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⑥章
王乾坤觉得颜福瑞很奇怪:“你怎么啦?”
颜福瑞不说话,两眼都有些发勾。
怪不得前头那个门卫一口咬定,是苍鸿观主自己往车子上撞的:司藤小姐妖力强得过白英,却怕她有什么阴谋诡计,所以要躲在暗处以防不测,而白英正面斗不过司藤,就躲进了苍鸿观主的身体里,试图偷袭吗?又怕清醒地上门会露出蛛丝马迹,所以故意“被撞晕”?
见颜福瑞不答话,王乾坤忍不住拿手在他脸面前摆来摆去:“颜道长?”
颜福瑞抖索着问他:“你……太师父醒过吗?”
这是个问题,如果是白英的话,不可能真的晕,难怪他回来的路上,总觉得有一刻看到她抬了头了,但是大部分时间,她又在装晕:那她到底是看到了司藤小姐在外墙画的画了呢还是没看到?
这句话问的王乾坤愁上心头:“还没呢,我太师父一直就没睁过眼。”
这就好,颜福瑞咽了口口水,他也顾不上去想之前和王乾坤的对答是不是早已把秘密给泄露了,反正司藤小姐交代的只有这一件事,说不定就是成败的关键,他还是应该把这件事给办好……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王道长你听我说啊,我不是开玩笑啊,白英进屋子了,她真进了,你先待在秦放房里别动,把门关好了,等我回来了再跟你说。那个……你手机拍照效果比我好,借我用一下。”
王乾坤听的一头雾水的,他莫名奇妙地把手机递给颜福瑞,纳闷地听他又一次强调:“别动啊,别让你太师父看到你了。”
***
颜福瑞开门出来,苍鸿观主虽然还是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但他还是全身冷飕飕的毛骨悚然,几乎是一溜小跑地开门出去,拿手机对着外墙拍了照片之后又战战兢兢的关门,转身的刹那,忽然听到苍鸿观主闷哼了一声。
颜福瑞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他两腿哆嗦着往里走,试探性地喊了句:“苍鸿观主?”
白英既然还在装,不大可能一“醒来”就把他给弄死的吧?所以,他至少暂时,还是安全的。
苍鸿观主看起来是真要醒了,呻*吟了几声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再然后撑住沙发,艰难地坐起来。
颜福瑞脑子里轰轰的,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赶紧过去扶住他了,还挺关切地问了句:“老观主,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暗暗祈祷:王道长啊,你千万别听到你太师父的动静之后冲出来啊……
还好,秦放的屋里没动静。
苍鸿观主扶了一下颜福瑞的胳膊,橘皮百结的老手,只是那么轻轻一碰,颜福瑞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些生理上的自然反应,果然硬装还是装不来的。
颜福瑞紧张极了,他总觉得,苍鸿观主的目光在他汗毛倒竖的胳膊上停留了一两秒。
“司藤小姐呢?”
声音不算怪异,如果事先不知道她是白英,确实会容易被蒙混过去,但是仔细听,的确有那么丝丝让人不舒服的尖利,颜福瑞有点结巴,指了指秦放的房间:“在……在屋里照顾秦放,哦,对……对了……”
他把手机掏出来,调出照片送到苍鸿观主眼前:“观主,你上次要的那个,你看。”
他信口胡诌,简直是恨不得把照片粘在苍鸿观主眼球上。
苍鸿观主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颜福瑞假作没看见,又滑屏换了一张,还是外墙墙面,另一个角度的:“你看啊,观主,我们只找到这些,你看还对吗?”
苍鸿观主咳嗽起来,反正也看的够久了,颜福瑞赶紧帮他拍背,又说:“老观主你先歇会,我看……能不能请司藤小姐出来。”
他尽量自然地往卧室走,先作势敲了两下,然后贴门上听了听,像是听到什么似的,还应了句:“好,就进来。”
说完了,回头冲苍鸿观主抱歉似的笑,指指屋内又指指自己,那意思是:司藤小姐叫我进去呢。
***
一进卧房,身后掩上门,简直是如释重负,同时腿也软了,倚着门板往下瘫滑,滑下去的时候,才发觉后背都已经湿了。
回想刚才,简直跟做了场梦似的,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捱过来的。
气息还没喘匀,守在屋里的王乾坤已经拖着他衣领把他拽过来,脸色有点发白:“外头那个,就是?”
难怪跟苍鸿观主对答了那么久,王乾坤都没有关心则乱地冲出去,看来是很快就想明白了,这样也好,省得费口舌了,颜福瑞有气无力地点头。
王乾坤揪他的衣领:“白英是妖怪,她是变成我太师父,还是……害了我太师父?”
问话的时候,胳膊不自觉的发抖加劲,颜福瑞心里咯噔了一声。
影视剧里的妖怪确实是神通广大千变万化,但是和司藤小姐接触以来,他才发现妖怪是没那么万能的,至少除了打回原形之外,司藤小姐从来没法随心所欲的变这变那,有幻术之如赤伞,也只是让人产生幻觉,而不是真的外观改变。
复活的白英只剩骨架,当然更没可能变这变那,可是,如果告诉王乾坤苍鸿观主已经死了,他会不会气急攻心,一头冲出去跟白英拼个你死我活呢?
颜福瑞顾左右而言它:“这个不好说,可能是变的,不要被她骗了。”
王乾坤似乎松了口气了,傻傻笑着说:“我想也是。”
颜福瑞看了他一眼,心里怪难受的,同时又觉得,王乾坤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有些数了,只是固执地不愿相信而已。
***
两人商定已毕,同时长吸一口气,对视一眼之后,王乾坤伸手打开了门。
和颜福瑞核计了之后,他觉得,司藤小姐的计划应该是这样的。
首先,用幻术困住白英,这样,在白英的眼里,他就是“司藤”,白英的妖力不敌司藤,只能出其不意偷袭,所以她才会变成苍鸿观主的样子,自以为瞒天过海。
既然这样,他就配合一下,装成一个对一切毫无察觉的司藤,白英掉以轻心之后,一定会悍然出手,这个时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司藤小姐忽然出现,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门打开的时候,他止不住地去咽唾沫:希望司藤小姐动作够快,在白英对付他的时候能出现及时,要知道有时候生死只是一线之间,万一迟个一两秒,他可就双眼一闭两腿一蹬了。
门开了,颜福瑞的喉咙也干的厉害:也不知道手机里拍出来的墙面会不会有效果上的打折,万一,万一不行呢?
听到门响,苍鸿观主勉强止住了咳嗽,向这头看过来,王乾坤往前先走了两步,高跟鞋蹬蹬的,两只手还优雅地在腹部打了个叠,颜福瑞脑子里噌的冒出个念头来:这几天的女性节目没白看啊。
他屏住了呼吸等苍鸿观主的反应,苍鸿观主轻咳着站起来,神色很客气:“司藤小姐。”
有那么一瞬间,王乾坤和颜福瑞都被这一声喊傻了:天哪,这是怎样的狗屎运啊,居然成功了!
王乾坤没敢说话,他毕竟只是外形像,一开口就会露馅,好在颜福瑞帮他打圆场:“秦放受了很重的伤,司藤小姐一直在帮他……续命,元气伤的很厉害。”
苍鸿观主露出关心的神色:“那秦放怎么样了啊?”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往这边过来,走的气喘吁吁的,颜福瑞不得不过去扶他,苍鸿观主在床边站了会,见秦放全然的无知无觉气息微弱,止不住摇头叹息,颜福瑞在心里骂他:还不都是你害的!
王乾坤没跟进去,他满脑子都是“白英下一刻就要动手了”,后脊背一阵一阵的发凉,过了会苍鸿观主出来,似乎气喘不匀的样子,说了句:“屋子里可真闷啊。”
又说:“司藤小姐,关于你交代我的事情,换个地方讲话吧。”
他说着四下看了看,见通往后院小花园的门开着,顺势就往那走,同时也示意颜福瑞不要跟过来,看起来,是想跟司藤小姐单独聊聊,本来嘛,贵为观主,跟司藤谈事,是确实不需要不相干的阿猫阿狗。
颜福瑞心里喜忧掺半的,不跟就不跟着吧,去小花园也好,离司藤小姐近些,也方便司藤小姐动手。
王乾坤有些忐忑,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一横心跟了出去。
***
太阳已经往下走了,暖融融地照的人很舒服,苍鸿观主的精神似乎好一些了,饶有性质地打量着花园的花花草草,又回头看王乾坤:“帮要死的人续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人是人,妖是妖,人不能接收妖力,生硬的损耗妖力只能让人多活几天罢了,改变不了最后的结果,司藤小姐这又是何必呢?”
说这话时,他慢慢地移动步子,鼻翼轻微翕动着。
王乾坤不好开口,只能硬挤出一个笑容,目光不自觉地向那簇被颜福瑞加工“掩饰”过的地方飘:司藤小姐,你倒是突袭啊?你倒是突袭啊!
好像有些不对劲,苍鸿观主忽然停下来了,停的位置,正是那几根藤条隐藏的地方。
不会是被发现了吧?王乾坤暗暗叫苦,过了会,苍鸿观主转过身来,朝他笑了一下。
王乾坤只好继续笑,苍鸿观主说了句:“其实,请司藤小姐出来,只不过想问一句话。”
看来还没露馅,王乾坤轻舒了口气,做了个“请说”的表情。
“你穿的这样不男不女的,真以为能骗到我吗?”
……
毫不夸张,王乾坤在刹那间几乎是吓的魂飞魄散,眼前的苍鸿观主表情瞬间狰狞,五指成爪,转身狠狠抓向那簇藤条,谢天谢地,他的双腿居然没僵掉,连滚带爬逃回屋里的时候,他听到自己听了都近乎陌生的尖叫:“被发现了被发现了!”
颜福瑞一直伸着脑袋张望,又不敢过去听,忽然见到王乾坤跌跌撞撞的进来,叫的又极其骇人,原先硬撑起来的那点小胆子瞬间烟消云散,抬脚就往这头冲,大叫:“关门!关门!”
既然已经鱼死网破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司藤小姐厉害,你们就在外头决斗好了。
王乾坤原本是往里冲的,听到“关门”两个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一刻眼前一花,颜福瑞简直是飞身扑过来的,推着防盗门就往外撞,眼见门就要撞合的时候……
一只橘皮百结的老手,噌的从门缝挤了进来,距离颜福瑞的鼻尖不过几毫米,吓的他险些就尿了,尖叫:“王道长,王道长,帮忙啊!”
王乾坤也扑过来,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帮颜福瑞一起抵门,两腿抵着旁边的墙壁借力,想到那手骨就在门缝里被夹,瘆的头皮都发毛,有那么一瞬间,推门抵门似乎进入了僵局,又似乎忽然很安静。
颜福瑞和王乾坤狐疑地对视了一眼:难道,白英被司藤小姐制住了?
下一刻,防盗门强烈一震,铁门的门面上,硬生生凹进来一个手印,颜福瑞还没来得及叫“搬沙发抵”,又是一股大力震来,两个人连人带门被撞进来,亏得落地的时候滚开的快,否则百十斤的铁门砸下来,谁受得了?
苍鸿观主,不,白英,一步步走了进来。
这具老迈的躯体不再佝偻,面皮的表情有跟骨架还不怎么契合的怪异,但更显狰狞,她的左臂被门夹住的地方明显陷下去一块,而右手……
她的右手,拖着几缕头发,头发很长,以至于从她的手里直拖到地上。
颜福瑞和王乾坤骇地心都要跳出来了,爬也爬不起来,哆嗦着往后挪着身体,白英的影子映到他们身上的时候,王乾坤甚至闭上了眼睛……
白英看也不看他们,径直进了卧室,颜福瑞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手脚并用爬到门边的时候,白英的手已经搭在了秦放的脖子上。
她看着颜福瑞,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根本活不成的人,司藤耗费元气给他续命,她很在乎这个男人吗?”
——“这屋里,只有三口活气,司藤去哪了?她元气伤的很厉害吗?她躲到哪里去了?”
颜福瑞一下子懵了。
那几根藤条不是司藤小姐吗?她不是说会待在附近吗?原来她根本不在吗?
他嗫嚅着,脑子里一片空白,白英说:“你不肯说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眸光一阴,眼见下一刻就要去掐秦放的脖子,颜福瑞失声尖叫:“别,别!”
白英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司藤呢?在哪?”
在哪?他怎么会知道呢,颜福瑞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的目光在白英和秦放身上不住逡巡,哆嗦着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搪塞,再然后,也不知道是逡巡到第几次时,他做梦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他看到,秦放,缓缓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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