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对这美女的反应——其实是没有反应——既惊奇又钦佩，也就没有贸然惊动她，只是在旁站着不动，安安静静的观瞧她作画，反正只要她不关店门，就能买到想买的东西，自己又不急着回去睡觉，在这里等上一等又怕什么，反而真要是惊扰了人家作画，没准惹她生气。

        李睿虽然不会作画，但练字的时候，全身心凝注进去，最怕也最烦的就是被人打扰，想来练字作画的道理是相通的，也就对眼前的美女保持了尊重之心。

        过了好久好久，差不多有半个多钟头，这女子才画完最后一笔，扬笔半空，望着身前这幅画，长出了口气，头也不抬的忽然就开口问道：“你干吗的？”

        话是普通话，清润动听，令人听了忍不住想听她说更多的话。

        李睿道：“哦，我来买文房四宝，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吗？”

        那女子转头看他，诧异的道：“我是老板，但这里只卖书画作品，不卖文房四宝，你找错地方了。”

        她这一转头，李睿也就看清了她的容貌，入目先是一张白净的面孔，瘦瘦的瓜子脸，秀气的五官，容貌清秀之中另有三分明艳，衬着她两鬓自然垂落的梢，赫然有股空灵若仙之感，像是天宫中一位妙龄小仙女落到了凡尘。

        “好一条小美女！”

        李睿心底暗赞不已，说她是“小美女”，自然是区别于董婕妤与姚雪菲那种“大”美女。这里的意思是说，面前这位美女不论样貌还是身材，都有点小巧玲珑的味道，是那种传说中娇小灵秀的江南女子风姿。而董婕妤与姚雪菲的体态就稍微大些了，也代表了北方女子的特征。

        李睿在稍稍惊艳过后，大为失望，道：“什么？你这不卖文房四宝？”

        那美女腰肢一动，跪坐起身，脸色平静的看着他，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这里卖文房四宝了？”说完也不等他说什么，站起身来，穿上脱在旁边的一双白色拖鞋，往楼梯口走去。

        李睿又气又悔，恨不得抬手抽自己一个耳光，自己也真够笨的，进来时问也不问她一句，就傻了吧唧的等了她半个多钟头，这终于等她腾出空来了，她给自己来一句“你找错地方了”，自己还没脾气可，真是郁闷啊，追上几步叫道：“哎，先别走啊！”

        那美女停在楼梯口那里，转身回看，道：“我要关门了，你走吧。”

        李睿苦兮兮的道：“别啊，我等你这么半天，你不能就这么打了我啊。你这是不卖文房四宝，但你肯定储备了一些存货吧？你能不能先卖我一点救救急？我今晚上必须买到，不然就没时间再买了，你帮帮忙，好不好？”

        那美女脸色古怪的打量他几眼，目光里透出几分不耐，语气冷淡的道：“我这里不卖文房四宝，你没听到？想买去别家买。”

        李睿道：“我倒是想去别家买呢，可我等你这么半天，别家早都关门了，明早我很早就要出，根本没时间买。”

        那美女脸色微沉，道：“你不要总是强调等我来着，我没让你等，我以为你是看我画画的闲人。”

        李睿正要继续恳求，手机忽然响了，拿出来一看，是李婧打过来的，拿到耳畔接听。

        “小睿，我跟人问了，古玩街那里有卖文房四宝的，不过都是些下等货，而且人家都已经关门了，今晚肯定是买不到了，就算买到也不够档次。我又想了想，也不必非要买文房四宝，谁说书画家就一定喜欢文房四宝，人家应该更喜欢名人字画……”

        李睿听李婧说到这，啼笑皆非，道：“姐姐，谁不喜欢名人字画啊，不说画本身的欣赏价值，就只说画作名气所带来的市场价值与收藏价值，就是一个令人感动的数字，我还喜欢呢，但是咱们买得起吗？一张名人字画，便宜的也要十几万吧，难道咱们要花十几万送礼？”

        李婧吓了一跳，道：“当然不能花那么多，在我的预算里，花一万就算是很多很多的了。”

        李睿道：“既然如此，还想买名人字画？”

        李婧道：“咱们可以不买名人字画啊，就买非名人画的，但也很有欣赏价值与收藏价值的画作不行吗？”

        李睿失笑道：“普通人的字画，又有什么收藏价值？买了也送不出手啊。”

        李婧叹道：“那我也没办法了，实在不行，只能是空着手去省城了。”

        李睿略一思忖，道：“我再看看吧，说不定有别的法子。你先睡吧，晚安。”说完挂了电话。

        那美女见他放下道：“你到底是要买文房四宝，还是要买字画？”

        李睿听得心头一动，对于字画，自己和李婧到底算是门外汉，而眼前这位明显是个行家，不如跟她请教请教，该给省农大校长送什么样的礼物合适，正好她也对自己的事情感兴趣，便道：“我也可以买字画的，买了来是要送礼。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买什么好，只知道对方喜欢书画，就下意识想买一套高级点的文房四宝送给他，不过他要是真喜欢书画，那送他字画应该也没问题吧？”

        那美女蹙眉道：“那要看他是业余爱好，还是专业职业。”

        李睿道：“业余爱好，他有本职工作的，但他画得应该也不错，现在在省书画家协会出任副会长。”

        那美女秀眉一挑，道：“省书画家协会？那儿的画院里有二十多个副会长呢。”

        李睿失笑道：“不会吧，那么多？”心中却已生出一丝明悟，这位女老板对省书画家协会那么熟悉，难不成是个来头很大的角色？

        那美女道：“是啊，就是那么多，副秘书长更多，三十多个呢。不过那二十多个副会长里头，几乎全是玩票性质的，真正画得还算不错的一个都没有，至少我看得上眼的一个没有。”

        李睿有些兴奋的问道：“你对省书画家协会怎么那么熟悉？你不会也是协会会员吧？”

        那美女撇撇嘴，傲然说道：“我才不是呢！他们倒是邀请我入会来着，我没答应，跟一群业余的老头老太太，有什么可玩的？”

        李睿笑道：“那你是专业的啦？”

        那美女不置可否，问道：“你到底买不买字画？”

        李睿愁的道：“我倒是想买呢，可名家的买不起，普通人画的又没什么价值，真要是买了来送给那位主儿，人家不收也就算了，怕是还得嘲笑我们。我现在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你帮我想个主意呗？”

        那美女转身上楼，道：“上来。”

        李睿摸摸鼻子，心说她这话是怎么个意思，帮自己想到主意了？那为什么不明说，还故意卖个关子？

        那美女脚步轻快，噔噔噔上了楼去，快到二楼时，往下望了一眼，见他站着不动，没好气的道：“让你上来，没听见啊？”

        李睿抬头望去，见那美女一张俏脸从二层楼梯上缘透出来，正望着自己，忙道：“嗯，好。”说完跑上楼梯。

        李睿走上二层，现这层和一层几乎一样，不论格局还是布置，墙上也都挂满了字画，以山水画居多，有水墨的，也有淡彩的，每张画上的景致都非常优美，意境却各不相同，有的空旷，有的高远，有的静谧，有的平和。李睿对国画是一窍不通，但看着这些画，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创作水平，不只是画功精湛，更是境界深远。

        “这些画，你随便挑一幅吧。”

        那美女带李睿来到二楼正中，拿手一摆，轻描淡写的说道。

        李睿很是惊诧，看看墙上那些画，又看看那美女，有点不可思议，对方说得倒是轻巧，让自己随便挑一幅，但问题是，这些画连个落款印章都没有，谁知道是谁画的？如果是这位女老板画的，那她又算是什么著名大画家吗？如果不是，那她的画作又有什么价值，能被省农大校长认可并接受？试探问道：“这些画都是你画的？”

        那美女眉目不善的斜着他，道：“有问题吗？”

        李睿陪笑道：“我说句心里话，你别介意，你这些画画得都很好，是真好，我一个不懂画的，都能感受到里面的意境，但……但……”

        那美女接口道：“但你一介无名之辈，作品又能有什么价值？又有什么资格让我买下你的画作送礼？你是这么想的吧？”

        李睿非常尴尬，却也没有否认，道：“我不是说你的画不好，作为我个人来说，我是很欣赏你的画的，但现在人心浮躁，只认名气，那位正主儿恐怕不像我这样识货，我是担心这一点，可不是小看你。”

        那美女嗤笑了声，道：“像你这样识货？你很识货吗？”

        李睿有点脸红，正要说什么，那美女走向东墙，指着墙上一幅高六尺宽二尺的画作，道：“你买下这一幅，如果对方不满意，我赔偿你所有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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