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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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用过早饭,萧驰野就穿上重甲, 要去北原猎场。沈泽川这几日都睡得少, 直到昨夜才睡了个好觉,站在檐下送人的时候还有几分慵懒。
今日雪停了, 日光把庭院里晒得亮晶晶的。萧驰野架着猛,回头准备跟沈泽川说话, 却看他困倦地立在门跟前, 一脸不高兴的模样。
“几时回来啊”沈泽川问道。
萧驰野给猛解掉脚链, 猛就想往沈泽川身上扑, 萧驰野把它摁住了,说“尽量早点, 有事就让人去喊我。”
沈泽川也被日光晒得亮晶晶的,他避着日光,现在就眯着含情眼喊起来“阿野。”
萧驰野作势要吻这个坏人, 沈泽川吓了一跳。萧驰野仗着身高, 抬臂架住了门框, 在沈泽川后退时一把带回人。门帘罩在了后脑, 萧驰野也懒得拿掉。
沈泽川挨了吻。
晨阳琢磨着马上要回边博营安排的押运事务,没留神那头的动静。骨津看帘子一晃, 人就不见了。他拆着自己的手套, 说“府君和主子”
骨津没找着合适的词,只能看向晨阳,用眼神暗示。
晨阳知道骨津这是被昨晚沈泽川厅堂议事给惊着了,便合上册子, 也望过去,看了半晌,说“王爷以后,主子在交战地打得辛苦,看着是无碍了,就怕他心里跟背上的伤一样,还在结疤如胶似漆是好事。”
那夜以后很多人都想要照顾萧驰野,他们尽可能地避开大雪,小心谨慎地注视着萧驰野,好像萧驰野已经失去了力量,成了件易碎的花瓶。沈泽川恰恰相反,他不给萧驰野任何言辞安慰,但他的眼神都在表达着依赖,仿佛只要离开萧驰野半步,就会嫌天冷、怪药苦。沈泽川在这种极度依赖的背后透露着另一层意思,那就是萧驰野很强。
萧驰野不需要被当作瓷器,他是铁,是钢,还是沈泽川的鸿雁山。
萧驰野也是这么回应的。
沈泽川在议事前让费盛叫了高仲雄,高仲雄站在书斋前等着沈泽川。沈泽川到时!时免了他的礼,说“我昨晚让人量了你的尺寸,冬衣过几日就送到府上。眼下天冷,你屋里的炭火还有吗”
高仲雄先前是韩靳的幕僚,来茨州时深知自己不会被沈泽川重用,所以才走了那条下路。姚温玉那般力荐他,他才能从衙门里谋到差事,但沈泽川很少和他对谈,这让高仲雄有些惶恐。
高仲雄一紧张便流汗,还会有些结巴,这都是他以前在丹城被人讥讽得太厉害而留下的后遗症。当下擦拭着汗珠,下巴都要戳到胸口了,低声说“府君垂训的是,府君、府君”
屋内的幕僚都已就位,孔岭正立在檐下等着沈泽川进,高仲雄自知口拙,心里更加着急,满头大汗地想要说完。
沈泽川想起一年前,高仲雄跪在大雨里斥责阉党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于是认真听他说完,道“你如今没有成家,衙门里的月俸不够,只管跟府里提。”
高仲雄原本以为沈泽川厌恶他,只是介于姚温玉不便开口,不想今日沈泽川如此和颜悦色,一时间心潮起伏,哽咽道“我承蒙府君厚爱,在衙门里有差事,每月俸禄都按时分发,哪、哪能再从府里拿。”
沈泽川愈发温和,说“你也是我府上的先生,不宜再这么自轻自贱。”
高仲雄揩泪时百感交集,沈泽川既肯用他,还肯敬他,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他是真的情愿跟着沈泽川。此刻还欲说些感激的话,沈泽川已经抬手止了,示意他跟上,一同往书斋里去。
茨州这次出兵樊州,原本还是想要借将,但沈泽川看翼王久积民怨,樊州内部空虚,便没有跟离北铁骑借将,而是指派了茨州守备军指挥使尹昌。
这个尹昌在中博兵败案前是茨州守备军里的将领,指挥使战死后他被周桂提拔上位,在沈泽川没有到茨
州时,尹昌一直是个光杆指挥使。
这人跟纪纲年纪相仿,爱喝酒,长着络腮胡子,生平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洗澡,因此看起来格外邋遢,和乔天涯倒算是意气相投,乔天涯还没有戒酒的时候,两个人经常一起喝酒。
! 孔岭面露迟疑,他说“尹昌年事已高,又阔别沙场数年,让他出战恐怕难以胜任。”
周桂这次倒没有附和,说“老将自有老将的优势,府君肯派他出兵,他必定会全力以赴。”
“除了尹昌,”沈泽川出人意料地说,“此次出兵樊州,费盛也要随行。”
姚温玉的宽袖鼓动,底下伏着只猫儿,他用手罩着,说“现在马道通畅,军粮可以由茨州和茶州双线供应,到达樊州只需要一日工夫。”
“不错,”沈泽川把扇骨横在膝上,看着众人,“如今时间紧迫,我们对樊、灯两州势在必得,这一仗只能速战速决。”
座下众人齐声称是,便开始交头接耳,商议樊、灯两州到时候要补上的衙门空缺该怎么安排。
尹昌受命出兵,费盛带着四十个锦衣卫随行。
费盛在临行前才见到尹昌,这位指挥使头发比纪纲的还要白,个头不高,生了只酒糟鼻子,红彤彤的。费盛在马前给尹昌行礼,尹昌像是酒还没醒,嘟囔了一声“起来。”
费盛专程从乔天涯那里取了经,带着好酒来孝敬尹昌。尹昌打开嗅了嗅,喊了声“好”,声音洪亮,震得费盛马都没牵稳。
费盛看尹昌现在就要喝,赶忙抬手阻拦,赔笑道“尹老且慢,这酒烈,喝醉了路上不好走,待咱们凯旋,我再做东陪您老一醉方休”
尹昌抽动着鼻子,跟饿极了似的,趁费盛说话的时候已经连续灌了几口。他喝得浑身舒畅,鼻子更红了,连续呵着热气,重重地拍着费盛的肩膀,大声说“你小子无须担心,我纵横中博十余年,闭着眼都能摸清路这酒是越喝越清醒,路上提神”
费盛估摸着尹昌的岁数,觉得这仗要不是打樊州,他都想立刻拍屁股走人了这糟老头子哪像会打仗的人他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嬉笑道“得嘞,这一趟我就听凭您老的指挥。”他给尹昌牵马,说,“我扶您老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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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昌把酒囊拴在腰间,拍了拍,冲费盛嘿嘿笑,说“你看好了,我自个儿”
“?g,”费!盛看着尹昌蹬马鞍的脚给滑掉了,他眼疾手快地搀扶老头,连忙嘱咐着,“您上稳哪”
费盛扶住了尹昌,发现这老头双腿粗壮,沉得厉害。他把尹昌扶上马,觉得这老头有点东西,说不定还真能行。可是没过多久,尹昌就在马上昏昏欲睡,几次都险些滑下马背,全靠费盛叫人盯着。
茨州距离樊州不远,就这么两天的路程,费盛都走得提心吊胆,生怕还没有到樊州,主将就先自己摔死了。一路有惊无险,终于到了地方,扎完营,费盛等着尹昌安排攻城军务,谁知这老头进了帐子倒头就睡,顷刻间鼾声如雷,怎么吵都不醒。
费盛站在帐子外边看四周,茨州守备军全是新兵蛋子,尹昌连夜巡队伍都没有安排,他们就跟瓜蛋似的滚得到处都是,没半点气势。
这他妈的打个。
费盛啐了一口,现在就想给沈泽川写信。夜巡的事情锦衣卫只能自己代劳,费盛守营熬到了天明,一双眼通红,看着尹昌精神饱满地从帐内出来,冻僵的脸上硬是挤出了笑容。
“睡得好啊尹老,”费盛搓着手脚,“您看咱们什么时候攻城”
尹昌坐下来,从酒囊里倒着酒,只喝了两小杯,说着“不急不急。”
费盛领的可是速战速决的命令,他说“这几日无风无雪,错过了就不好打了。”
尹昌嘬着酒,看向樊州的方向,咂吧时抖动着胡子,说“你咋这么
着急我看还不是时候呢。”
费盛猜这老头是畏战,在锦衣卫的案卷里,没有尹昌这个人。费盛在做听记的时候翻过茨州的案卷,尹昌在兵败案前也没有功绩,他能升到指挥使,全是因为茨州守备军的将领死完了,又遇着老好人周桂,按照资历排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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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昌甚至在升到指挥使以后,也没什么存在感。周桂和孔岭开垦荒地的时候他在喝酒,以雷常鸣为首的落山土匪屡次三番骚扰茨州的时候他还在喝酒,就算是茨州守备军重建了,他也像是摆设,根本没有发挥过作用。
沈泽川这次指派尹昌出战,!,是因为茨州确实无将,也是因为樊州好打,没什么难处。茨州守备军得有个自立的机会,这就是个好机会,不需要主将多么强大,能顺其自然地攻下来就可以了。
费盛心里盘算着,看尹昌坐在对面蹬掉靴子开始抠脚。他想说什么,又被老头的脚气给熏得开不了口。他匆忙地站起来,对尹昌抱了拳,就跑一边透气去了。
尹昌活动的脚趾,把缝隙都扒干净。他快有两个月没洗澡了,这会儿把自个儿也熏得受不了了,抱着脚直嘀咕。
海日古待在北原校场,沈泽川把蝎子留在这里。他们刚开始跟茨州守备军相处得不好,总是挨骂。后来锦衣卫居中调和,才让双方没有动起手来。
海日古才收拾完自己,这么冷的天,他打着赤膊洗澡,从井边往回走的时候看营门大开。
漆黑沉闷的重甲席卷而来,把藏在薄雪底下的泥浆踏得乱溅,经过海日古时迸了他一身。他低声咒骂了句,抹了把脸,看那为首的马掉转了头,正盯着他。
海日古认得浪淘雪襟,他举起手上的木盆,老实地说“你好,二爷。”
萧驰野罩在重甲下,连眼睛都没有露出来。他过于伟岸的身躯在马背上显得极其具有压迫感,因为浪淘雪襟的不断靠近,使得海日古不得不仰头看着他。
“府君说要留着我,”海日古还趿着布鞋,他扫视着周围虎视眈眈的离北铁骑,再次看向萧驰野,“我觉得他说得对。”
“我今天给你马,”萧驰野声音低沉,“带着你的兵到校场上来。”
海日古明白萧驰野要干什么,他近几日都在这里跟离北铁骑训练。他放下木盆,把布鞋蹬好,说“我还可以带着我的铁锤请你试试我们的新阵型。”
浪淘雪襟呼哧着热气,覆着重甲的骏马再次逼近,迫使着海日古后退。
本章节
萧驰野说“新阵型”
海日古退后一步,立刻如实交代“我从一个老头那里学的,”他抬手指着鼻子,“一个红鼻子老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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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茨州确实无将,也是因为樊州好打,没什么难处。茨州守备军得有个自立的机会,这就是个好机会,不需要主将多么强大,能顺其自然地攻下来就可以了。
费盛心里盘算着,看尹昌坐在对面蹬掉靴子开始抠脚。他想说什么,又被老头的脚气给熏得开不了口。他匆忙地站起来,对尹昌抱了拳,就跑一边透气去了。
尹昌活动的脚趾,把缝隙都扒干净。他快有两个月没洗澡了,这会儿把自个儿也熏得受不了了,抱着脚直嘀咕。
海日古待在北原校场,沈泽川把蝎子留在这里。他们刚开始跟茨州守备军相处得不好,总是挨骂。后来锦衣卫居中调和,才让双方没有动起手来。
海日古才收拾完自己,这么冷的天,他打着赤膊洗澡,从井边往回走的时候看营门大开。
漆黑沉闷的重甲席卷而来,把藏在薄雪底下的泥浆踏得乱溅,经过海日古时迸了他一身。他低声咒骂了句,抹了把脸,看那为首的马掉转了头,正盯着他。
海日古认得浪淘雪襟,他举起手上的木盆,老实地说“你好,二爷。”
萧驰野罩在重甲下,连眼睛都没有露出来。他过于伟岸的身躯在马背上显得极其具有压迫感,因为浪淘雪襟的不断靠近,使得海日古不得不仰头看着他。
“府君说要留着我,”海日古还趿着布鞋,他扫视着周围虎视眈眈的离北铁骑,再次看向萧驰野,“我觉得他说得对。”
“我今天给你马,”萧驰野声音低沉,“带着你的兵到校场上来。”
海日古明白萧驰野要干什么,他近几日都在这里跟离北铁骑训练。他放下木盆,把布鞋蹬好,说“我还可以带着我的铁锤请你试试我们的新阵型。”
浪淘雪襟呼哧着热气,覆着重甲的骏马再次逼近,迫使着海日古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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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驰野说“新阵型”
海日古退后一步,立刻如实交代“我从一个老头那里学的,”他抬手指着鼻子,“一个红鼻子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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