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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爱到绝路!


  夜深人静,乌云盖顶,似乎有一场大雨即将降临。

  东方泽的书房外,空无一人。

  苏漓微觉纳罕,不自觉放轻脚步,盛秦尽忠职守,一向不离东方泽左右,这会儿为何不见人影儿?

  “王爷,”不知不觉她已踏上窗外石阶,书房内,这时传来盛秦的声音:“刚收到消息,郡主府那名纵火的女子逃回京城,极有可能与战无极有关,但追踪到的人都已经被灭口,没找到证据。”

  苏漓心头一跳,此刻她的武功已经与黎苏在世时所差无几,屋内的人说话声极低,她仍然能听得清楚。战无极……不是东方泽的人吗?为何盛秦此刻的语气,对他倒像是万分戒备?战无极为何要助那流放的女子回来纵火?

  她心中疑惑丛生,迟疑了一瞬,立时屏住了呼吸,悄无声息靠近窗前。只听东方泽冷冷道:“能在我晟国的土地上隐藏十几年不被发现他的真实身份,这个人很聪明,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这点小事自然不会被人拿到把柄。”

  盛秦愤然道:“当初两王联姻,他假意投效,给王爷送来这凤血灵玉作为贺礼,表面说可以借此验证究竟谁是未来的晟国天子,实际却将这邪玉的真实作用隐瞒不报!他是想利用王爷之手,达成他自己的目的,真是用心险恶!”

  苏漓心底一震,这一切都是战无极的阴谋?!可战无极与黎苏无冤无仇,他为何要这么做?

  苏漓心头情绪翻涌,几乎要冲进去问个仔细,却听东方泽不屑地冷哼一声。

  盛秦又道:“幸亏王爷英明,查到这邪玉在阳光底下会吸附处子之血,将计就计,让他误以为王爷毫不知情,这才顺藤摸瓜,终于查到他隐藏多年的真实身份!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一道银蛇般的闪电,猛地划破夜空,瞬间照亮窗外女子雪白的素颜,霎时间,血色褪尽,惨白若死。

  耳畔随即一声“轰隆”巨响,闷雷滚滚从天边传来,仿佛一下子轰炸在她的脑海里。

  一时间,狂风大作,天地间一片呜咽悲泣。

  她登时睁大眼睛,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单薄的身躯,在冷风中飘摇欲坠,几乎站立不稳,连忙扶住墙壁,脑子里,一片空白!

  难以置信她所听到的事实!原来处子之血是这样消失的!而东方泽……他早就知情!为了不让战无极有防备之心,他竟然将计就计,送出血玉,这才有了她所受的冤屈和痛苦!

  一直以来,她都这样相信黎苏案与他无关,因此才会放下心防对他倾心以待,信任有加,就连阳璇之事,她也认为,只要不是他亲口承认,她也不会轻易相信,以免误入他人圈套!

  她是这样信任他,但他却一直都在欺骗她!

  为什么?东方泽……你,竟敢骗我!

  双手猛地攒紧,尖利的指甲瞬间刺破娇嫩的肌肤,血一下子涌出掌心。剧烈到无法承受的痛楚,陡然自胸臆中传出,她用力抓紧胸前的衣襟,按住胸口,却控制不住缓缓滑倒在地的身躯。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书房里的谈话,仍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如利剑剜在她心上,让她手脚冰冷,窒息得想要死掉!

  “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王爷,我们该怎么做?”盛秦的声音依旧清晰。

  东方泽道:“等待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盛秦点头,突然又想起一事,担心道:“王爷,那凤血灵玉……如今在郡主手中,是不是太危险了?万一她不小心拿去阳光底下……”

  “不会!”东方泽断然截口,“此事无需担忧,你只要谨记,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后面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她完全听不见了。耳边一直回响着那句:无需担忧。

  是啊,他根本不需要担忧,因为她苏漓,已经不是处子之身!

  大雨,这时倾盆而下,劈头盖脸打在她的头脸之上。苏漓深深地吸气,倔强地站起身来,初春的寒意,冰冷刺骨,将她牢牢包裹。

  恍惚中,她似乎又回到了那日的澜沧江里,绝望挣扎,永生难忘。原以为,人生最痛,莫过于当日,然而此时此刻,她却痛恨自己,为何要重生一回?

  那间屋子,她终是没有踏进去,没有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也没问他和阳璇之间到底是真是假,一切答案,在她眼里,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游魂般地回房,她将房门紧闭,拒绝任何人的关心和探寻。眼底有温热的潮气上冲,酸涩难忍,她用力地仰起头,睁大眼睛,不让泪水涌出。

  早就该想到的,东方泽是什么人?他心思深沉如海,善于筹谋算计,将一切尽皆掌控,就连做戏也是一流!

  枉她千般小心,万般谨慎,最终爱上的……竟然是害自己的帮凶?!这样的她,如何对得起曾经受尽屈辱的自己,又如何对得起为她枉死的母妃?

  难以言说的巨大打击,令她无法承受,只能抱着自己的身子,跌坐在地上。抱紧双膝,仿佛只有借此才能给予自己支撑下去的力量。

  “小姐小姐!”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沫香焦急的声音,似乎有急事发生。

  苏漓连忙擦了下眼角,飞快定了定神,沉声道:“何事惊慌?”

  “挽心被王爷的人抓走了!”

  “什么?!”苏漓面色一变,惊得站起,不顾门外疾风骤雨,电闪雷鸣,她一头冲进了雨雾,直往东方泽的院子飞奔而去。

  “不知挽心犯了什么错?劳王爷大驾亲自教训!”白衣胜雪的女子,急步走进来,衣衫被大雨打湿,兀自滴着水。她仿若不觉,整个人隐没在黑暗之中,一时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挽心脸色煞白,身子僵直一动不动跪在地上,黑衣已被冷汗浸湿,望向苏漓的目光,隐约有一丝忧色。

  东方泽依旧面容俊美如神,但看向她的眼睛里,找不到一丝往日的柔情蜜意!他面色沉冷,坐在书案后,眼底痛楚一闪而逝。见苏漓衣衫湿透,想要上前却又强自忍住,沉默地盯着她看了半晌,方才开口道,“有人在她房里找到些东西。”

  盛秦将一小木盒放在书案上,盖子打开,苏漓目光淡淡扫过,秘册、秘药、沉门门主令牌、金色面具……沉门之物一件不少地躺在里面,唯有在棺材里得到的锦囊,不知所踪。

  苏漓心头一沉,冷冷问道:“这盒中之物,是我让挽心收着的,有何问题?”或许在此之前,她还担心被他知道她的身份,无法解释,如今却是无所谓了。

  东方泽脸色蓦然一僵,没想到她会是这般毫不在意的姿态,就连说话的语气也仿若寒冰砸地,寒意汹涌,他好像突然不认识她了!

  心头一冷,他忍住心底的失望,缓缓举起金色面具,同样冷冷道:“数月之前,须弥山沉门总部,本王亲眼所见,这个面具戴在沉门门主脸上!他死了,沉门内所有重要的东西都没了。有个人利用机关巧妙地与本王周旋,最终被她逃了!”

  “当啷”一声,那面具被他甩手丢在书案上,随即他又飞快抓起一药瓶,面无表情继续道:“这是沉门特有的秘药醉兰,澜沧江沉门第一次对本王暗杀,用的毒就是它!还有这令牌、记录沉门杀人记录的册子,如此多属于沉门的东西放在一处,苏苏方才却告诉本王,这些都是你的?那本王是不是该叫你一声,沉门门主?”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没有放弃暗中对沉门的追查,那利用机关将他耍得团团转的人,始终是心底隐患,能够在那一场激烈厮杀中存活下来的沉门弟子,实力绝对不容小觑。但这几十号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江湖上再找不到半点踪迹,只能说明沉门现在的组织更严密,更隐蔽,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全力追查许久的新任门主,居然就是他即将迎娶的挚爱之人!

  原来她并不全然信他!她也一直在防他!那么她接近他,是不是也别有目的?不,不,他摇头,极力说服自己,苏苏不是这样的人!皇后案她不顾一切地信他帮他,温泉池她与他温存缠绵,绝对不可能是假装的!东方泽内心忽然涌出前所未有的惶然,似乎曾经坚信笃定的一切,在这一刻间动摇起来。

  苏漓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他,听他说完那些话,她的心,忽然沉静如一汪冰潭,先前所有激烈汹涌的情绪,这一刻都被冰冷覆盖。

  看着他眼底的神色变换复杂,她竟忍不住轻笑一声,唇边淡淡讥诮,毫不掩饰道:“王爷的记性似乎变差了,这秘册是阳骁在天门查案时给我的,为何此时又来问我?醉兰我并无印象,苏漓闲来无事爱搜集这些花草药毒,凑巧造出相同之物也不稀奇。面具和令牌是我无意中捡来的,也不知是谁的,看着好玩就收起来了。”她轻描淡写就将一切推开。

  东方泽心间顿时生寒,本想给她机会,听她解释,却不料她选择继续隐瞒!他垂低双眼,五指微张,看掌心空落,唇边浮起自嘲,“我以为,温泉池那晚,你对我已经全心信任,再无隐瞒。”

  说什么永不相负,不过是他一厢情愿。

  提起温泉池那晚,仿佛一道冰锥猛地刺进她心底,痛楚尖锐传来,她抬头,目光冷绝。并不答话,她只是缓缓地缓缓地走到桌案前,苍白到几近透明的手指,拿起面具仔细端详,忽地勾唇一笑,随手便扣在脸上,“面具的确是这世上最好的掩饰,有些人,生来一副高深的面具,他说出的谎话比真话还要真,让人无从分辨。”

  女子冷漠的声音,仿佛这世上最冰冷的嘲弄。

  东方泽沉了脸,目光微闪,语气倏然凝重道:“我知道今日父皇赐婚的事很突然,让你不高兴,但此事……”

  “此事如何,与我已经没有半点干系!”苏漓猛地抬头,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先前她一句都不问,并不代表她心里真的毫不介意,如今他才来解释,她却已经不想听了。

  金色面具泛着幽幽冷光,完美掩住了她脸上所有表情,一双冰冷的美眸,迸射出彻骨的恨意,再无半分蜜意柔情。

  东方泽心头一震,只听她冷笑又道:“你与阳璇之间是真是假,我并不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我也再无兴趣知道!”

  她决绝的话语瞬间激怒了他,东方泽脸色立时一变,黑眸染上怒意,腾地起身逼近她:“你这是在报复本王吗?”

  “报复?你不配!”苏漓摇头,冷笑着后退一步,“我只恨没能早些认清你虚伪的真面目!”她飞快地从袖中取出凤血灵玉,红光倏然绽放,顿时将书房蒙上一层不详的血色阴影。

  东方泽眼光一变,有些紧张,“你要做什么?”

  “你紧张什么?是怕我发现它在阳光下能吸附处子血的秘密?”苏漓嘲弄而笑,心却仿佛在滴血。

  东方泽顿时阴沉了脸,“谁告诉你的?”

  红唇浮起一丝冷嘲,她望着他道:“你与盛秦的谈话,不巧被我听到了。东方泽!你的戏,演得真是好,苏漓佩服之极!”

  黑眸邃然一痛,他竟冷然道:“彼此彼此。”

  四目相对,再无昔日心领神会的默契,只有满心伤痛与失望,几步之遥,彷如无形鸿沟,将彼此划为天涯海角。

  原来,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人心。

  苏漓深吸口气,痛到极处,她一双清冷眼眸,竟然平静得仿佛一汪死水,不起波澜。

  “王爷认定苏漓是沉门门主,大可将我抓捕归案。”她凛然转过了身,一把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挽心,再不想看他一眼。

  原来她竟是这样看他!东方泽心底邃然一痛,却冷冷道:“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别想离开我身边!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人!”说罢,他竟拂袖而去。

  她没有阻拦。

  一场隐瞒,一场欺骗,令这场情爱从一开始就仿佛盛开在悬崖峭壁的绝望冰花,绚烂过后,注定要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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