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玖一时没理解“最后辅助一程”是什么意思，只以为是顺口。

　　但整个意思很明白……夏归玄已经为她摆平了元首，不知道付出了什么条件……

　　其实夏归玄什么条件也没给，就连“长生”指点都还在暗示层面，当然到了这个份上那是肯定会给予指点甚至送一场造化的了，至于凌天南真能走到哪一步还得看自己。

　　可小九不知道啊，凡人思维终究还是第一反应觉得这是夏归玄付出了什么不小的代价，心中的小感动就别提了。

　　这可是她下了很大的决心，彻底把个人更进一步甚至称王称帝的可能性都堵死了，只为了争取战机。

　　但最终发现，想象中的代价不存在，自己的男人已经帮她把路全部铺平了。

　　甚至更进一步。

　　小九心中柔情似水，口中低声道：“公孙玖必不负所望。”

　　也不知道对谁说的。

　　夏归玄微微一笑，凌墨雪撇了撇嘴。

　　做出了选择的凌天南彻底轻松下去，始终笔挺地正坐的姿势也开始松垮，有些悠然地靠在沙发背上，悠悠道：

　　“曾经元帅夜间来找我，说的是周家改造人之事，希望得到我的支持。当时刘知远尚在幕后，京中众多显贵都在暗中接触人体改造，周家不过是一个实施者和研究者，一旦动了他，必受反噬。后来刘知远刺杀你，以及他们优先对付焱无月，说穿了都是这件事的延续，看似小事，影响深远。”

　　公孙玖奇道：“怎么又说起这事了？”

　　“当时你对我说，只为不负天下，我心中是不信的……但我没想明白你那时候向一帮权贵亮剑到底有什么好处。”凌天南笑笑：“所以我是有意支持你的，想看看你后续会怎么做，若你与元首冲突，我是否有搞点好处的可能。”

　　凌墨雪怒道：“不是因为我劝的吗！”

　　凌天南：“……”

　　夏归玄：“……”

　　公孙玖憋着笑，微微偏过脑袋不去看她，低声道：“不过做了觉得应该做的事情，实际毫无好处，还得罪人……我还因此被家父来电骂了一顿。”

　　“现在自然知道了。”凌天南看着他的目光也有些喟叹，摇头低语：“想不到这年代还有这样的傻子。”

　　公孙玖：“……”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傻子确实是有感染力的。”凌天南微微一笑：“如今我很想看看，当你的权势达到巅峰的那一天，你会不会变成恶龙。”

　　公孙玖微微眯起眼睛：“且看将来。”

　　凌天南点点头，没继续说这个，却转向夏归玄道：“或许小夏不在意凡人的政治，但只要你不是直接站在台前统治，依然是需要我们来操作的话，那就还是要听听我们凡人的规则。”

　　夏归玄奇道：“什么规则？”

　　凌天南道：“我不仅仅代表我自己的利益，同时代表的是以我为核心的利益团体。在很多时候，我的意志或者公孙元帅的意志，都未必能按自己的来，而是会被这样的团体裹挟。便如将军们若要上进，形势就会迫得元帅黄袍加身，而我与元帅相争，也是会有一群人希望推动我的胜利，而得到他们更进一步的前景。”

　　他顿了顿，笑道：“元帅是否黄袍加身，我且不提。我若听命于元帅，则必然人心散尽，搞个不好刺杀我的都会冒出来，然后栽给元帅，自己振臂一呼取代我的核心，而别人即使心知猫腻都只会默认下去，不知你们信不信。”

　　夏归玄点点头：“信。”

　　凌天南道：“刺杀不刺杀的只是瞎猜，但人心散尽是必然的，那时候我们的配合也不见得顺风顺水。所以我和元帅的配合，需要一个理由。”

　　夏归玄完全理解他的意思，不由也有些沉吟。

　　纷纷世情，确实很有意思的。

　　公孙玖也道：“听君一席话，公孙也颇有感触，元首当为我师。不知怎样的理由好些？”

　　凌天南想了一阵子，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些怪异，却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

　　公孙玖奇道：“元首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凌天南失笑道：“现在已经不现实了，没什么好说。小夏也不乐意听。”

　　夏归玄道：“尽管说，我没什么乐意不乐意的，倒觉得挺有趣。”

　　凌天南叹了口气：“很早年前，我们家和公孙家就谈过联姻，最初的本意是，我们两家都对二十多年前与狐王同归的爆炸心有疑虑，想过结个盟。结果说公孙徽一直含含糊糊的不给准信，我也不知道他在磨叽什么，此议也就搁置了，还导致两个孩子始终互相厌恶。”

　　公孙玖和凌墨雪的神色同时变得非常古怪。

　　凌墨雪急道：“爷爷你在说什么呢！”

　　这摆明我就是主人的人了，当着他的面提这个干嘛？

　　然而夏归玄的神色更加古怪：“继续说说。”

　　凌墨雪：“？”

　　“后来形势变化，倒变成我与公孙家分立掌权，这时候再议什么联姻反而不合适了，因为……”凌天南顿了一下，慢慢道：“这种联姻，就意味着军政合流，双方有了利益分配的默契，连称帝的基础都有了。有识之士不会愿见这种事发生，所以我们更不会往这儿想。”

　　夏归玄神色越发古怪：“所以此时此刻，反而可以提？作为双方彻底合流的纽带和借口？”

　　凌天南无奈道：“如果没有你，确实可以这么操作，现在当然只能另找方案。说这个确实没意思，是你们让我说的啊。”

　　凌墨雪豁然起身，勃然大怒：“不管有没有他，我也不会做这样的政治筹码！你之前口口声声的格局哪去了！”

　　“这不一样……”凌天南哽了一下，却没有继续争辩，只是道：“反正不会实施，你急什么？坐，像什么话？”

　　“我告诉你公孙玖！”凌墨雪凛然指着公孙玖道：“别做这种春秋大梦，我凌墨雪可没什么天下心，别把我惹急了，我……”

　　公孙玖翻了个白眼：“就你？”

　　两个字，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凌墨雪七窍生烟，正要反唇相讥，却听夏归玄道：“这个以后考虑，起码也要此战之后，这时候不急。”

　　凌墨雪傻了。

　　这什么意思？你你你……你真要把我送人？凌墨雪脑子一片空白，傻愣愣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夏归玄起身道：“一场战事合作的理由还不需要扯到这么远，此战也不是立即发生，你们细节操作大可慢慢商议，我就不继续掺和了，先告辞。”

　　凌天南有些尴尬，说是你们让我说的，搞得我两头不是人。好在夏归玄看似没有生气，他也客气地起身送行：“以后有事再向苍龙父神请益。”

　　这意思就是别忘了教我长生法。

　　夏归玄点点头，又伸手点了点凌墨雪的肩膀：“傻站那儿干嘛？跟我走吧。”

　　凌墨雪梦游一样跟了出去。

　　正当凌天南以为公孙玖需要和他再谈谈详细内容时，公孙玖却也站了起来：“我开了一夜的会直到现在，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下次再和元首细谈。”

　　凌天南本能觉得怪怪的，却也找不出什么不对……

　　那边凌墨雪梦游一样跟着夏归玄离开元首府区域，刚转到外面无人小巷，她忽然醒过神来，大声道：“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夏归玄哭笑不得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她。

　　凌墨雪浑身都在发抖：“说好了只因我是凌墨雪的呢，说好了不会像对其他奴仆一样对待的呢……我还是女奴，是你玩腻了就随便送人的对不对？”

　　夏归玄叹了口气，上前拥住她，附耳道：“真就这么不懂我嘛……我夏归玄的东西，谁能拿走，又谁敢拿走？”

　　凌墨雪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那你刚才那话……”

　　后方传来公孙玖的声音：“东林城中，你和我抱在一起不是挺有爱的嘛，这就翻脸不认人啦？”

　　凌墨雪瞪大了眼睛，傻愣愣地转过头，眼睁睁公孙玖摘下了一个挂坠。

　　那天夜里抱在一起迎接主人冲击的眼镜娘小九，就这么活生生变在眼前。

　　小九微微一笑：“你真不懂你主人，莫说送人了，就算明知道我是女的，他还是没有当场同意提案，就是因为心中膈应。他甚至膈应到了，让人误以为你嫁人，他都不高兴的程度……所以没有当场表态，就是想问问你我自己的意见。”

　　凌墨雪已经彻底没了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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