钟其中某个真是基佬,但没想到基佬可能是真的,但恋爱不是他她们希望的那一对儿。世安的话简直像一把刀插在她们心里,怎么想怎么心塞。



姑娘们只能安慰自己,那就是个编剧加公司老总而已,艺术家都是这样的,那肯定不是示爱,那只是炒作。毕竟听说《秦淮梦》题材敏感,这个老总会玩啊!一定是这样的不会错。



她们的臆想在某些方面的确没错,《秦淮梦》借着这一波海龙的股权风暴,还没杀青就已经街头巷尾热议纷纷。大家都想看这个电影——一来想看这个祸国倾城的男主角到底是怎么个妖孽的存在,能把海龙总裁搅得为他净身出户;二来张惠通单启慈联圌名下保,声势煊赫,过去影坛很少为了剧本而议论什么,这一次,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剧本。



国内在编剧这一块一向甚为轻视,什么人都能操刀干编剧,原著能编、导演能编、甚至连演员都可以自主改戏。成名如单启慈这样的编剧,实在寥寥,就算是乔纱纱这样的新生代顶尖,也是攀着单启慈的光,加上她本身是个当红写手,这才有一口饭吃。



编剧是娱乐圈的底层行业,比龙套还不如,这句话虽然难听,却是事实。很多人早就不把他们视为文艺创作者,而仅仅只是拍戏的打杂工。



他们是真正的幕后工作者,也是当之无愧的万能背锅侠——一部作品问世,人们赞扬主演、赞扬导演,赞扬出品方,就是不赞编剧;反之,一部戏要是扑街,别的不骂,先把编剧揪出来□□一遍。



编剧们心里长年堵着一口气,《秦淮梦》让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的光。



他们在这个光影交错的浮华圈里,终年笔耕不辍,为人们瑰丽的幻想编织着脚手架,他们真希望金世安能为他们扳回一城,让人们看到,一部作品,不仅仅是演员的功夫,导演的功夫,还包含了编剧无数呕心沥血。



人们应当记得,主创名单里,还有“编剧”两个字。



张惠通打电话给世安,“你看能不能把这一段狸猫换太子,增加到剧本里,不用太写实,就加入这个桥段就行。世静和白露的感情戏冲突不够,加入这一段共患难,肯定更精彩。”



他这边还没劝完,单启慈已经打上门来:“世安,一定要加,这多好的戏啊!夫妻反目父子成仇,只有白露和世静风雨同舟,太漂亮了。”



世安只是笑。



单启慈见他笑了,忽然觉得不好意思:“……这个,我不是说你,你别在意,这、富贵之家难免的这种事。”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说得起劲,可说的都是徒孙的家事,他只顾着说戏,没考虑徒孙的心情。



单启慈一下子为难起来,脸也红了。



世安把写了一半的稿子拿给他看:“我和单老想的是一样的。张导给我打电话,我昨天连夜草拟了大纲。”



单启慈没想到他这么看得开,连光头带眼圈儿全红了,他低头看着世安的手稿,惊叹不已:“别的不说,世安啊,你这字真是有功夫!”



放下手稿,他又流泪:“这都是什么事儿,难为你了,别伤心!”他抓起世安的手:“咱们卧薪尝胆,做个大成绩,让你爸妈刮目相看,也给咱们编剧这行争口气。”



世安心中也觉感动,向他点头不已。



姜睿昀病了许多天,再见到白杨,是在南影厂的摄影棚了。



他拿手机看视频,白杨从他背后走过去,一眼发现他看的是《剑踪寻情》,白杨的尴尬癌立时发作。



那个画面他太熟悉了,这是白杨在剑踪里唯一一段并不师承于姜睿昀的表演,他围着姜睿昀摇头晃脑,嘴里念的台词白杨还记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真是不折不扣的黑历史,姜睿昀看哪段不好,非要看这段我心永恒和爱的供养。



白杨当初还觉得自己在剑踪里演得很不错,现在他简直不愿意多瞟一眼,哪眼瞟了哪眼瞎,他遮住姜睿昀的手机屏幕:“干嘛看这个啊?太羞耻了。”



好歹也是在拍好莱坞规格大戏,看点有益身心的名作不行吗?



姜睿昀没回头,半天才摘下耳机,闷声问,“……你是不是真和那个人在一起。”



白杨被他问得一愣,倔强道:“是啊,那又怎么样。”



姜睿昀回头来看他,看了许久,闭眼装睡。



大概姜睿昀觉得他挺恶心吧。白杨想,无所谓,反正这件事他不会瞒一辈子,姜睿昀不理他就不理他,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对同性恋友好。



他敢对姜睿昀说实话,也是因为佩服他的演技,他知道,就算姜睿昀觉得他很恶心,也不会有分毫影响到拍摄。



白杨想对全世界说他就是喜欢金世安,就是爱他,就要和他在一起。



他把躺椅拖开两步,免得姜睿昀靠着他坐觉得不舒服。



姜睿昀闭着眼,又把椅子拉回去。



“……”



“以后别人问你,你不要这样回答。”姜睿昀说,“你是个明星,要有点常识。”



白杨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姜睿昀是好意,他还是可以领会的。



他没再多说什么,拍摄辛苦,他和姜睿昀一样,蜷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他们是艺人,爱了不能说爱,恨也不能说恨。他们是被人供奉起来的偶像,自然也就要像木雕泥塑那样,保持纯洁和麻木。



白杨闭着眼想,姜睿昀会不会也和他一样,有许多说不出的爱与恨的心事。



他们的心事没有互相谈过,然而却在他们的同人文里被互相谈了一万遍。在他们不知道的秘密的文字里,他们俩一天到晚互诉衷肠,隔三差五还以身相许。



大家对电影的关注度提升,不可避免地也就慢慢熟悉了金世安这个编剧,姑娘们对这个英俊异常的新生代编剧又有点儿舍不得。



毕竟是个大帅哥,不利用一下有点可惜。



于是世安在他不知道的同人世界里,一会儿给姜睿昀神助攻,一会儿给钟越神助攻,时间长了大家对他还产生了蜜圌汁喜爱,世安又在同人文里,一会儿追求钟越,一会儿追求姜睿昀。反正对各个不同爱好的圈子来说,谁碍眼就把谁和金总配一对——钟白的迷妹把姜睿昀送给金总,姜白的迷妹把钟越送给金总——金总就是社会主义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同人世界一金瓜,哪里需要哪里插。



简直太好用。



明明快到夏天,世安却莫名其妙地打喷嚏。



李念给他递了张纸:“我说你,别装病,给钱,给钱,给钱。”



世安捂着鼻子,“叫唤什么?你把烟掐了,我怎么总觉得鼻子不爽快。”



李念偏对着他喷了一口烟。



世安别过头,笑着挥散那缕烟气。



他们总算是共渡难关,不知不觉,李念对他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阳奉阴违,在他面前也不再那么满怀心事,多了几分自在的真诚。



世安相信,一个人服从抑或不服从,并不是看他天性如何,而是要看他追随的对象是否值得。



李念是聪明人,并且聪明到底,他已经不再是世安豢养的一只恶狗,而是他真正的左膀右臂。



他们现在缺钱,《秦淮梦》资圌金圌短圌缺,李念把安龙翻了个底朝天,实在没办法,只好一天三趟来跟金世安要奶吃。



“实在不行,我就裁人。”李念说。



世安看着他笑:“别来这一套,你的狗仔就是裁掉一窝又能省下几个钱。再说这个时候安龙传出裁员的消息,也是不好听。”



“火烧眉毛啊我的爹,”李念抓头,“你也不想白杨的电影弄到八月还拍不完吧?”



拍不完就没得拿奖了。那就要自降一格,去争明年年初的天龙奖。



李念不甘心。他本来打算在金马金狮随便捞个什么入围都好,这样十一月电影上档,票房也有加成。等到明年天龙奖,黄花菜都凉了。



世安见他愁眉苦脸,含笑道:“别急,我已经托了人,帮我把房子卖了。”



李念刚开始还没听懂他的话,含圌着烟道:“卖什么房子。”



话一出口,李念的烟含不住了,他徒手接住掉下来的半截烟:“……你卖哪个房子?”



“全卖了,”世安揉鼻子,“波士顿和悉尼的四套好像已经脱手了,我没要高价,巴黎那套小的不值钱,我留着。南京这边三套在办抵押手续。”



李念傻了:“那你住哪儿。”



世安笑得暧昧:“当然住杨杨那儿。”



李念被他恶心了一脸:“你他圌妈有意的吧!”



世安随便他怎么说,现在资圌金圌短圌缺是当务之急,他希望安龙明年能够上市,现在能够多准备一些资金也是好的,大钱小钱都是钱。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他要那么多房子有什么用。哪里有白杨,哪里就是他的家。



李念无话可说,只有服气,金世安真是够流氓,为了合情合理进香闺连特么房子都卖个底朝天。白杨那个小精装才能有多大,两个人笼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肯定天天干个爽。



李念想象了一下画面,感觉很黄。



他控制住自己的歪脑筋,“钱能多久到账,张惠通急得不得了。”



别人的款他敢拖圌欠,张惠通的他可不敢。



世安款款道:“那就看你哄他的本事了。”



李念凶恶地掐灭烟蒂:“我真是上辈子欠你,活该给你当牛做马。”



两个人都笑,忽然在门外响起一把带沙的女声:“听说你们缺钱?”



是郑美容。



世安不料她出现在这里,颇感意外:“你怎么来了?”



郑美容快步进来,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一溜儿清脆的响动,她向沙发上爽快坐下:“你圌妈把我都打成猪头了,我跟着她有好日子过吗?”



她说的不是实话,王圌静琳允诺过世安,让郑美容继续留任海龙副总,而王圌静琳临走之前,给世安留了一通电话。



“你放心吧,”她说,“小郑我是不大喜欢,但我看了她的履历和往年的报表,我会让她成为海龙的委任董事长。”



这是王圌静琳精明强干之处,英雄不问出身,她用人,不会为感情所左右。



而郑美容放弃了这份赏识,也放弃了她一直追求的利益和地位。



郑美容把一个不大的文件夹放在桌上:“三千万,闺女本,带我入伙,要不要。”



世安和李念对视了一眼,三个人相视而笑。



“你会是安龙的副总。”世安说。



李念痛苦地倒在沙发上:“我真是日了你们祖圌宗,老圌子在安龙本来是坐镇的山大王,你们左一个右一个都他圌妈压在我头上,有钱了不起啊!”



郑美容笑着拉他起来。



世安亦握住他们两人的手。



“两位虎将,都是人中龙凤,多少富贵我现下难许,患难之情,没齿难忘。”



三个人互相凝望,也曾勾心斗角,也曾针锋相对,没想到今天站在一起有难同当。



李念抖起来:“金董事长,别把我安龙说得跟贫民窟一样好吗?好歹也是传媒巨头,什么叫患难之情啊会不会说话。”



世安瞥他一眼,“不是我说你,钟越拍戏晒黑几天就白回来了,怎么你到现在还是这个吃糠咽菜的脸色,你少抽两根。”



李念捏了个兰花指:“我要是有他那个姿色,我还在这儿给你们当牛做马,我自己就去做明星了好吗?”



郑美容只含笑看着他们。



这是很差的结局,但也是很好的结局。



风风雨雨一路走来,她总算有了自己的事业。跟别人做,她不放心。



金世安和李念,她信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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