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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7章 曹锟贿选(下)


  此次选举前夕及当场,曹锟共替政|府“代缴”了十年的欠薪400万元,一分不剩地分到大伙儿手里,可谓你升官我发财,各取所需。

这么大的动静,人民党中央调查部北京分部早已侦知。传到张作霖耳里,张作霖勃然大怒道:“妈拉巴子,曹锟是三花脸,是小丑,我们东北人绝不捧他!”并指令张汉卿,即刻于北京宣称议员若能不接受曹锟的贿赂,就可以向自己领取相同数目,这叫“反贿选”。

尽管奉系控制了17省的地盘,设在沈阳的“国家统一委员会”下设的议会在实质上代表了多半个中国的国会行使它的权利了,但是因为国会议员是民国初期产生的,因此光有这多么地盘,却无法影响到所控制省籍的议员,不能不让人赞叹民国政治的“皿煮性”。

张汉卿急电张作霖:“此虽系民国之极大丑闻,但宜不动声色,俟结果出再予以雷霆一击于我甚为有利:如曹贿选成功,则于国民党为一大打击,而后我可乘机讨伐,舆论在我。如曹贿选失败,则必不会善罢甘休,则孙先生亦需父亲为援,父亲亦可乘隙政入北京。胜负之数旬日可见分晓,关内必有一战,战则决定胜负,望父亲早作准备。”

套用一句名言:“直系舍得死,我就舍得埋”,让他们去作吧!

这次张汉卿不但在事实上未出全力,还在暗地里给曹锟的行贿大开方便之门。不把法统最后一块遮羞布狠狠地踩在脚下,人民党专政的优点怎么能体现?就让事实证明,西方式的皿煮,在中国是行不通的!

10月5日清早,国会街一带就出现了很多荷枪实弹的军警,城墙上则有许多瞭望兵,另外还有五六百名便衣游弋于群众当中,负责警务的直系官员如王怀庆、聂宪藩、薛之珩、车庆云等都亲自在现场指挥,严阵以待。其目的之一在于监视群众,一在防止议员偷偷离京。

东西车站及各紧要通道,都布置有军警防阻议员出逃。遇到有议员出逃的情况,便衣都是一把揪住,大声诬赖其逃债,接着军警就会过来干涉,声称带回去盘问,事实上则是带回会场。

大选时间虽定在上午10点,实际上到下午1点20分前,尚未凑足法定人数。议员们不是没有节操的,曹锟给钱选举的传闻早就在四下传播了,做人要有底线,败坏名声的事不能做。

于是曹锟选举班子甘石桥俱乐部向一些议员公开承诺:只须列席会议,哪怕不选曹锟都可领取5000元!

这一招果然奏效,到午后,就有袁振黄等十余议员乘汽车赶到,准备干净利索地投票--拿钱--走人。这样,我投了别人,心安理得地拿钱,既有面子,又得里子,该有多好!

但即便如此,最后仍缺数人,俱乐部便到医院把一些卧病在床的议员用软床抬来,如此才凑足法定人数。

当然有骨气的议员并非没有。曹锟亲自临场督选时,当他走到北京议员国民党员吕复席前时,发现他竟未选自己,不禁心痒难禁,竟然附耳轻语:“如何不选曹某?”

不料吕复天生有反骨,叉指怒喝道:“你要能做总统,天下人都能做总统了。你要是当了总统,总统也就不是总统了。”说罢,随手操起桌上的砚台向曹锟掷去。

曹锟珊珊躲过,但砚台新磨墨汁溅了他一身。

也亏他头脑反应敏捷之程度不下于“身手”,众目睦睦之下,虽大窘却表现得甚为大度,他面对国外参观团,侃侃而谈:“众位定以为曹某会恼羞成怒,也会像吕先生所为,反掷回去!

其实此时此刻,曹某心中所想却是另一件事:自民国成立起,罕有议员表达行为至激烈如此,为何?皿煮之势使然。吕先生对曹某人不满,自然有泼墨之权利,也体现了这次选举,确实是一次公正、公开、公平的盛会!”

他对此次选举胸有成竹,自然乘势先戴了高帽。

就在不久前,曹锟曾公然对议员们说:“谁又有名又有钱,谁就可以当总统。”当时某议员立刻提议道:“大帅,梅兰芳既有名又有钱,我看可以当总统。”一座大笑。

参议院院长王家襄,因不满曹锟贿选之行为,而自身又无能为力,在大选前愤而辞职。

众议院议员范熙壬一直在北京参与议会运作,坚持皿煮法制,建设富强之国的梦想与追求。曹锟贿选后,他致信昔日好友吴景濂:“…现在保曹一方,明设机关,贿买选票,种种丑声,喧腾报纸。两院人相率引去,避焉若浼。乃我兄独力拥护,不惜牺牲国会之名誉及同人之政治生命,以为之殉。是可忍,孰不可忍!”

由于国会议员们刻意拖沓,原定于上午10点召开的总统选举会延至12点左右才得开始。签到参议员152人,众议员441人,共593人,实际出席者585人,刚刚达到法定出席人数(583人)。

当时参议院院长王家襄刚刚辞职,故由众议院院长吴景濂主持大会,并公推16人为检票员,从下午2时开始投票,至4时完毕。随即当众点票,结果总投票数为590张,曹锟得480票,第二名孙文33票。余下林林总总共26位候选人,分得余下77张选票。

曹锟以绝对多数,稳获大总统一职。

次日清晨,京城爆出一件特大新闻:浙江籍议员邵瑞彭将所受得之5000元支票摄影制版公布,并且向北京地方检察厅检举高凌霨、王毓芝、边守敬、吴景濂行贿,控告曹锟“骚扰京师,诩戴洪宪”、“遥制中枢,连结疆吏”、“不自敛抑,妄希尊位”、“勾通军警,驱逐元首(前任总统冯国璋)”、“收买议员,破坏制宪”、“多方搜括,筹集选费”等诸项大罪。

舆论一时大哗,社会各界纷纷抗议选举结果。

后日,《北京报》接获匿名投稿:“矧在见金,夫不有躬之议员,派人南下拉人,又加以苏督之协助,当然议员多有北上者。票价名为5000元,然实为起码数,有8000者,有1万者。

所签支票,自邵瑞彭举发之大有银行以外,有盐业、有劝业,并闻有特别者则为汇业麦加利之支票。所签之字,洁记(边洁卿)以外,尚有兰记(王兰亭)、秋记(吴秋舫)、效记(王效伯)等。

本月二三两日,颇有议员持票至银行对照者,然自邵瑞彭举发,而三四两日之夜,甘石桥(贿选的总办事处)大着忙,将前发支票收回,另换其它式样之票,以不示人不漏泄为条件,且闻已书明日期。”

当时还在做记者的吴稚晖撰写文章公开辱骂曹锟贿选,说“曹锟老婆多,使劲生孩子,让孩子们一起来投他的票不就结了,何必费心费力地花钱买猪仔议员!”

不过曹锟显示出了度量:他既没有对吴全国通辑,也没有派刺客对他搞暗杀,而是照样兴致勃勃地做他的大总统。从这一点来说,评价民国时期的武夫军阀,尽管他们可能有种种不是,请收起偏见。

而西方媒体,如《时代》杂志,出于对“封面人物应是新闻制造者”的标准,颇为投入地跟踪报道了曹锟的选举。

初选次日,该刊即发布了曹锟贿选的专题,绘声绘色地报道说:“东方的快速简直令西方世界难以置信。中国议会重新召集,通宵达旦地选举一位总统。北京装点热闹气氛,士兵在街上巡逻,一副充满希望的样子…总共590名议员集中到国会大厅,并被‘锁’在里面,选举于是开始。”

可是标题清晰地表明态度:《仍无总统》。

兴冲冲的曹锟可不会让这些噪音冲击了他当选总统的喜庆,也为了尽早让生米煮成熟饭,安排了别开生面的“颁奖典礼”。

1923年的“双十节”,吴景濂捧了新总统的当选证书,乘坐专列赶到保定迎接曹锟。当时保定全城庆祝,家家悬挂五色旗,欢呼声不绝于耳。

吴景濂见到曹锟,照例说了“众望所归,人心所向”的鬼话,而曹锟也冠冕堂皇地说了“感谢国民的厚爱、敬谢不敏”云云的客套话,随后,觥筹交错之际,一出大戏也上演。

本来梨园班子选中的是《女驸马》高中状元的喜事,却冷不防台中一阵锣鼓喧天,却是《捉放曹》在热火朝天地进行。虽然曹锟爱看京剧,但有两出戏是他下令禁演的,一出是《捉放曹》,另一出则是《击鼓骂曹》了。

曹锟本也喜欢这两出戏,可是当他用贿选的手段当上大总统后,就对戏中的“曹”字特别忌讳。因为他怕老百姓将戏中的“曹”理解为他的姓氏,不愿自己也像曹操当年那样被捉被放,而《击鼓骂曹》自然更在被禁演之列了。

在今天这大好日子被人诅咒丧气运,当然不是那么令人欣悦。

手下很快停了这出戏,并把梨园主人押来质问,这人不慌不忙说:“在下演的是《中牟县》,又名《陈宫计》,不知大总统有何指教?”

内容丝毫未改,只是名字变了,这不是戏弄堂堂大总统吗?可是曹锟甚有肚量:“既然如此,你可以继续开演了。”

各人心神不定地看戏,大总统却半闭双目摇头沉哦,竟然沉浸其中了。不得不令人佩服他的制怒之功与涵养。连戏弄他的梨园主人都不禁暗叹:“曹锟虽然做事不耻,但这份修养却非凡人所能为!”

在保定人民的欢呼声中,曹锟身穿蓝色军服、斜系红色大绶、胸前挂满勋章,踏上专列,驶向北京的宫殿去了,也驶向了他人生政治生涯的最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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