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妄在寺庙里度过了整整两栽春秋。

　　两年后的小江妄，虽然依旧沉默寡言，可已经能正常和人对话。

　　面对师兄弟之间的打趣，他话虽不多，偶尔也会点头回应。

　　就当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时，小七念发现自己的好朋友贵川不见了。

　　贵川全名陶贵川，是她小时候总偷的桃树的主人。

　　因为偷桃子的事情，她小时候没少被贵川放狗追着跑。

　　可一来二去，两人熟络以后，陶贵川就被她策反了，每到桃子飘香的七八月，他甚至会主动捧着桃子上门，把怀里红彤彤的水蜜桃全部塞到黎七念怀里，傻里傻气的抠着脑袋：

　　“都是兄弟，别客气。”

　　也就是因为这句话，陶贵川被他妈追着满院子打。

　　“老娘让你盯着偷桃的人，你倒好，给我在树上睡觉，桃子全他妈被人偷了……”

　　“妈！妈！我错了！！”

　　黎七念总能听见陶贵川求饶的惨叫声。

　　她也问过陶贵川，为什么不如实告诉阿姨，桃子是被他送给自己了，可陶贵川说——

　　“我妈抠门得紧，就指望着这几颗桃树供我上学，我如果说实话，她以后肯定对你有偏见……”

　　黎七念吃着贵川的桃子长大，可是现在，陶贵川不见了。

　　她听说，陶贵川是去上学了。

　　上的村里最好的私塾。

　　她带着江妄去找他，却发现多日不见的好友神情麻木，坐在书桌前捧着一本书，嘴里痴痴念叨着几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就连她和他打招呼，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私塾的老师说，这是正常的。

　　这位叫陶贵川的调皮孩子迷恋上了手机里的网络游戏，需要有人“帮助”，才能戒断网瘾。

　　“可是他看起来好难过。”

　　黎七念隔着窗户看着教室里的人。

　　她突然有些怀念小时候被贵川放狗，追得漫山遍野的日子，他会拿着树枝，在她身后穷追不舍，大声叫嚣着开口——

　　“他娘的，你个偷桃子的龟孙子，有本事站住不要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特别有文化的读书人，所有骂人的话到了嘴边都成了“飞流直下三千尺”。

　　她怀恋那个骂她龟孙的陶贵川。

　　第一次发现贵川挨打，是在第二天中午。

　　他因为背不出新学的古诗，被老师拿着竹条使劲儿抽。

　　“这么简单的古诗都不会背，一看心里就还想着游戏，今天中午的饭你别吃了。”

　　贵川哭了。

　　黎七念隔着窗户也哭了。

　　她要救他出去。

　　她准备了很久，可是逃跑的那一天，还是被人发现了。

　　有人告密。

　　是昨天哭着求她，让她行行好救自己一起出去的小男孩。

　　“老师！他们想逃跑，被我发现了！”

　　他换了一副面孔，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乖，你是个好孩子，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奖励你一块巧克力。”

　　小七念想不明白，为什么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到头来却比不过一块巧克力。

　　再后来，他们被私塾赶出去了。

　　她没有放弃营救朋友的计划，偷偷让江妄回江城找人。

　　只是救兵还没来，这里的人就发现了不对劲，开始转移阵地。

　　她等不了江妄了。

　　她不能让他们带走贵川。

　　她尾随在一行人身后，准备偷偷记下他们的新位置，还不忘沿途给江妄坐下标记。

　　再然后……

　　意外就发生了。

　　………

　　黎七念回忆到这个片段时，正安静躺在江妄怀里。

　　“如果我不去救那些小孩，也许我就不会出事儿。”

　　他们也不会第一次分开。

　　江妄：“可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是会选择救人。”

　　黎七念叹了一口气：“也许吧……”

　　转移的途中，有压抑许久的学生终于选择了反抗。

　　谁都知道，转移成功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他们又要开始一段人不人，鬼不鬼，不见天日的至暗时光。

　　所以有人选择了同归于尽。

　　车子行驶过山路悬崖边时，有人突然扑上去，疯了一样去抢夺司机手中的方向盘。

　　大巴车冲破山路旁的护栏，挂在山崖上摇摇欲坠。

　　躲在车厢底部行李堆里的黎七念狠狠滚了几圈，头部撞到一堆堆的不明物体，直到最后才堪堪停下。

　　她想要出去，伸手推开行李车厢的门，幸运的是，因为车身和山壁的碰撞，车门系统早就损坏，她居然成了车上唯一逃生成功的人。

　　车门打开，她看见好几位私塾的老师匆忙逃下车，根本不管不顾身后的学生。

　　看见额头上带血的小七念，几人也是一愣，随即明白他们这是被跟踪了。

　　只是眼下，谁都顾不上解决这事儿，因为还有好几个学生被困在大巴车最里部。

　　大巴车挂在悬崖边上，车头向上，车尾向下，卡在一颗老树上，几个学生一动弹，车身就开始摇摇欲坠，随时有掉落山崖的风险。

　　“要不我们还是报警吧？”

　　有人提议。

　　“报警？让警察来抓你吗？”

　　有人嘲讽出声。

　　“那怎么办？”

　　有人看了一眼还在死踩刹车的司机，又看了一眼车上的三个孩子，心里有了主意。

　　“就说司机突然发病，车子失控了。”

　　“安哥，您的意思是不管他们了？”

　　“今晚有暴风雨，这车迟早会掉下去，我们救不了。”

　　最后，一行人真的丢下车厢里的三个孩子和司机离开，只等着暴风雨之后回来收尸。

　　小七念又等了很久，眼看暴风雨要来临，车身颠簸的厉害，她隔着玻璃窗看着泪眼汪汪，明显六神无主的三个孩子，最后还是上了车。

　　师父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明明比其他三个孩子都要矮一截，可小七念却最为冷静。

　　她将所有人的衣服撕成条，绑成一根绳子，栓在山路上的大石头上，把另一头扔给车尾的孩子，让他们抓着绳子爬上来。

　　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可当车厢里只剩一个小孩时，暴风雨逐渐变大，车身又是猛地下沉。

　　最后一个小孩年纪最小，只有六七岁，已经被吓得失去理智，只知道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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