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完后,  校长还是看着唐淼。贺啸是新来的，唐老师算是学校的老教师了，不管怎么说,  来了新老师,  都应该是她先表达一下欢迎的。还有宿舍的安排,  她也得回应一下。

        在他说着上面那番话时，唐淼就只是看着贺啸。她的目光流落在他的身上,  在西南待了一段时间,  常年的阴雨让她的皮肤看上去更白了一些。她戴着帽子，帽檐上，还有衣角上都沾着你，就只有一张脸还算白净。

        白净的脸上,  一双眼睛乌黑明亮，她抬眼看着贺啸，像是打量他又像是自己在想着什么。

        “唐老师？”校长半天没有听到唐淼的动静,  这样试探性地叫了她一声。

        他叫完，唐淼回过神来,  回头看向了校长。校长看着她有些失神的样子,  笑着道：“怎么了？”

        校长问完，唐淼注视着他,  看了一会儿后,  她低头笑了笑,  道：“没……”

        在唐淼要说话的时候,  贺啸目光也转向校长,  和校长说了这么一句。他说完,  低着头的唐淼抬起了头来，一旁校长也有些惊讶。

        “嗯。”贺啸应了一声,  “我们以前是邻居，一起住过一段时间。”

        贺啸这样说完，唐淼看着他的眼睛动了动。

        两人竟然是认识，而且还是一起住过一段时间的邻居。在贺啸这样说完了他和唐淼的关系后，校长回过神来，他看向唐淼，笑起来道。

        说起来，他们这个学校成立了也有那么几年的时间了。学校里的老师固定的就是那么几个。偶尔有些村子里的大学生们，放假回来，会在假期给孩子们上上课开开班。而也有些刚毕业的，回来学校教教书。

        但也不会待很久，一般就待个两三年就去县里或者市里教书去了。所以学校里的老师，基本上都是成家的，有一些学识，勉强能教得了小学的一些高中水平的老师。

        近些年来，倒是兴起了一些山村支教项目。不过唐淼不是跟着那些项目过来的。她是自己找过来的。

        当时来了学校，她跟校长见了面，说想在这里教书。别的教不了，可以教音乐，她购置了钢琴，到时候会送过来。

        这对学校来说是个新奇的玩意。而给唐淼面试后，她也就这么住下来了，一待就是大半年。

        这大半年的时间，女人除了在学校之外，很少出山。她就像是和这所学校融合到了一起，跟着这里的孩子一起生活，平时也不怎么见她和外人联系与接触。

        但学校里的人或者村子里的人都能看出来，能摸得着钢琴的肯定是城里人。至于她为什么想在这里教书，唐淼也只说想让孩子们多条路，其他的也没多说了。

        她一直没有什么朋友找来，也不回家不找朋友，就像是天生就只有她这么一个人一样。

        而今天，没想到过来想来学校当数学老师的贺啸，竟然和她是曾经的邻居。

        贺啸过来的事情，其实是市里教育局审批下来的，贺啸是硕士，高学历，来山区教个小学时绰绰有余的。不过先前校长也只是听说有这么个老师要过来，也不知道名字是什么，他也是今天第一次见贺啸，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

        现在仔细想想，也是，要不是提前知道，贺啸怎么会这么精准地找到他们这个小山沟，那么多的就业机会不要，来跑到这个小山沟里当数学老师呢。

        如果他是和唐淼约着一起过来的话，那一切也就都说得通了。

        然而他这样问完以后，贺啸却说了一句：“不是。”

        说完后，贺啸看着校长，说：“我不知道这里都有什么老师。”

        贺啸这样说完，唐淼抬眼看向了他。

        虽然以前是邻居，但是贺啸却不是和唐淼约定后才过来的，甚至都不知道唐淼是在这里。而即使如此，两人还是又碰到了一起。

        听了贺啸的话，校长又笑了一下，他笑着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唐淼和看向他的贺啸，道。

        他这样说完，校长室里就安静了一下。唐淼还是看着贺啸，贺啸也在她看着他时，回头看向了她。

        男人的目光很平静，像是她刚刚淌过的山涧的水，清又凉。唐淼和他这样对视，对视了一会儿后，唐淼道。

        唐淼问完，贺啸看着她问：“什么东西？”

        “住宿的东西。”唐淼说，“趁着中午，帮你把宿舍收拾出来。”

        刚才校长开始介绍他俩的时候说过，贺啸也是要住在这边的。学校宿舍还空了一间，就在唐淼隔壁。

        不过要住进去，还是要收拾一番的。

        唐淼这样说完，贺啸道：“有的带了，有的没带。”

        “没事。”唐淼说话间收回了目光，她转身离开校长室，朝着台阶下面走，边走边说：“先收拾。”

        “看看缺了什么的话，可以先用我的。”

        -

        唐淼性子虽慢，行动还是非常快的。

        本来宿舍也没多大，先前也有老师在住，只是老师搬走后，这里就闲置了下来，里面积了些灰尘。

        唐淼和校长拿了钥匙，进了那间宿舍，趁着身上的脏衣服，唐淼和校长把宿舍打扫了出来。

        宿舍里打扫完，东西也基本上扔了个七七八八。里面上一个老师也没留下什么，都是一些不用的旧衣物之类的。打扫出来之后，整个宿舍就只剩下了一张床，还有一张木椅。

        这里的条件本就是这么清苦的，打扫完后，校长给贺啸搬了张课桌做了书桌。

        这样贺啸的宿舍也算是差不多整理完成了。

        里面有一张床，一张椅子，一张书桌，另外就没了。

        这些也能保证了今天贺啸基本上的需求，至于其他的，可以先用着唐淼的，或者等晚一点的时候再出去镇上购置。

        原本贺啸今天第一天来，他是不应该这样单独放他在这儿的。但好在有唐老师在，他能稍稍放心些，而且两人以前也认识，也不用担心两人有矛盾。

        他依然安静，不怎么说话。好像除了必须的回应外，他都没有主动开过口。

        唐淼做事向来是让人放心的。她这么一说，校长放心了不少，又回头和贺啸说了句抱歉。而贺啸也并没有在意，只是让他有事去忙就好。

        清晰起来后，水龙头里的水砸在石台上的声音也清晰了不少。唐淼看了一眼，抬手拧上水龙头，拿了帽子回了自己的宿舍。

        “没有其他的花色，全都是这种，我还是挑得比较素的。”可能是扎眼得有些过头了，唐淼甚至还和贺啸这样解释了一句。

        在回答完之后，贺啸也没有收回目光，还是那样看着她。他的目光平静却专注，浅淡却深沉，被他这样看着，唐淼的瞳孔细细地收缩。她隔着一点点光，和贺啸这样对视着。

        唐淼的下颌轻轻一颤。

        问完后，也没等贺啸说，唐淼道：“我那儿有多余的，洗过了，干净的，先拿来给你用。”

        她发着呆，抬手把手上的灰尘洗干净了。洗干净了手之后，唐淼摘掉灰扑扑的帽子，顺便洗了把脸。

        她叫完，整理着东西的贺啸重新抬起头看向她。

        贺啸和她道了声谢。

        “没关系。谢谢。”

        校长说着这话，还冲唐淼笑着，唐淼也冲他笑了一下，而后看了一眼贺啸后，离开了这间宿舍。

        山上的水都是引的山泉水，冰凉。

        对视了一会儿后，唐淼率先收回了她的视线，道：“我去做饭。”

        现在已经到中午了。差不多该吃饭了。

        而她解释着的时候，正和校长说话的贺啸也只淡淡扫了一眼铺好的床，应了一声。

        收回目光，唐淼站在贺啸的宿舍门口，看了他一眼。而在她看着的时候，贺啸已经走进了自己的宿舍里。

        -

        学校门口站着个穿着朴素的村民，他站在那里，待校长过来后，和他说了句什么。他说完，校长的神情也变了一下。而后他像是宽慰了那人两句话，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又和那人说了句什么后，就又回到了唐淼和贺啸这里。

        -

        就这样，两个人把宿舍收拾出来的功夫，贺啸也拿了东西过来。他东西拿得也不多，就是一些基本的衣物，和日用品，简简单单的用一个松松垮垮的黑色旅行袋装着。

        宿舍好像就这么安置下了。在这样安置下来的同时，外面突然有人叫了校长一声。校长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从贺啸宿舍出去，而后去了学校门口。

        “唐老师，贺老师，是这样，我家里出了些事，我得回去一趟。”校长有些不好意思的和唐淼和贺啸说了一下情况。

        她这样问完，原本低头整理东西的贺啸抬头看向了他。日光不光照亮了他，还照亮了他的眼睛。他浓密的眼睫下，阳光像是穿过了他的瞳仁，让他的瞳仁都变得更为浅淡了一些。

        校长很快和来叫他的那个人一同离开了学校。

        唐淼回宿舍拿了一整套的床上用品给了贺啸。

        他这样抬眸看着她，在她问完后，应了一声道：“都行。”

        除了早上去爬山沾的泥之外，刚才打扫宿舍，弄得她身上手上都是脏的。床上用品都是她洗过提前放好的，所以在去拿之前，唐淼先去了学校水池那里拧开水龙头洗了洗手。

        唐淼看着他身上反射着日光，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她的手指垂落在身侧，稍稍在她的衣角上动了两下。

        “床单之类的也没带吧。”看着贺啸放在书桌上的旅行袋，唐淼也大致猜测得出他带了些什么，这样问了一句。

        “贺啸。”唐淼重新走进来，她看着贺啸，叫了他一声。

        他道完谢，唐淼抬眸看了他一眼。一旁校长听到他说的，也笑起来，道：“你们以前都住一起，这么客气做什么。”

        这样说完后，校长看向唐淼，唐淼看到校长看过来的笑，也随着他笑了笑。

        她说完后，也没再等贺啸的回答，直接转身离开了贺啸的宿舍。

        唐淼身上全是灰尘。

        唐淼这么主动地帮助贺啸，一旁校长听了连声道：“对对，以后学校里就是你们两个老师住了，就多互相帮助帮助。”

        就这样，和两人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后，校长回到校长室拿了自己的东西，匆匆跟着来叫他的人离开了。

        “离婚协议你签了吗？”

        反正贺啸是有车的，也方便。

        校长这样说完，唐淼连忙应了一声，道：“您回去就好。这边不用担心，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中饭和晚饭，我会让贺老师跟着我一块吃的。”

        贺啸这次过来什么都没带，唐淼那里有冬天多铺的垫子，另外还有床单和被子，一并给收拾了过来。

        唐淼看着他，站在窗口的位置，收拾着书桌上他的行李。他站在那里，窗外的日光热烈，将他整个人都照得有些发光，像是电影里梦境中的一种表现形式的画面。

        两人站在宿舍门口，目送着校长离开。待校长的背影从他们视线里消失后，两人陆续收回了看向了远处的目光。

        在他们离开学校后，偌大的学校里，一时间就只剩下了唐淼和贺啸。

        冰凉的水铺面，刺入皮肤扎到了神经线，唐淼像是从雾茫茫中突然退出，周遭一切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唐淼刚收拾一番，身上都出了些汗，水在落在手掌上时，产生的温差让她瑟缩了一下。手瑟缩着抽开，水龙头里的水倾泻在了石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唐淼站在那里，看着水龙头里的水砸在石板上的样子，发了会儿呆。

        -

        “炖汤喝可以么？”唐淼这样问道。

        而看着她的身影离开，贺啸则收回目光，继续低头收拾着东西。他这边才刚目送着唐淼离开，而在他低头的同时，原本离开的唐淼却又重新走了进来。

        她这些东西也是去镇上的集市上买的，花色有些夸张，铺在贺啸素面的宿舍里有些扎眼，而等看到一旁站着的贺啸时，这对比就更扎眼了。

        唐淼看着贺啸抬起的眉眼，对上他被光照透的瞳孔，她望着贺啸，下颌微微颤动后，问道。

        唐淼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贺啸都没有开口和她说话的意思，她看着贺啸，道：“我今天早上和学生去采了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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