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八章原
“许负,把钳子给我。”
许负听见沈弄的话,在工具箱里翻找了一会才找到那个叫做“钳子”的工具,然后递给在车底下忙活着的沈弄。
外面下起了小雨,许负就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店檐下,抱着一个小孩子用的画板,用拙劣的手法画着不堪入目的涂鸦。
沈弄修好车,走过去看了一眼,实在辨认不出上面画的是什么,就开口问她:“你这上面画的是什么?”
许负盯着外面的雨,没有回答他。
两年多过去了,虽然她的病有了一点好转,但也只是会一点基本的技能,懂得一两句话,偶尔还是会趴在地上抢东西吃,会时不时疯疯癫癫地傻笑。
他站在她身后,把沾满机油的手套给摘下来,“阿负,你想不想去上学啊?”
这次她回答了:“想。”
许负虽然什么都不会了,但叶榆给她那些高中的题目她还是会做,叶榆就建议他可以先带她去上学,至少她现在也不会伤人。
下完这一场雨就该秋天了,沈弄见她也不排斥,就打算等开学的时候跟学校联系一下,让许负尽早去上学。
这才早秋,她就穿上了厚厚的毛衣,沈弄我了一下她的手,还是冰凉冰凉的。
“去里面坐着吧,在外面小心淋到雨。”
许负听懂了他的话,抱着画板去里面坐着。
“沈弄,剪……剪头发……”
许负比划着,艰难的说出这句话。这两年都是沈弄给她洗头发洗澡,他嫌她长头发太麻烦,领着她就到一剪梅理发店剪了个短发。想他沈弄风流二十五年,到头来媳妇没娶上,闺女倒先有了一个。
“好,等雨停了就带你去。”
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才停,沈弄带着她去重新去理了理头发,就到学校找老师商量她复学的事。
负责接待的还是还是两年前那个招生办的老师,她对沈弄他们还颇有印象。沈弄把叶榆的建议原样告诉她,又把叶榆开的证明给她看,但那个女老师还是有些犹豫。
沈弄争辩:“她不会伤人的,而且她的智力是没问题的。”
女老师委婉的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毕竟你妹妹现在这个样子,万一别人伤到她,或者她丢了怎么办?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那这样,我陪着她去上课行不行。”沈弄道,“我不会让她伤害别人,也不会让别人伤害她的。”
老师没有说话。
沈弄继续说:“她以前是很聪明的,她还这么年轻,她不能一辈子都这样,现在心理医生说这样有希望她可以好的快一点,您就给她一个机会吧。”
老师动摇了,叹了着气:“好吧好吧,但是她不能住宿,上课也要有监护人陪着。”
沈弄松了一口气,握着她的手感谢着:“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老师抽出手,签了复学申请。这样等开学的时候,她就可以和别人一样正常入学了。
真正到了那一天,沈弄就像个第一天送孩子去上学的老父亲一样,给她穿上最好的新衣服,新鞋子,把要用的资料和证件拿齐,又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不要乱说话就早早的带着她去报道了。
他加了她导员的联系方式,保存了课程表,只等着第二天陪她去上课。许负很听他的话,不闹也不多说话,老老实实被他牵着手。她上课的时候听的很认真,还在做笔记,虽然字很难看,但起码能看懂。
一个班里六七十个人,算上许负一共就两个女生,那些男生看她的眼神跟他妈狗看见屎一样,就算许负脑子没问题,他也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扔到狼窝里。
下了课,沈弄给她收拾好课本和笔记就带着她离开,一点缝隙都不给那些男生留。
沈弄道:“我去个厕所,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一步也不能离开,也不要和别人乱说话。”
许负点了点头,站在男厕所外面的走廊上等他,听他的话一动也不动。
“同学,我看你也是工程物理的,我也是,我们两个是同学哎。”一个女生走了过来,是他们班除了许负之外唯一的女生,“你是叫……许负是吧?我叫程欣,你好。”
许负愣了愣,叶榆教过她应该说什么的,她慢慢点了点头,干涩的说:“你……好。”
“你……怎么了?”察觉到她的不对,程欣关切的问,“你是不舒服吗?”
许负有些害怕,往后退了两步,低着头不说话,程欣不明所以,朝她逼近过去,继续问道:“许负同学,你没事吧,你的神色不太好啊?”
她进一步,她就退一步,一直退到了走廊的栏杆处。程欣还是一脸疑问的看着她,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许负皱了皱眉,伸出手,把她推到一边。
厕所前面的地本来就滑,程欣没有防备的被她猛地一推,脚下一滑,眼见着就要摔在地上,一双手却忽然托住了她。
白澈帮忙把她扶正,礼貌的说道:“同学,站稳了。”
程欣转头跟白澈道过谢,震惊地看向许负,“你为什么要推我?”
白澈也跟着抬起了头,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不知所措地站着的许负,语气比程欣还要震惊,“许负?你不是休学了吗?”
许负看着周围的人,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颤抖的更加厉害了,双腿一软,整个人都跪在了地上,她把腿收过来抱住,头埋进膝盖里。
“许负,你不认得我了吗?”白澈想上前,就忽然被一道力给推开,他愣了愣,已经有人过去把许负抱住了。
沈弄扶着许负,哄着她:“别怕啊,阿弄哥哥在这里,来,先站起来。”
许负扶着他的胳膊站起来,沈弄把她背过去,让她转过身不再看。这里的动静也不是太大,也没有引人围观。
他过去给程欣道着歉,“对不起啊,我这个妹妹脑子有点问题,你也知道,读书读傻了嘛,等你们两个熟悉了就好了。”
沈弄握了握她的手,程欣松开的时候,掌心里多了五百块钱。
“走了许负。”他转过身牵起她的手,许负就顺从的跟着她离开。
白澈认出了沈弄,有他在许负身边,绝对不是一个好时机,得等许负落了单,他才有机会。
见沈弄走远,白澈也暗戳戳跟了上去。
出了校门,沈弄就先把许负塞进了车里,对她说:“我去买盒烟,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别乱跑。”
事实上,许负就是想乱跑也乱跑不成,沈弄把窗户摇上车门也给锁上了,跑也跑不掉。
沈弄前脚离开,后脚白澈就鸟悄的走向沈弄停着的车,还没走到许负的窗户前,就被人一下子按到了玻璃上,“真他妈当老子看不见你呐?”
白澈回过头,正对上沈弄狠厉的眼神。
“沈弄,原来你早就发现了。”
沈弄松开手,白澈动了动脖子,转过身。
他看了白澈一眼,抬脚往一旁走过去,白澈意会,也跟着走过去。
沈弄从口袋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白澈记得这个动作,和许负抽烟的时候很像,低眉,垂眼,抬眼,一模一样。
“跟姓陈的说,真为了她好就趁早滚蛋,别四处打听了,我能藏她一次,就能藏她一辈子。”
白澈皱了皱眉,想起刚才许负在教学楼上的反应,像是压根不认识他一样。就算过了两年了,就算他们之前也没什么交集,也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吧。
“她失忆了吗?”
“关你屁事。”
沈弄再懒得理他,转身跨上了车,临行前瞥了白澈一眼,冷冷道:“别跟上来,你跟不住我的。”
白澈自己也知道沈弄是有两把刷子的,也就不费力气了,转头给陈妄打了个电话:“你自己不来昭市,让我来做这个优秀毕业生的演讲,你知道我在这里碰见谁了吗?”
那头的陈妄显得很激动,急急的问着:“是她找到了吗,是不是见到许负了?”
“是,见到她了,和沈弄在一起。”白澈道,“而且,她好像不认得我了。”
“我这就过去,你先别回来。”
白澈冷哼:“沈弄发现我了,就算你来估计人家也早就跑没影了。”
他还没说完,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劝是劝不动了,听天由命吧。
沈弄带着许负回了家,他也在想着到底要不要搬走。这件事白澈知道就等于陈妄也知道了,陈妄既然知道,就他那野狗一样的性子指定得咬过来。
两年前他做的事,他可还没忘呢。
许负的那几本日记,至今他都不敢看第二遍,那样平凡的文字,凑成隐匿而又宣泄的句子,她是痛苦的,可又是那种不自知的痛苦。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陷在这种情绪的撕咬中,只觉得这样做不行,这样做令她不舒服。
“许负,你想上学吗?”
许负重重地点头:“想!”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好,那我们就去上学。”
那就不搬走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成,他二十四小时守在她身边,死也不让陈妄把她带走。
从学校回来不过一两天的功夫,沈弄就在家门外发现了好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还跟左邻右舍的打听,应该就是冲着许负来的。
沈弄也明白陈妄找到许负是迟早的事,也就没有过多隐瞒,而且邻居们也都知道隔壁修车铺的老板有个傻妹妹。
“老板,你给我看看我这车怎么回事,刚从泥水里开过来就熄火了。”
沈弄见有人来了,停下来喂许负,摸了摸她的头:“你先自己吃,我过去看看,里面的种子要吐出来啊。”
“好——”许负乖顺的应声,自己搬了小板凳拿着橘子到门口去坐着,一点一点剥着上面的皮,又小心翼翼撕下上面的橘络,等橘子彻底干净了,才把橘子喂进嘴里。
她一点一点嚼着橘子,嚼到种子,就吐在手心里。
街角的便利店里站着一个人,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专心吃橘子的许负,刚想上前,就被白澈拉住了手,“陈妄,你现在过去不就是找打吗?”
陈妄握了握拳,停住了脚步,只能站在便利店那里看她。
她好像胖了一点,不过也还是很瘦,不再像以前那么皮包骨了,看来沈弄把她养的很好。她也不再扎马尾了,剪了齐肩短发,比以前更好看了。
吃橘子的时候,她把一侧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露出一只精灵似的耳朵。
来修车的那个人偷眼看着许负,问着沈弄,“老板,你这妹妹多大了啊?”
沈弄把车的前盖给打开,边说道:“二十一了。”
“上大学了吧?”
“嗯。”
那人边说边往许负那边走,“小姑娘长得挺漂亮啊。”
沈弄猛敲了一下车盖,大步走到许负跟前,她的橘子已经吃完了,手里握了一小把橘子种子,嘴上也满是汁水。
他笑了一下,拿袖子把她嘴上的橘子汁给擦干净,揉了揉她的脑袋,“把种子扔到花盆里,明年就长出小橘子了,快去吧。”
花盆是隔壁卖花的老板娘送给他们的,老板娘家里有一个比许负大一两岁,比沈弄小一两岁的小姑娘,见天的往这里跑,还经常给许负带好吃的,沈弄虽然不喜欢别人来来回回的往这里跑,但许负喜欢她,自己也没办法。
许负听他的话,走到外面蹲下来,把手里的种子放到吊兰盆里,还用手拨着土,把种子给盖起来。
沈弄走到她身边,看她手上又弄了一堆土,无奈的拿自己沾了机油的白手套给她擦了擦手上的泥土,叮嘱道:“先上去玩吧,记得洗手啊,如果洗手间地上有水的话就先别进去,我等会就上去给你洗。”
许负点了点头,抬脚走上楼梯,回了自己的房间,他们两个的房门是对着的,中间一道门是洗手间。
许负走到洗手间,地上有水,不能进去,她就坐到客厅里的沙发上抱着画板画画。蜡笔也是在旧货市场买的,二十块钱一桶,一桶七十二个色。
他修车用的白手套也是在那里买的,五块钱十双。
沈弄看着许负上去,才去给那个人修车,那人往楼上看了一眼,问着他:“老板,你这妹妹这么听你的话?”
他随口说了一句:“学习学傻了。”
“你们家就你们兄妹两个吗?”
“还有一个孙子,”沈弄把车盖合上,走到那个人跟前,“那孙子叫陈妄。”
那个人的脸色一变,“你……”
“二百五,不谢。”沈弄冷笑了一声,借过钱的瞬间握着他的手猛地往前拉了一下,贴着他的耳朵上,“小子,回去告诉陈妄,要来就光明正大的来,爷爷在这等着他,别再让你们这些狗杂碎脏了老子的眼。”
那个人瞪了他一眼,恨恨地开着车离开。刚拐过去弯就停下了车,从车上下来看着眼前的人,啐了一口唾沫,“他娘的,让他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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