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间，三个人。

        有酒也暂未打开，而是先把茜茜喂饱了，找了个动画片让去一边消停，俩人才各自倒了一杯。

        没什么谦让和客套。

        一瓶酒，仅十来分钟，见了底。也只喝一瓶。

        韩东太久没沾过，平素能单独喝个一瓶，不至丢人。今天只半瓶酒下肚，晕晕乎乎靠在了沙发上。

        傅立康不理他，挪到了专心致志看动画片的茜茜跟前。

        “看什么呐？”

        “佩佩。”

        “陪爷爷说会话……”

        茜茜抽了抽鼻子，闻到酒味儿了，小手推了推：“爷爷臭！”

        傅立康这辈子也没被几人直接嫌弃过。离远了点，乐不可支：“还臭不臭？”

        “臭！”

        “诶呦，早知道爷爷不喝酒啦。”

        韩东睁开眼睛：“老头，把你象棋拿过来，下一盘。”

        “就在你面前抽屉里呢。”

        韩东弯腰扒拉着，在桌面上把象棋摆好，当先走了一步：“你要不要找点事做？”

        “帮你看大门去啊。”

        “这哪敢。我是说，阿姨都这样了，多雇个保姆，照顾好一些。你还回部队，挂个清闲点的职务……”

        傅立康挪子打断：“要下棋就专心。”

        缓了缓：“很多事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懂，总觉得我孤寡老人一个。不瞒你，我如果乐意工作，还能再熬一些年头，不敢熬了，再熬下去，这辈子都得欠着你阿姨。何况呢，现在能取代我的人很多，不如干脆点，把位置腾出来。”

        “你看我现在，家里吧，经常有人来。医生，那些小崽子，老朋友……院里还有一些老头闲来无事聚聚。闲了，推你阿姨出去转转。真当每天操心的觉都睡不好才是充实啊，不是的。你阿姨越来越糊涂，我现在还能让她认识我，是最大的成就……”

        “姜还是老的辣，我肤浅。”

        “可是，你能不能吃富态一点，至少让人看了舒服。”

        “哈哈哈，院里那些三高缠身的老东西还羡慕我呢。我多好，无病无灾，看这趋势，活个百八十岁应该没问题。”

        韩东跳马：“将军！”

        傅立康瞅了棋盘半天，找不到破局的方法。

        “别看了，完败。”

        “我再研究研究。”

        韩东递了支烟过去：“输给我一盘怎么了，又不丢人。”

        傅立康想点燃，瞧见盘膝坐着的茜茜，放在了桌上：“你是不趁我不注意，使坏了。”

        “我至于嘛！”

        “不对，我记得你这匹马在对岸，一步怎么跳过来的。”

        韩东看了他一会：“跟我讲讲你跟阿姨的事儿，我告诉你怎么跳的。”

        “不说。”

        “我阿姨说过，当初你天天在她下班路上堵她……活脱脱的小流氓……难怪到你这遮遮掩掩的。”

        “再乱扯，我抽你！”

        “这不好奇嘛。我阿姨知书达理的，人年轻的时候又漂亮端庄……”

        傅立康赞同：“这你别说，她当初在老家是远近闻名的。那年月相亲很复杂，我就提前把她给打听的一清二楚，有事没事的去她上班地方露个面。后来鼓起勇气托人去提亲，还真成了……”

        韩东听的津津有味，嘿笑：“还有酒没，多喝点，多说点。”

        茜茜转头，干脆清晰：“不喝。”

        韩东惊讶她突然跟个小大人一样，话里还透着霸道。笑着单手把她脑袋扳回了手机屏幕：“好好看你动画片。”

        茜茜垮了脸：“坏啦！”

        “被你看没电了吧。”

        “想看。”

        “想看也不能看，要休息眼睛。一会散散步，老实给我睡觉。”

        傅立康听着两人对话，倍觉有趣：“这小丫头，想不喜欢她都难。要是家庭再完整些，多好……”

        提到家庭，韩东苦笑压了压有些发沉的头部：“老头，我这两年是不是有点丢人现眼。你看，先是入赘，再是一些不入耳的传言……”

        傅立康怔然，少顷就猜到他指什么。

        外人不知，他知道一些传闻。大致是说他傅立康，培养出来了一个花花公子哥……

        拍了下膝盖，傅立康走来，摁住了韩东肩膀。

        “你当兵的时候，做了你该做的事情。这是职责所在，担起来了该担的责任，称职！你退伍了，进入另一个生存环境，做了很多不属于你份内的事，即便没人记得，但在我眼中，也称职！”

        “小东子，我这大半生小心翼翼，尽职尽责，也免不了背后有人乱七八糟的嚼舌根。我听的到，不吝给他一个耳光，告诉他在放屁！听不到，对我又有什么影响。流言蜚语可怕，怕在你计较他。你不怕，它伤不了你半分，它甚至都不如有些人当面推嚷你一下来的更具威胁性！”

        “完人，都不会完整。非蝇营狗苟，是至善纯良。你完全不用担心有人拿你来影响我，老子这一辈子，堂堂正正！！我的孩子，花花公子也好，平庸无能也罢，一样堂堂正正！！！”

        韩东皱眉，撇开了视线。

        他无数次跟傅立康对视过，毫无惧意。今天却不敢再轻易去看他的眼睛。

        掩饰走到窗前，茜茜跟屁虫般跟在后头。

        韩东把人抱起来指了指外头：“你妈咪来了。”

        茜茜被反抱着，小手努力够了够韩东眼睛：“爸爸。”

        “嗯？怎么啦。”

        “茜茜乖。”

        小孩子随意的几个字，到底绕了多少个弯儿。

        嘴唇印在了她头发上，睁了睁眼睛：“老头，我出去看看。你休息会……”

        “是有点醉了。不过我休息归休息，你晚上还得给我带孩子过来。”

        “行，赶紧睡去。”

        走出门外，正见到夏梦往这边走。换了身挺休闲的衣服，凉荫中，玉立亭亭。

        夏梦自也看到了他，走近，瞥了眼男人脸色：“喝酒了？”

        “喝了点。”

        “老爷子多大了，还陪着喝。”

        “偶尔喝一次，有好处。怎么，照片拍完没。”

        “随便拍了几张，完了！”越过韩东，往里看了看：“不带我去拜访一下。”

        “都休息了，咱们随便转转，先回酒店。晚会再过来。”

        “好啊。”接过茜茜，她忍不住道：“你提前来这，是不是专程跟老爷子打个招呼，他是什么看法？”

        “他觉得你聪明。”

        “没讽刺我……”

        “真没事，老头境界高着呢，不会在意底下这些小打小闹。”

        夏梦舒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转而：“你眼睛这么红，到底喝多少？”

        “爸爸哭鼻子……”

        韩东瞪了女儿一眼，打岔：“你打算在这呆几天？”

        “大概一周。”

        “这么久。”

        夏梦莫名沉闷：“先回去休息一下，再聊工作。我也有点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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