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福年第一次见到这位新上任的市委书记，上下打量了一番，道：“肖书记，等一会是应该的，我理应第一时间来向您汇报工作。”

        “张书记客气了，你也是为了工作，我听林书记说你下去搞调研了，情况怎么样？”肖致远走进办公室，亲自帮着对方倒了杯水，随后一脸笑意的看着对方。

        张福年一脸恭敬的接过了水杯，道：“调研的结果还算不错，咱们这些干部现在的意识都提高了许多，走钢丝的事情也有了很强的防范意识，当然，有极个别的一些人还是没有能够坚守自己的底线。”

        “这是一个好的现象，对于那些没能坚守住底线的人，咱们决不能睁一眼闭一只眼，必须要严肃处理，今天急着让你过来，也正是因为这方面的事情，省里下达了指令，要对一批不干正事的干部，举办一次学习班。”肖致远看似非常的平静。

        点了点头，张福年愤愤的说道：“回头我会将相关的材料整理好，提交市委市政府，处理肯定是要处理，但肖书记，我有一个想法，对于情节不算严重的，是不是可以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机会肯定是要给，这次去省里开会，田书记就一再强调，不能一棍子打死，另外我听说下面有一个县的女乡长，为了能够当上一把手，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这事一定要严查，凡事涉及到这方面问题的，都要让他们参加这次举办的干部学习班，好好的熟悉一下章程。”肖致远的双眼一直盯着对方，据他了解的情况，平山下面各县市的情况，虽然不是特别的糟糕，但问题还是比较的突出。

        可对方刚才汇报的情况却显得有些轻描淡写，这就有些耐人寻味，是刻意的向自己隐瞒，还是这次的调研仅仅只是一个幌子，如果是前者，或许还可以理解，毕竟自己在了解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同样需要对自己进行一番了解。

        如果是后者，那问题就变得有意思多了，对方是在自己上任的前一天，去下面进行调研走访，这样的安排是在有意的回避自己，还是另有目的，都让肖致远对面前这个纪委书记生出了一丝兴趣。

        提出这个女乡长的问题，肖致远也想试探对方的态度，以此来印证自己内心的猜测，只是对方的反应明显要比他想象的沉稳一些。

        在听到对方提起这件事，张福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只不过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道：“这个事情在您上任之前，我们便已经收到了消息，经过我们的核实，一些信息并不准确。”

        “那也就是说这名女乡长并没有拿自己的身体，换取她地位的提升？”肖致远饶有兴致的看着对方，轻描淡写的说道。

        摆了摆手，张福年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说的有些过于笃定，道：“这名女乡长也确实存在一些问题，不过并没有外界传说的那么严重，感情生活也没有传说的那么丰富。”

        “原来是这样，看来谣言确实不能听信，我还以为咱们平山出了一位感情丰富的女乡长，既然是这样，那针对她身上的问题，一定要及时的调查清楚，并予以公示，我们作为上一级的领导，必须要及时的制止这些谣言的传播，否则对我们的干部也是一种不负责任。”似乎是相信了对方刚才所说的一番话，肖致远面色严肃的做出了指示。

        连连点头，张福年一直紧绷着的神经送算松弛了一些，道：“这个肖书记请放心，还有一些细节有待核实，具体情况以及处理意见，我们会一并提交市里，到时候会进行公示。”

        “你们纪委抓紧落实一下这件事，市里会在第一时间给出最终的处理决定，另外这次学习班的事情，可能还需要你们纪委来主抓，必要的时候我们市里的主要领导，可以在学习班进行一次讲话。”没有在这位女乡长的事情上和对方过多的讨论，肖致远随即将话题转移到了这次省里传达的指示上。

        听对方再次提起学习班的事情，张福年一脸疑惑的问道：“肖书记，这个学习班不应该由市委党校组织，怎么这次让咱们纪委部门负责？”

        “党校会参与，但纪委部门还是要打头阵，这个事情我和林书记他们已经沟通了，也都表示赞成这个提议，当然，市里到时候还要开会，一些处理方案还需要落实，你们纪委部门先将不作为的干部名单，尽快整理出来。”肖致远的手中有一份名单，可并不全，只是之前那封举报信中提及的几个人，其他存在问题的干部，自然还需要由纪委部门去核实。

        这可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张福年现在还不清楚对方此举的真实意图，是为了排除异己，还是真的从整顿体系内的风气出发，尽管这是省里下达的指示，可在实际过程中，又是不是会借此夹杂私人感情于其中。

        弄不清楚这些，张福年就没有办法去开展下面的工作，他很清楚平山体系内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他必须要给自己留好退路，到时候这位市委书记拍拍屁股走人，而他可是要继续留在平山工作。

        纪委工作虽然目前由自己主持，可张福年心里却非常清楚，头顶的那个“副”字没有去掉，那终究还是没有绝对的话语权，而且现任书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回来，自己这万一惹出了什么麻烦，这一切也只能算在自己的头上。

        思索再三，张福年暂且还是先答应下了这件事，道：“我让人先了解一下，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向市委递交一批人员名单。”

        “张书记如果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及时的向我们提出来，这样市委也能帮着解决，这次的事情可不单单是省里的意见，如果被发现咱们有丝毫的懈怠，那也会受到连带的处罚。”肖致远在说这番话的同时，手刻意的向上指了指，那意思也很明显，就是在告诉对方，这是上面的意思。

        张福年怎么可能不明白对方这个动作，所要表达的意思，脸色明显有些变化，不过还是故作镇定的说道：“肖书记大可放心，我们纪委部门一定不会夹带任何私人感情。”

        “有张书记这句话就可以了，曹书记那边可能一段时间内没办法回来，纪委的工作，你还需要多费心，类似于调研的事情，你可以交给下面的人进行。”肖致远面带笑意的说道。

        点了点头，张福年知道对方这话并没有那么简单，实则是在怪罪自己没有在坐阵纪委，甚至有些含沙射影的提醒自己，之前所谓的调研或许另有用意。

        短短的交流，让张福年感觉到了面前这个看似年轻的市委书记，有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沉稳，而且城府极深，自己根本看不透对方心里的真实想法。

        其实不单单是张福年，包括林峰和徐正茂这两个平山的老人，都没有办法琢磨透肖致远到底是什么路数，尤其是林峰，感觉现在就是在被对方牵着鼻子往前走。

        通过今天的谈话，肖致远对这位目前主持纪委工作的副书记，也有了一定的认识，表面上看起来人畜无害，可肚子里却有着不少的东西，至于是好是坏，现在还无法做出评价。

        但肖致远可以确定，这位纪委副书记，绝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对方今天所说的每一句话，看似是在表忠心，但却给自己留足了退路，而且对方也不止一次在试探自己对平山的态度。

        笑着将对方送出了自己的办公室，肖致远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嘴角却有一种上扬的弧度，没人知道他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已经到了平山，你们市局一把手局长直接将我安排在了嘉恒山庄，你看咱们两个什么时候见一面？”就在肖致远思绪万分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而这个电话正是他的死党朱浩轩打来。

        犹豫了片刻，肖致远开口说道：“见面的事情回头我来安排，你先在那住着，顺道也能了解一下山庄的情况，这对咱们下一步的计划也有好处。”

        “那行，不过到了你的地盘，你这个东道主好歹也要尽尽地主之谊，况且这次我可是为了你的事情而来。”朱浩轩此刻的说话环境显然很安全，否则他不会和对方开这样的玩笑。

        无奈的笑了笑，肖致远直接说道：“我这个市委书记可是两袖清风，地主之谊肯定要尽，不过你可别想着会有什么大餐招待你，我们市委食堂的伙食倒还不错，可以考虑考虑。”

        “你的抠门已经深入骨子里，永远也改不掉，不和你说了，我这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既然来了，自然要做点什么。”说完这番话，朱浩轩便直接挂断了电话，因为他看到有人正向他这边走来。

        对自己这位死党，肖致远一点办法没有，对方永远都是这么没轻没重，况且肖致远从来没觉得抠门这个词会用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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