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 122 章
第123章完结章
老人家抵达首都的那天是一个大晴天, 萧胜天一早就带着顾清溪赶过去机场了。
这个时候的民航飞机一般人不能坐,需要县团级以上的介绍信才能买票,萧胜天自然也没坐过飞机, 是以到了航站楼, 他们来的是一号航站楼,其实也才投入使用没多久,两个圆形的廊桥登机卫星厅现代又时髦,左边的卫星厅是国际航班,右边的是国内航班, 再往里他们却是进不去了, 只能在这里等着。
萧胜天倒是颇觉得新鲜,四处研究了一番。
顾清溪看着他好奇的样子, 倒是想起来上辈子,那个早就习惯了自己私人飞机的萧胜天,一时就觉得好玩, 在大树参天前的久远,其实也曾经伸展着稚嫩的枝叶努力伸展向天空。
等了半响, 距离航班到站已经半个小时, 却不见出来,萧胜天和顾清溪便问了人家服务人员,这才知道,从那边出来要坐摆渡船,需要一些时间。
萧胜天生怕顾清溪累了, 便扶着她坐在一旁休息。顾清溪感觉萧胜天多少有些紧张, 便和他拉家常说话,正说着,就看到那边出来一行人, 两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两个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扶着他们。
那两个老爷子……眉眼间倒是有些像萧胜天。
顾清溪顿时明白了,人都说外甥像舅,这是舅爷爷,可能也有点像?当下忙示意萧胜天看。
萧胜天回头看过去,看到的那一霎,都不用确认,自然明白,这就是自己奶奶的哥哥。
那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也看到了萧胜天,为首的那个,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就往这边走:“你,你就是胜天吧!”
萧胜天忙走过去:“是,我是胜天,你是大舅爷爷吧?”
老人家上前两手抱住了萧胜天的肩膀:“我可回来了,我可回来了,这么多年,我回来了!”
声音颤巍巍的,已经带着哭腔了。
他是四十年代离开家园,前往m国,四十年了异国他乡,纵然生活优渥,可到底是寄居他处,一心念着自己的家,北平的四合院,拂在檐角上的柳树,自己那不知所踪的妹妹。
四十年前,还是风华正茂,如今却已是两鬓成霜。
萧胜天眼圈也红了,声音哽咽:“舅爷爷,我代奶奶来接你。”
只这一句,老人家泪水奔涌而出,崩溃大哭:“阿瑾,妹妹,阿瑾,哥对不住你啊!”
当年没有找到妹妹一起前往m国,这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旁边的老人也上前握住了萧胜天的手,两个老人放声大哭,这个时候其它乘客也都恰好经过,大家都是国际航班的,这其中,不但有m国来的,也有海峡那边经由m国进入中国的,但凡这个时候费尽周折来国,大部分都是有一段牵挂,此时看到这情景,也都不由落泪,而旁边,其它接机的,也有亲人相拥而泣。
跟随两位老人过来的几个中年男子,应是萧胜天的表叔,上前劝慰了两位老人一番,这才勉强止住哭,于是大家分别自我介绍了。
这才知道,来的两位分别是萧胜天的大舅爷爷和二舅爷爷,一共四位舅爷爷,另外两位暂时没来,而跟随过来的,则是二舅爷爷的儿子和三舅爷爷的儿子。
两位舅爷爷看到顾清溪,见她肚子大起来,高兴得不行,问起来几个月了,喜欢得又差点落泪。
其实两位老人家是萧胜天奶奶的哥哥,他喊舅爷爷,按照亲疏分,这关系并不算多亲近了,但是两位老人和妹妹感情深厚,如今重回家乡,妹妹早已不在,只留下这么一个孙子,且相貌间有几分妹妹的影子,他们看着,倒是比自己亲孙子还亲了。
待到情绪稍微平静,大家出站,打了两辆出租车,两位表叔一辆,萧胜天顾清溪和两位老人家一辆,其实这样有些挤,不过两位老人家都想和萧胜天说话,又不好让顾清溪和两位表叔一车,也就将就一些了。
两位老人家不断地问萧胜天自己妹妹过去的生活,临终前说了什么话,平时都干什么,问了许多,一边问一边擦眼泪。
萧胜天拿出来自己奶奶临终前给舅爷爷写的信,交给他们,倒是看得他们又是一番嚎啕大哭。
大舅爷爷几乎是捶着胸:“我对不住父亲,对不住父亲,让妹妹受了那么些苦!”
顾清溪是孕妇,坐在前排,听着,自是心里难受,萧胜天劝了一番,才让两位老人勉强平息,一路说着话,进了城里,车子停在了饭店。
饭店是早已经订好的,是包间,萧胜天领着他们进去,大家一起吃了顿饭,席间两位老人家自然问起来萧胜天如今的种种,他们听着,自然是诸般赞许,一时又提起来萧胜天奶奶那份遗产。
“这次为什么老三和老四没来,我就是让他们清点下你奶奶应该得的家产,如今你奶奶既然不在了,这一份理应是你得。”
萧胜天忙道:“舅爷爷,我奶奶临终前最惦记的就是几位舅爷爷,如今你们归来,能去我奶奶坟前上一炷香,她老人家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至于那些遗产,我奶奶既然不在了,那也就请舅爷爷代为收着吧。”
这件事萧胜天已经和顾清溪商量过了,奶奶的遗产,并不打算要,毕竟这么多年了,都是由舅爷爷那边代为保管,他们什么都没做,哪能伸手直接要钱,况且凭着自己的双手,也能奋斗出好日子,并不缺老人家那些钱。
萧胜天这么提,二舅爷爷想说话,大舅爷爷却示意他不必说了,反而问起来当年的四合院,让萧胜天陪着过去一起看看。
萧胜天略犹豫了下,还是告诉老人家,那四合院别人家住着,不太方便去看了。老人家一愣,之后倒是感慨地点头:“我想着也是,物是人非,那已经不是咱家的了。”
不过即使这样,还是想从外面看看,哪怕看一眼也好。
萧胜天便带着老人家过去,两位表叔陪同,路上看着沿途风景,两位老人看着,自是觉得不是昔日模样,四十年的岁月,祖国那么多变化,又怎么可能还是从前,等到走进了那片胡同,才勉强找回一些童年时的熟悉感,激动地指着这里那里说。
走到了那处四合院外面,此时正是深冬,风景又和夏日来时不同,天空湛蓝干净,灰墙青砖中一抹红砖,首都百年的古典雅韵在这岁月的沧桑中幽静安详。
老柳树只剩下枯枝败叶,路边风一吹,些许枯叶便在风中打着璇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两位年迈的老人家,并肩立在那院墙外,看着里面那棵柳树,这次倒是没哭,只是喃喃地说起小时候来,絮絮叨叨的言语,说起童年的细碎,听得让人心酸。
大表叔持重严肃,眼圈却也有些红了,他小声对萧胜天说:“我父亲从我小时候就给我念叨他小时候住的这处院子。”
萧胜天:“奶奶在我小时候带我来过。”
大表叔:“这院子能买回来吗?现在国内是什么政策?”
萧胜天略沉默了片刻,道:“不好说,需要问问这处四合院的归属和产权。”
其实若说买,这个时候基本是不可能的,不过现在的住宅产权含糊不清,也许可以从中想想办法,当然了,也只能是尽力打听。
大表叔这些年也隐约听说过国内一些事,当下便不再问了,反而聊起来萧胜天如今做什么,知道他开了一个建筑公司,倒是十分看好:“国内接下来十几年,经济要加速发展,这些都是机会。”
反而是旁边的二表叔,问起来萧胜天是否有意出国,说如今中国人不是都在学英语出国吗,如果萧胜天想,可以帮着想办法。
现在国内确实掀起一股出国热,中央广播电视台有一个follow me的节目,是让大家跟着学英语,学英语成了热门,首都这里还好,听说上海那里,到处都是英语角,大学生都在疯狂练英语准备出国,考托福成了当前的流行。
大表叔听到这个,也看向旁边的顾清溪:“你在上大学是吧?其实上完大学,可以考虑出国留学读研究生,现在不是留学挺多的吗?”
如今出国,大多都是努力拼公费留学,毕竟出国太贵了,中外物价差别大,根本不是一回事,一般人没办法自费,就算是公费的出去,也得刷盘子刷碗来挣生活费。
顾清溪才大一,之前也约莫想过,以后可以考虑出国,镀镀金再回来,没想到如今这表叔轻易地把这个建议提出来。
她略犹豫了下:“我现在才大一,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将来有需要,再请表叔帮着一起想办法吧。”
两位表叔一听,也都说:“那你还小,你们学校是名校,好好学,将来能申请国外好学校。”
将两位老人家安置在友谊宾馆,这里是专门招待外宾的,安置好后,又一起吃了晚饭,看得出两位舅爷爷还有些话想和萧胜天说,想多问问关于自己妹妹的事,不过那边大表叔看顾清溪这里大着肚子,不忍心,提醒了下,舅爷爷这才意识到,赶紧让萧胜天带着顾清溪回去了。
回来后,顾清溪确实有些疲惫,萧胜天便烧了热水,让她泡脚:“今天累坏你了吧。”
顾清溪肚子大了,弯腰并不方便,萧胜天帮她洗脚,又顺便帮她按摩一番脚,倒是舒服得紧,她靠在床头:“倒是也没觉得多累,就是看着有些心酸。”
看得出来,两位老人家和妹妹感情深厚,遵父亲的遗嘱,是要找到妹妹带离当时战火纷纷的大陆的,但是没找到,四十年不知踪迹,海外漂泊,再踏上故土,昔日青春年少的妹妹,却已化作乡间一垄黄土,天人永隔再不能相见。
这是时代的悲剧,也是世事的无奈,其实想想,这几十年,于这浩瀚的宇宙中,不过是须臾间的功夫罢了,但是于个人,却是大半辈子。
历史闭上眼睛再睁开,一个人的半辈子就葬送了。
一时难免想起另一个顾清溪,那个不同的人生,二十年,却是耗尽了生命中最美的二十年。
萧胜天帮她擦干了,自己也就着那水洗过,之后才倒了水收拾好上床。
夫妻两个人躺在床上,想着今日的种种。
萧胜天却突然道:“等大学毕业,你确实可以考虑出国镀镀金,你英语好,本科学校好,出去应该能申请到很好的学校,公费不公费倒是无所谓,关键是申请一个好学校。”
顾清溪听着,摸了摸肚子,肚子已经很大了,里面的宝宝时不时动一下:“如果以后出国,那咱们的孩子呢?”
萧胜天侧首,将额头抵着她,温声道:“还有好几年呢,我们可以慢慢规划,我们结婚早,是我自己私心,让你早早生了孩子,不过却不能因为这个耽误你学业。如果你去国外上,那我也想办法跟着你出去,到时候我们一家还是在一起。”
这话自然是暖心,顾清溪知道,他是尽可能希望不要耽误自己丝毫,不过他一个大男人,竟然是存着跟着妻子跑的心思。
“那以后再说吧,其实我问过,出国主要是英语成绩和大学的考试成绩,还是得踏实努力学,至于英语,我也一直没放松。”
“嗯,我琢磨着,我也得系统地学学英语,以后改革开放,国门大开,外面很多机会,学好英语才能抓住机会。”
顾清溪听到这个,笑了:“那要不我们以后没事就多说英语吧,从平时就开始锻炼。”
萧胜天却道:“我那天看一本书,书上说小孩子在肚子里其实都要胎教的。”
顾清溪知道他平时抽空会去图书馆看书,却没想到他竟然连这个都看,当下也是有些意外:“是吗?人家怎么说?”
她知道胎教这回事,上辈子的顾清溪也听别人讲过,但是并没太往心里去——反正自己没孩子,听多了心里也难受。
如今见萧胜天说起,自然是好奇。
萧胜天:“就是我们多对肚子里的宝宝说话,他就能听懂了,所以我们两个可以对着他多说英语,也许他生下来就能听懂英语。”
顾清溪当然是不信的,怎么可能,小孩子生下来中文都未必听懂,还能听懂英语?
不过她倒是觉得……慢慢熏陶着也不错。
偏生这个时候,肚子里的宝宝动了动,萧胜天正紧贴着顾清溪,自然感觉到了那强烈的踢动。
以前他也感觉到宝宝的动,但是却从未这么强烈过,可是这一次,隔着薄薄的睡衣,隔着肚皮,竟然动得这么明显,当下惊喜不已,赶紧将手放在她肚皮上,结果那肚皮还在鼓起,这里一下那里一下。
过了好一会,那鼓包才消停了,不过萧胜天却是不舍得,贴着肚皮,说了一番话,说着说着,最后又用道:“宝宝,咱们从小学英语好不好?来,你要仔细听,晚安是good night”
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是逗得顾清溪笑出声,太傻了。
陪同舅爷爷一行人等回去老家是两天后了,一行人乘坐火车回去,到了小城后,包了两辆红旗轿车赶回去农村,来到了萧胜天家以前住的四合院。
这个时候,顾建国已经收到了萧胜天的电报,知道那边的亲戚要来,廖金月也想女儿想得厉害,很快也抱着小孙子过来看女儿了。
顾清溪好几个月没见自己娘,自然想得很,况且这一分别,又发生了那么许多事,自己如今也怀孕了,那感觉自然是和以往不同,抱着自己娘险些想哭。
反倒是廖金月安慰了顾清溪一番:“反正也不耽误学习,这样也挺好的,已经和你哥哥嫂子说好了,到时候我过去帮你你们看孩子,我也能去首都玩儿了。”
这么一说,倒是把顾清溪逗笑了。
两位舅爷爷来到这老宅后,看这老宅颇有些规模,知道自己妹妹当初跟着妹婿过来这里,日子看来倒是过得也还好,稍微放心一些,但是想到后来那十年发生的事,那是几乎可以想象得艰难,几乎又要落下泪来。
萧胜天带着他们去看了自己奶奶生前用过的家什,还有留下的那些书,以及一些陈年的旧衣服,大舅爷爷指着一本书,几乎哭出声来:“这是她往年最喜欢读的书啊,当时为了这本书,还和我闹了别扭,这么多年了啊!”
如今那书已经饱经沧桑,纸页薄脆发黄,再不是昔日模样。
而人,早已经长埋地下,昔日那个笑起来灵气逼人的妹妹,是再也没有了。
到了第二日,萧胜天和顾清溪,连同顾家人,一起陪着舅爷爷一行人过去为萧胜天奶奶扫墓,去扫墓前,两位表叔已经劝过,意思是老人家身体不好,不能哭得太厉害,大家到时候说话注意,千万别惹起来。
可是一到了坟前,寒风扫过,枯草迷离,看着那经年的坟包,两位老人已经老泪纵横,根本止都止不住。
两位表叔和萧胜天都上前劝说,然而其它时候也就罢了,这个时候,却是根本劝不住,一直到了晚些时候,天冷了,回到家里,二舅爷爷止住哭,大舅爷爷依然眼里含泪。
晚饭很是丰盛,为了招待亲戚,廖金月也过来帮着整治饭菜,色香味俱全,在农村来说,是相当好了。
不过大舅爷爷却没怎么下筷子,只喝了一点稀粥,说是根本吃不下去。
接下来几天,是过年时候了,村里村外热闹,大家都知道萧胜天在国外的亲戚回来探亲了,一个个都来瞧稀罕。
二舅爷爷也就罢了,大舅爷爷就和那些过来的老人家说话,问人家可记得自己妹妹,问自己妹妹当年的事,别人见他爱听,记得不记得就说几句,有些老人家糊涂了,未必是萧胜天奶奶的事,也都给说一通,大舅爷爷不管真假,却是听得认真,听着听着便叹一口气,不过倒是没再哭了。
在老家住了几天,两位舅爷爷一行人也要回去了,按说萧胜天应该过去送他们,不过考虑着顾清溪,终究不放心,最后萧胜天便把顾清溪送过去廖金月那里,让她在娘家住几天。
这对顾清溪来说,倒是自在。
其实回想下,顾清溪的少女时代的是贫寒而忙碌的,刻苦学习,犹如一只负重前行的蜗牛,沉闷煎熬,终日没个轻松的时候。
如今考入了名牌大学,且在学校里表现优异,自己嫁人了,怀着身子,即将有自己的孩子,人生走到这一步,想一想,倒是没什么不满意的了。
回到娘家,享受着自己亲娘的照料,重新当一个小女儿,且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儿,这可以说是人生最美的时候了。
如此一直到正月初八,萧胜天回来了,回来后,萧胜天也没回去自家,就陪着顾清溪住在娘家。
廖金月倒是乐得这样,反正这年头不缺那口饭吃了,女儿女婿能安生在家住着,她伺候起来也带劲。
当然了,大部分时候,都不用她自己动手,萧胜天这个女婿真是样样能干,许多她想到想不到的,他都能干了,晚上的时候打牌,没事的时候再和顾建国聊聊生意路子。
过完年,亲戚来往的好时候,都知道顾清溪考了一个好大学,还嫁了一个好女婿,那个好夫婿竟然还有了外国亲戚,一时四邻八舍羡慕,亲戚朋友全都过来走动,问这问那,问首都大学的,问外国亲戚有没有给你们钱的。
甚至有人说“听说外国人上厕所的地方都比咱吃饭的地方干净?”,还有的人问“外国人特别有钱,人家随便一个捡垃圾的都比咱有钱是真的吗”,总之各路传闻,不知道哪儿听说的,有真有假,都好奇地问。
廖金月见大家好奇,就给大家说,自己见到的外国亲戚怎么样,首都怎么样,说得头头是道,倒像是她去过首都去过国外一样,不过农村人,听个稀罕而已,她说得热闹,大家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相较于廖金月的风光,马三红却是浑身没意思,出门见人都躲着。
现在人人都知道,她家女儿也上大学了,人家问她女儿什么情况,她都不愿意提。
女儿是上了大学,但是一封信没来过,过年也不回家。
女儿临走前说恨透了这个地方,永远不会回来了。
马三红想想,有时候也后悔,当初干嘛那么狠绝,不过再想想女儿干的那些事,丢的那些人,还是觉得来气,也就只能算了,“就当没生这个女儿吧”。
顾清溪看大家说三道四,倒是觉得亲切。离开这里,再回来,哪怕看他们东家长李家短,都觉得热气腾腾充满烟火气。
不过终究还是要走,过了正月十五就开学了,萧胜天的工作也得开始了,于是这天,顾建国廖金月一家子把他们送去了首都,临走前又说好了,过两个月廖金月就过去首都,照顾女儿生活。
回到首都后,收拾家里,准备开学,忙得不可开交,可这个时候,萧胜天却道:“清溪,和你说一件事。”
顾清溪看他这样,倒是有些担心:“发生什么事了?”
萧胜天:“大舅爷爷要把他名下所有的财产转让到我名下,连同之前本应该给我奶奶的遗产。”
顾清溪:“啊?”
原来这位大舅爷爷,名下无子,而他几个弟弟,都有儿子,也不盯着这位大伯的钱财,于是大舅爷爷想来想去,决定将钱财全都留给自己妹妹的孙子。
他这次回去,听说了许多故事,那些故事,有些或许是假的,有些也许是夸张,但是他却明白,自己妹妹带着孙子相依为命,颇吃了一些苦头。
这是妹妹唯一的孙子,他希望能尽自己微薄之力,给妹妹的孙子留下一些什么。
萧胜天:“我已经说过,遗产我并不想要,我们也不需要这些就能过很好的日子了,不过舅爷爷那里却很固执,我和两位表叔谈过,他们的意思是,这是老人家的遗愿。”
其实他也侧面了解过,明白这几位表叔在m国日子过得都相当不错,算是当地的成功人士,素质比较高,人家也不在意这些钱财,所以都想成全老人家的心思。
萧胜天:“如果真要继承,我们需要去一趟m国,所以这个也是看你的意思,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是之前,萧胜天会自己做决断,他会选择认为最合适的,但经历了之前的事,他开始意识到,许多事,他应该和顾清溪多商量下,而不是直接告诉她自己打算如何如何做。
比如遗产,给自己的就是给两个人的,应该两个人来做决断,况且这是关系到以后两个人的生活。
顾清溪:“其实老人家想留给你,那就留给你,这也没什么,咱们相处了那几天,也能看出几位表叔素质高,文化人,不在意这些。不过我是觉得,老人家的财产,未必都是现金,应该有一些不动产,这些不动产,咱就不要了。只继承一些美金,我们国家缺外汇,继承一些美金,对我们,对国家,都是好事。”
这个年代是本国最缺外汇的时候,靠着农民工人血肉之躯,来换外国人手里金贵的美元外汇。
说着,她想了想:“你不是之前还想扩大经营,去参加竞标吗?如果有更多钱,不就好办了?”
萧胜天笑了,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想到的,没想到的,你好像都想到了。”
既然商量定了,萧胜天便回复了m国那里,不过当然也不是马上去办,无论是萧胜天和顾清溪出国,还是m国办理相关的手续,都是一件耗时的事情,只能慢慢来了。
顾清溪开学,萧胜天送她过去,刚刚开春,学校湖边的柳树竟然已经冒出来一些淡淡的绿色,清新怡人。
两个人牵着手,聊着接下来廖金月来首都的事,已经等到孩子生下来后,再去m国的事,又聊起来孩子的名字,男孩女孩,倒是颇说了许多。
等把顾清溪送到了宿舍,就见王向红举着一个包裹,激动地说:“清溪,这是你的,中科院来的,好像是书!”
顾清溪打开包裹,里面果然是一本书,沉甸甸的,散发着油墨香,几个同学全都围过来看,知道这是那位老先生新出版的书,不由赞叹羡慕。
顾清溪看到里面夹着一封信,是老先生寄给她的,把这套书送给她,欢迎批评指正。
这个时候几个同学围着那书,已经惊叹不已:“看这个前言,竟然有清溪的名字。”
顾清溪忙去看,原来扉页上,老先生用宝蓝色墨水写了赠顾清溪字样,而后面印刷的前言里面,竟然特意提到了这次被顾清溪写信提及错误一事,并且表示了感谢。
看着自己的名字印成铅字,顾清溪自然是别有一番感触,没想到当初自己无意中发现的一个错误,竟然让自己的名字印在了这本书上,这对她来说,自然是无上的光荣。
这件事很快在班级里传开,那位老先生是大家颇为敬仰的人,此时看到书,对顾清溪敬佩不已。
顾清溪心里喜欢得很,又满足又兴奋,其实她想过,以自己的能力,未必真就能在数学领域有所深入耕耘,比起研究一些难题,自己可能更多的是考试型的人才,所以以后如果要读研究生,可能以数学为基础,转向其它偏应用的方向。如今自己得到了这位老先生的赠书,将来哪怕自己不在这个专业了,至少这件事对自己,是一个非常值得怀念的事,也是可以惦记一辈子的,甚至可能自己的名字也会和老先生的这本著作一起留在世上。
顾清溪眼巴巴地把这封信拿回去,给萧胜天看,萧胜天记得这件事,也知道她当时的忐忑,如今能得到赠书,自然为她高兴,领着她去外面吃了一顿好的庆祝。
或许是受到这件事的鼓励,顾清溪在学习上更有了劲头,不但把学校的课程跟好,自己也越发广泛地阅读相关的专业书籍,萧胜天见此,又想办法帮她找了一些国外的原版书来看,谁知道这么一来,顾清溪读得废寝忘食,倒是让萧胜天担心不已,只好强制她多休息了。
到了这学期的期中考试,顾清溪发挥得相当好,竟然考到了专业第三名的成绩,别看只是第三,但这可是b大的数学系,这对顾清溪来说,可以说是非常艰难了,宿舍里其它几个女生,有好的有不好的,不过这次全部及格了,大家也都松了口气。
期中考试结束后,廖金月过来首都,母女相见,自然是喜欢得很,萧胜天特意租了一个大一些的房子,一家子一起住,又请了几天假,陪着廖金月和顾清溪在首都热闹的地方逛了逛,拍了照,买了一堆纪念品。
廖金月笑得合不拢嘴,她这辈子竟然有机会坐火车,来首都,还逛了这里那里,可算是长了大见识。
廖金月过来后,萧胜天去m国的手续也办下来了,便找了一个保姆,又请了苗三丫陪着,万一有个什么事也好应对。
临走前,萧胜天自然有些放心不下,妻子身怀六甲,他却不得不出国,顾清溪反倒是没什么,肚子那么大,习惯了,也就觉得还好,该吃吃,该学学,反而是外人看着,会惊叹肚子都这么大了还每天上课学习真不容易。
萧胜天走了后,顾清溪平日生活自然更加小心,她现在肚子大了,许多事住在宿舍不方便,现在是每天回家住,由同学帮着送或者自己娘来接。
如今廖金月和她们宿舍几个女生都挺熟的,也经常约几个女生来家里吃饭。
以前因为就小两口住,宿舍里的女生不好意思过来,现在廖金月过来了,大家自在多了,经常过来蹭吃蹭喝,或者有时候干脆住这里,大家一起学习。
如此马上要放暑假了,萧胜天还没回来,廖金月便开始念叨了:“怎么还不见人?他再不来,你怕是要生了。”
苗三丫如今和廖金月关系处得不错,也跟着犯愁:“再不回来就来不及了,我看这肚子,也就是这几天了。”
顾清溪倒是觉得没什么,生产的医院都已经找好了,保姆也是有伺候产妇经验的,这年代虽然没什么月嫂,但总体医疗条件好了,也不缺钱,他不在身边也是一样。
虽然她也希望他能回来,可那也不是他说了算。
是以她还是该什么干什么,其实无论这年代,还是后来学校的老师,好多都是工作到临盆前,说出去好像多辛苦,其实当事人习惯了,自己倒是并不觉得辛苦。
这天,廖金月和苗三丫陪着她过去了百货商场买东西,天气闷热难受,她是孕妇,自然比一般人更觉得热,逛了一会就受不了回来了。
廖金月给她做饭,苗三丫切了西瓜给她吃,又奢侈地打开了空调,顾清溪吃着西瓜,享受着空调,这才感觉好多了。
苗三丫:“孕妇就是怕热,我怀着那会子也一样,我看你也就是这两天了,还是别出去了,就在家老实待着。”
廖金月也赞同:“这天太热,出去就是一身汗。”
一时难免感慨,觉得还是农村好,可以在自家院子里乘凉,大城市里,都是楼房,刚开始觉得爬楼还挺有意思,爬两次就累得够呛,出去干啥都得爬楼,日日爬楼,哪受得了。
说话间,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苗三丫只以为是保姆小赵回来了,小赵昨天请假回去看亲戚了:“小赵回来挺好,她回来正好有帮手。”
一时打开门,结果门外站着萧胜天,倒是愣了。
顾清溪听到外面没动静,还以为怎么了,翘头一看,就看竟然是萧胜天,大包小包的行李提在手里,额头带着汗,正含笑望着自己。
“你回来了啊……”顾清溪看到萧胜天,才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心安,她还是盼着他回来的,孩子的父亲回来,她会觉得更踏实。
廖金月和苗三丫也听到动静,赶紧出来,自然高兴,连忙让萧胜天进来,又把行李都接过去,放客厅旁边地上。
萧胜天进去洗手间洗手洗脸,顾清溪记起今天毛巾才都洗了,还没放新的,便拿了递给他。
萧胜天接过来毛巾,擦了把脸后:“孩子没让你难受吧?”
说着,看向她的肚子。
其实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她四肢依然纤细,双肩也薄,可就是胸部和肚子凸起,上面那里两团看着颤巍巍格外惹眼,下面肚子高高挺起,大得吓人,他看得有些心惊,怕她经不起这分量。
当下说话时,心疼她,又想她想得厉害,其实恨不得将她抱住,只是到底当着别人的面,不好太说什么,勉强收敛着心思罢了。
顾清溪笑道:“还好,就是最近动得厉害,我娘说快要生了。”
萧胜天扫了一眼,苗三丫过去厨房帮忙了,廖金月正在厨房说要炖了那只鸡,都没注意这边,他便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肚子,那肚子滚圆,他并不敢用力,只能轻轻地抚过。
夏天的衣服薄弱,被那肚子撑起,软软的一层覆在肚皮上,他将大手覆在上面,仿佛能感觉到里面的脉动。
而那里面,便是他的骨肉,顾清溪为他怀下的孩子。
萧胜天垂眼凝着她,低声说:“这两个月,一直都想你,担心孩子,之前给你打电话,你身边有外人在,也没法多说话。”
他出国两个月,是给她打过电话,提前说好,哪天打过来电话,让廖金月苗三丫陪着她过去公司等着,只是越洋电话很金贵,当时身边又有人,实在不方便多说话,连句想你都说不出口,只能是问孩子怎么样身体怎么样。
顾清溪:“也没什么,回来就好。那边的事,顺利吧?”
萧胜天:“还好,差不多都办妥了。”
去了后,才知道,这四位舅爷爷在m国的公司竟然颇有一些规模,所以舅爷爷名下不光是现金和不动产,还有股份,除此之外,当时公司的原始股份,也有自己奶奶的,所以本身就有一些属于从奶奶拿来继承的股份。
大舅爷爷那边的财产,萧胜天只要了一些股份,其他不动产他没要,给老人家自己养老,还有一些美金,想着国家需要,便带回来了,这年头能为国家带回外汇也算是为国家做贡献。
其它几位舅爷爷听说,都想办法给萧胜天凑了更多美金,让萧胜天带回去,萧胜天不要,他们说捐给国家吧
几位侄子在老人家面前尽孝那么多年,也应该得。
而那些股份的价值,一般人花十辈子也花不完的钱。
不过这些事,萧胜天打算就和顾清溪说说,其它人面前不想多提,那些东西,自己根本用不上,放着就是了,在中国,自己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他很享受通过自己的双手奋斗,从无到有的过程,也想靠着自己的双手,让顾清溪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夫妻两个说着话,苗三丫本来要过来,结果一看,便收住脚,又给廖金月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们小两口多说两句话。
吃过饭,萧胜天把自己买的各种国外的东西拿出来,都是稀罕东西,国外的巧克力,收音机,照相机,这都是国内很难买到的,萧胜天给了苗三丫一大袋巧克力,苗三丫自然高兴得很,又把收音机给廖金月,让她没事听着解闷。
至于照相机什么的,萧胜天是打算没事可以给自己宝宝拍照片,省的去照相馆了。
廖金月又问起来萧胜天在国外的事,萧胜天大致说了,一时几个女人都听得感慨连连,这怕是好大一笔钱吧!苗三丫更是好奇地问,外国的钱比起咱国家是不是贵多了,倒是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晚上时候保姆小赵回来了,苗三丫也就回去了,萧胜天洗漱过后,早早地陪着顾清溪睡下。
关上门,拉上了窗帘,两口子躺在床上,萧胜天抱着顾清溪,亲了一口她的额,这才感觉,真得回来了,踏实了。
因为肚子大了,两个人想紧抱着都不行,他只能小心地虚抱着她:“这次我在国外,不光是到处走了走,了解了国外的情况,还去了人家的大学,知道人家大学怎么回事,和我们国家很不一样,再过两年,你就申请国外的学校,去深造,我陪你一起去。”
鼻息温热,萦绕在面前,熟悉的踏实气息,顾清溪让自己的脸紧贴着他的,却是道:“其实你不一定要陪着我啊,如果我真去上大学,你可以继续在国内发展。”
顾清溪是不想耽误他的事业,总觉得他太围着自己转了。
谁知道萧胜天却道:“那可不行,万一别人把我孩子妈拐跑了怎么办,我得看着你。再说——”
他的唇落在她耳边,轻轻亲了口,哑声道:“我也不舍得你离我远了。”
出去两个月,忙碌的时候也就罢了,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她,想得难受,夜晚更是煎熬,有时候做梦,都梦到她就在自己怀里。
醒来后,异国他乡,又有时差,想和她说话都不能。
热气轻轻喷在耳畔,听着那清沉低哑的声音,顾清溪不觉心酥意乱,其实如果真得分开,她何尝不会想他。
当下侧首,轻轻靠在他肩膀上,低声道:“以后的事,那就先不去想了,反正——”
她想说,反正还早呢,她才大一,不着急。
接下来三年,学业,养孩子,都是要操心的。
等大学本科毕业的时候,孩子也能拎着到处跑了,没准他的事业能够更上一层楼,到时候怎么着规划都成。
不过不管怎么样,一家人,最好是不分开。
谁知道她这话刚说到一半,突然间,下腹传来一阵急促而剧烈的抽痛,顾清溪不由发出低低的“啊”声。
萧胜天见她这样,自然担心:“怎么了?”
顾清溪蹙着眉,等着这短暂的抽痛过去,之后才深吸口气,望向萧胜天:“咱们的宝宝,可能知道你回来了。”
萧胜天握着她的肩:“然后呢,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顾清溪看着眼前这个紧张的男人,笑了,之后她郑重而缓慢地说:“我好像要生了。”
啊?
萧胜天“噌”的一下子坐了起来。
“那我们快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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