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笑笑进门就问大宝：“饭团呢？”

        大宝说：“在卫生间里泡热水澡。”

        苏笑笑说：“大宝去你拿点白酒倒进饭团的泡澡水里,  多倒一点，再拿一块姜去搓饭团的后背。”

        张春英从外面回来听到饭团落水已经第一时间去煮姜汤，这会正好已经差不多煮好，看见他们还搀着一个湿哒哒的人回来,  都十分诧异：“这不是刘水仙吗？今天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多人落水？”

        救人归救人,  苏笑笑现在对刘水仙的意见很大,  要不是她作死饭团也不会这么冷的天跳到水里救人,  要是饭团有什么事,  她都怕自己忍不住打刘水仙一顿。

        苏笑笑已经闻到姜汤的味道：“二嫂你给她盛碗姜汤,  再借她套衣服,  烤暖和了赶紧回去。”

        苏笑笑现在真的特别不待见她。

        张春英平日里最烦这个自以为有点学历长得有点好看就眼高于顶的瞧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狐媚寡妇，要不是小姑开口,  她压根就不想理她，姜汤她是准备给饭团喝的,  下了不少红糖呢,  真是便宜她了。

        刘水仙进厨房灌了一碗姜汤,  家里的男人随时会回来,  李玉凤把刘水仙安排到杂物间里，张春英拿不情不愿拿了套旧衣服给她换，嘴上还不忘说：“娘,  咱家的棉被弄湿了,  咱晚上盖什么呀？”

        李玉凤也不待见她，不过为了救人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棉被拿到外面去晒，然后去我房间把那件旧棉袄拿过来。”

        李玉凤还找了条旧毛巾递给刘水仙擦头发，一碗热乎乎的姜汤灌下去，刘水仙已经缓不过不少，说话也不哆嗦了,  低声说了句“谢谢”。

        李玉凤没好气看着她：“你不用谢我，刘水仙我跟你说，要不是怕你坏了我们生产队的好名声，我压根就不会管你这种人，你说你好端端害人家杨林做什么？相亲都还得看对眼，大家同意了才能结婚，你这样强买强卖算怎么回事？杨林是老实，就算他被你讹上了，你用这种手段嫁给人家，人家能对你好？”

        刘水仙动动嘴皮子想反驳什么，李玉凤立马打断她：“你不用否认，我见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盐都要多，你翘个尾巴我就知道你想做什么，杨老师一家都是知书识礼的读书人，听到风声说人家有可能回城就死皮赖脸贴上去是不是？万一人家回不了城呢？你打算怎么办？”

        刘水仙说：“回得了的，其他镇已经有知青回城了，你们家都敢跟他们来往，说明他们没有犯什么大错，回城也是迟早的事。”

        “你放屁！”李玉凤很少说脏话，这会都忍不住了，“什么叫我们家敢跟他们来往？苏卫民是生产队队长，人家来到我们大队，就是我们的社员，搭把手怎么了？”

        刘水仙停下擦头发的手：“那你们家韩，韩主任呢？去年我就看见他进他们院子，聊了很久才出来，今年还给他们家送东西，你们家挨大宝小宝呢？天天往他们家跑，这家人指定是好人，李婶，我跟你交个底吧，就算他们回不去城里，我也愿意跟杨林过，我保证跟了他以后一定会安分守己的。”

        刘水仙拉着李玉凤的手，“李婶，你帮帮我行不行？我今年已经三十岁了，我再不嫁人就要老死在这个村子里，我命不好，当年马上都要随军男人却死了，也没能给我留下个孩子，剩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娘家不管我，婆家这边早早分了家，根本没人管我的死活，我男人那点抚恤金也撑不了多久，我不过想找个依靠。

        你们都笑话我眼高于顶风流寡妇，可李婶，我刘水仙除了心眼小点，嘴巴坏点，我在这个村子里干过出格的事没有？那些男人管不住眼睛非要往我身上瞅，我能怎么办？

        我高中毕业，长得也不差吧，要不是男人死了，我现在也是跟你们家笑笑一样，在部队安家带孩子，何至于沦落成这样？哪怕我像你们家苏笑笑那样有你们这些长辈帮衬也不至于自己出面找男人，你看看徐媒婆给我介绍的都是什么人啊，我也是要脸的李婶，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刘水仙说着说着就大哭了起来，徐媒婆这两年给她介绍的人别说离异丧妻带孩子，就是瘸腿耳聋的都有，每次还得说上一句“你该不会还惦记着韩城那样的吧，这个世界上有几个韩城，有也看不上你”这样的风凉话，她还指着刘媒婆给她介绍对象，也不敢得罪她，只能是忍了。

        好不容易才遇上一个人品还不错的杨林，呆是呆了点，但是知书达理，尊重女同志，比徐媒婆介绍的那些好上千倍百倍，但毕竟是下放来的人，一开不知道他的底细，她是万万不敢的，她暗中观察了他们一家好长时间，这家人作风很低调，一家人都是好人，加上苏家人一直跟他们有来往，所以她才敢试探杨林。

        她其实看得出来杨林心动了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忽然反悔了，之前村里有个姑娘为了嫁给知青，当着他的面投河，后来知青把人救了上来，也只能被逼娶了她，后来还生了两个孩子，现在也生活得很好，刘水仙情急之下才想到了这个办法。

        她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杨林会不会游泳，会不会下去救她，要不是遇上苏家三个孩子，她今天真的连小命都交代在河里。

        苏笑笑站在门口听着她们的对话，要不怎么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呢？某程度来说刘水仙也是一个可怜人，她要不是有这些家人和遇上韩城，她的境况也不会比她好多少。

        在这个高考被暂停，没有介绍信镇子都出不去的年代，出身在农村的姑娘想要嫁给城里人简直比登天还难，刘水仙也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人，也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李玉凤也是个心软的人，听她说完也没多少气了，只能说：“那你也不能讹人家，这种事能勉强吗？人家是好人就活该被你讹上吗？还有我们家饭团，他一个九岁的孩子大冬天跳到这么冷的水里救你，他要是有什么事，我指定跟你没完！”

        说起饭团李玉凤又来气了，真是想想都觉得后怕，三个半大孩子好端端去田里捡稻草，居然遇上这种事，要真出了点什么事，她这辈子也不用活了。

        刘水仙一个劲地哭：“是我想岔了李婶，但是我真的没别的办法了，你帮帮我好不好？帮帮我……”

        苏笑笑推门进去：“所以我们家救了你，你现在是打算讹上我们家了吗？你想让我娘怎么帮你？让我娘去逼杨林娶你吗？人家有父有母，凭什么听我娘的呢？你完全可以跟杨林好好说好好处，你真诚待他，让他看到你的优点，他对你有好感，这事自然就水到渠成，你现在是自己堵死了自己的路，他现在还敢娶你吗？你别胡思乱想了，也别再做傻事，人活着总有其他出路，你没事了就先回去吧，等下太阳下山了只会更冷。”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刘水仙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留一下一句“衣服改天还给你们”转身就走。

        李玉凤看着她的背影叹息：“她这个年纪想要嫁到城里去谈何容易？况且还是个寡妇身份，希望这事不要传出去吧，不然以后怕是更难了，其实想想，如果杨林能和她看对眼其实也挺好的。”

        苏笑笑想了想，把门关上，拉着李玉凤的手小声说：“娘，我跟你说件事，你暂时不要跟任何人说，你自己知道就好。”

        李玉凤的心“突突”一跳：“闺女你别吓唬娘，什么事啊忽然这么严肃。”

        苏笑笑想着杨家人快回城了，这事家里人迟早也会知道，就提前一点一五一十把他们的身份跟李玉凤都说了。

        最后才说：“娘，咱以前怎么跟他们处，以后还怎么跟他们处，他们都是好人，你们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对他们已经很好，他们也很感恩，就是村里是非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也不想惹什么流言蜚语，他们最晚明年应该就能回城，就想着等回城之后才见饭团他们，我们也理解一下他们，你千万要守口如瓶啊。”

        李玉凤目瞪口呆，想破脑袋也万万想不到他们竟然是饭团和豆包亲外公外婆舅舅，刘水仙当初还跟韩城相过亲呢，虽说只匆匆见了一面，但说出去也是挺尴尬的。

        李玉凤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饭团为什么不认识舅舅？”

        苏笑笑说：“两家离得远，杨梅走的时候饭团才三四岁，也没见过几次外公外婆，现在见了外公外婆都未必认得，杨林又一直呆在实验室里，饭团见没见过我都不知道，不认识也不奇怪。”

        李玉凤点点头：“难怪呢，娘知道了，这事我不会提，亏得他们来了咱们生产队，要是去了其他生产队可没你爹这么尊重知识分子的队长，不知道得受多少罪，以前该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咱两家人还是有缘啊，哎哟我得去看看饭团了，泡这么久也不知道水冷没有，小宝也不知道给没给添热水。”

        苏笑笑看着她娘的背影笑了下，她娘真的是她见过心地最好的人，不管对谁都好。

        苏笑笑也起身跟着去看饭团，这崽崽今天差点把她吓死，才跟韩城学了一个暑假游泳，天寒地冻敢往冰河里跳，她得好好跟他谈谈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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